“小姑姑,冠玉哥哥他还会再来吗?”努力扬起的小~脸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
在这些时日里,她是第一次主动开口与我说话。
“会的!你可想回家了?”
“嗯!”
“那我送你!”
“好!”
山里门户众多,我也不曾一一拜访过。
今日难得临欢颜仙邸,倒是让她们大动费神,府邸仙官仙侍仙娥听门人通报,皆出门迎接,如鱼长龙跪拜在门前,搞得好不热闹。
我这还未入门庭,他们便张忙胆怯,若我入了门去,他们还不知怎样慌忙,想来今日,我还是发发善心不入这门去。
瞧我难得来,欢颜笑颜如花,满脸和气,可见她宝贝川凤眼睛红肿,似有泪痕,那柔和的脸瞬间变了色,因见我的身份在此,隐忍气没有当场发作。
她家那口子对我更是没说话,简单礼数后,只知立于一旁,冷淡的性子,对于他家川凤哭泣也只是瞧了眼。
欢颜心疼的抱过川凤询问道:“宝贝这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欢颜爱护自家孩子之余,眼光却不忘快速的闪过我面。
这事我也不好说,我解释,她也许未必信,况且我不是爱多嘴的性子。
不解释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只能自己在心里添堵,所以是非曲直,只能川凤说怎样便是怎样,我不反驳。
“没有谁欺负我,阿娘,冠玉哥哥随她阿娘离开雨落仙山了。”说着说着路上刚稳定的情绪又上来,声音一抽一抽,眼泪说掉就掉。
“去哪儿了?”
“回紫枫山了!”
听她川凤如此说,她不意思的瞧我一眼,讪笑道:“哎呀,你这孩子,这事让你伤心这样,阿娘阿爹受伤也不见你这般流泪伤心。”欢颜掏出手绢为川凤擦着眼泪,柔声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哭肿眼睛便不好看了。”她说的话好似有法术,川凤听后渐渐平稳下来。
见此,我也不便多留:“告辞!”
“额,尊主,大驾光临,进院坐坐。”说是与我说话,她却白了一眼她那口子,这谢湘子就是这般温温和和的性子,不善言辞、不苟言笑,可对欢颜那是顶好的,欢颜一是看上他俊俏的皮囊,再则便是他对她一人的好。不管欢颜再娇气再任性,他对她只有宠溺。
“不必了,我还有事,便不叨扰了。”
“是我招待不周,请尊主见谅。”欢颜兢战,身子愈发俯低,见她如此,那些仙娥仙侍趴着的身子更是要与地相融。
我不解,阿夏说我有时不笑,肃杀之气溢漏,可我脸上始终挂着亲和的微笑,怎么他们也怕成这般模样,何解?
“哪里,我有事,你是知晓的,都起身吧,无需多礼,告辞!”
“恭送尊主!”
我这人,看是风轻云淡,什么都不在乎,可心里把它嚼了个碎。
回来路上我想了很多,他们怕我成这样,多数怪我。阿爹阿娘、阿姐阿夏从未与我认真说过,我这性子这般让人讨厌,可他们也从未对我有何不满。
在家都当我是最小的个一般,呵护照顾关心,连小我许多的阿夏,都像我阿姐般照顾我,我一直都心安理得接受着,从未深究我凭何得他们如此厚爱。
难道仅因为我们是有血缘的一家人?可若如此道,我却未作为一家人的他们做过什么。
难怪欢颜说我性子深沉,从未认真与人真诚交心。
就连最亲近的人,有时我也不愿与她们说我的心事,告知她们我的行踪与去处,直至今日,三百年前我出山,他们不知,出山经历些什么,我也不曾说,回山后,我心里对谁都有了隔阂,可他们对我的爱不减半分,见我性情大变都担心不已。
我除了对他们愧疚,没有想过补偿。
这次有事不得不出山门,可我前一刻还自私的未想过与她们道别。也不知该说我独来独往惯了还是做人太粗心。
停在许久不来的门院,我有些徘徊踌躇,虽说一家人离得挺近,可每每时候总是对不上,阿夏爱去紫枫山,爱去梨玄山寻她师傅,阿姐阿爹阿娘喜爱四处游历,很少着家,多数我来都会扑个空,今日看着萧条的门庭,照旧。阿爹阿娘不在,这些仙娥仙侍也偷个空闲,这时,应闭门在里院围火唠嗑。
阿姐新婚不久,应忙着回亲,也不在院邸,我只能徒劳而返,回院简单收拾,便一人下了山。
不出山,不知人间已乱,以前熙攘祥和的山村,此刻死一般的寂静,树枝孤影,无限萧条。
皑皑白雪覆盖,朦胧一片,寒风凛冽,呼呼声犹如哀曲,直往人心头转去,阴风阵阵,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寻了处干净的茅草屋子,简单收拾下,坐下歇息。
脱下~身上的羽衣,一路风尘,不知不觉间,已堆满了雪花,顺手抖了抖,雪花依势落下地,不一会儿,便化成了雪水。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雪越下越烈,伸手出去,不消一会儿,便将手铺了个满,握在手心初时软~绵绵,不消一会儿,受不得手掌的温热,又都化成了水。
不远处,来时的脚印也覆在雪底。这里安静得不见其他活物,那些害人的东西应该也是不会再来了。
以前下凡听过一句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定是阿华在身旁的时日久了,此下四处无活物在身旁叨扰,我竟好生无趣,移了性子。
抬手在窗台旁抓了一手雪,捏成~人型,挽手拈花,随手幻了个活物,也好让她解了我这聊聊无趣的漫漫长夜。
雪便是雪,幻化的女子也这般白洁的灵气,透明的皮肉下,瞧不见经脉血络,简朴的白纱围身,白发飘飘洒洒落地,活脱脱一个娇美人。
虽说我手艺差了些,比不上雨落仙山允有的美誉,但放在人间那也是乱人心神的女子。
“谢主子赐命。”
她得此身灵,欢喜无比,便伏地真诚唤了声主子,可这‘主子’叫的我好生不喜。
我知人间凡人便喜欢掳人为奴,她在凡间落根,多多少少听过,潜移默化有了些秉性。
“不必多礼,唤我秋语便好,坐。”我幻出茶具,予她和我各倒一杯,可又想,让她食水类之物,不是让她伤了固体本元,便拿回放在自个跟前,指了指对边的木椅。
“谢秋语。”她倒是不客气,撩裙坐下。
要是让古板老化的万长川长老知晓,得说她无礼,没有尊卑之见,可我倒是喜欢她什么都不懂,自在真实、不扭捏的模样。
“这般模样,可欢喜?”她这可人的模样,我越瞧越欢喜。
“欢喜,很是欢喜。”
“那便好!”
“秋语,我可唤什么。”
“嗯,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先前只知为自己解闷,简单给她了个人身,此刻细谈,才忘了没给她取个名:“你由雪而幻,肌肤是雪,晶莹剔透,水嫩的如那樱桃,叫人好生喜欢,那便唤你雪樱吧,可好?”
“好,谢谢秋语为我赐名!”
“你与我便不说这些客套话,我且问你,可有何手艺,嗯不对,可会些什么。”
她一脸迷糊:“秋语说的是哪些?”
“不论!”
“都不会。”
我一拍额道:“唉,我应该都想到的。”
瞧她身着单薄,便取过羽衣为她披上,顺道给她把白色长发编了辫,幻出根红绳给她系上,让它不再风吹四处飘散,走路时踩到。
红色的挽花,在她身上很是好看。
“秋语真好!”
“这般便是好了?”
“嗯!”
“你入世未深,慢慢地你便知晓,我这只是举手之劳。”
“不会,你是给我生命的人,第一次对我好的人。”
我摇头:“那只是你第一个遇见我罢了。”
“对,你也是我第一个见的人。”见与她说不通,我也不过多解释。
想着教她一些个手艺,无聊时也可以消遣。
可她刚入世,性子世故皆不通,让她与我对棋,她总是举棋不定不说,还每每助我断了自己的后路。
教她弹琴,她手指僵硬,曲不成型,弹不出一个完整的曲调。
教她识文断字,话语她会讲,我当她学字也快,哪知她写字如那地里的蚯蚓,七扭八扭,有时还可以弯出个花型来。
这作画欣赏,还尤可行,可作字,那便不可为字了。
她觉得自己笨拙,便不想浪费我时间学了,可她哪儿知道,我也是无事可做,才花心思教她。
我不想强迫她,她说好那便好。
见天色已晚,我便与她道安,合衣睡下。
半夜迷糊间,我感觉自己走到一片灌木丛林,无人之境,枝盛叶茂,阳光也照不进来。我只道奇怪,刚还冰雪漫天飞舞的天日,刺骨的寒冷气息,此刻怎会风和日丽,日光洋洋。
可渐渐的起了雾,笼罩这周围所有,若梦似幻,瞧不真切,我抬手挡雾也徒劳无功,只能虚眯着眼,小心翼翼的探步走。
细听身旁,有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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