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汤成子毫无征兆地突然晕倒,辛抱石就打定了主意,他应该做点什么,免得大权落入外人之手。辛抱石在命令心腹叫来医师的同时,就与唐令勋、公孙瑞、火连山紧锣密鼓地商议着对策。
这种四人间的秘密会议,是汤成子率队出征之后,形成的每日惯例。
他们密会的地点,不选神圣的七星庙,也不在任何一人的家里,而是特意跑进黑石林中。
在那块名叫“七星之心”的最大的陨石底下,四人或坐或立,心无旁骛地讨论着七星群岛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而他们讨论所达成的共识之一,便是认为过去最大的失策在于,七星大祭司的职权过大,简直将七星群岛的命运系于其人一身。
这个失策,正是汤成子当上大祭司之后,逐渐形成的。其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严重违背了祖宗“七星共治”的遗训。
追溯起来,要从汤成子天资聪颖说起,他自从踏上修真之门,便一路破了各种“最年轻”记录。
他既是最年轻的炼骨境下武士,也是最年轻的金刚境外修士,最终成为七星群岛历史上第四十九个显圣境圣修士,而且是史上最年轻的晋升圣修士者。
在他成为圣修士之前,七星群岛已经有长达五千年光阴没有出现过圣修士了,哪怕是化元境的贤修士,也是寥寥无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时风头无两,威望迅速攀升,很快就达到说一不二的地步。
在强大的修真实力面前,没有人敢有所忤逆,往往汤成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什么就做什么。
久而久之,七星群岛政教分离的传统被改变,汤成子将政治、宗教、司法、经济、军事乃至于外交大权都揽于一身。
虽然七星群岛向来以自给自足为主,周遭又没有强邻,外交之权几乎形同虚设,但汤成子还是牢牢抓在手中,仿佛未雨绸缪,预知未来必能用到。
在太平盛世,特别是在列位岛主参与治理的时候,这算不得什么大问题,说到底还是自己人管自己人。
可是二十年前,一个外人的闯入打破了七星群岛的宁静,也破坏了高层权力的平衡。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逃此避难的关合。
他不仅快速获得汤成子的信任,还骤然成了汤成子最重要的幕僚。汤成子对他是言听计从,并立即着手实行。
自此之后,七星群岛与其说是由汤成子带领着向前走,不如是沿着关合制定的路线前进。
关合所制定路线的关键之处,便在于,他试图引领着汤成子率领七星人重返真元大陆。这大大触犯了列位岛主的利益,也给全体七星人带来了巨大的变数。
试图阻止这一计划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料却适得其反,汤成子悄然坚定了重返真元大陆的决心,尽管他嘴上从不这样明说。
至于重返真元大陆的诸般好处,在列位岛主看来,都不值一提。更何况祖宗遗训言犹在耳——不到世界末日,绝不可生重返大陆之念。
试看如今的真元凡域,哪有丁点末日景象?即便放眼浩瀚六域,也见不着有任何危机浮现。
无论六域重叠也好,不重叠也罢,都影响不到如沧海一粟般渺小的七星群岛。
现状无须改变的时候就不去改变,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为什么关合却要不断唆使?这是意欲何为?还是说他暗藏着什么阴谋?
这边还没理清楚头绪,那边又漂来了个袁泰,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是,汤成子居然二话不说,将七星大祭司如此重要的位置让与他坐。
只是碍于当时甘霖暴降,而汤成子的修真境界又远超列位岛主之上,众人敢怒不敢言,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表面上的臣服不代表内心的屈服,这也是袁泰遭受各种白眼的深刻原因所在。而单凭他不擅修真这一块,就足够被笑谑得体无完肤了。
若不是汤成子鼎力支持,又有汤燕燕时常安慰,袁泰的心态怕是早就崩了。
鉴于此种现实,袁泰显然构不成威胁,列位岛主并没有把他太放在眼里。
但是关合就不一样了,在七星群岛的万千修真者当中,他的修真境界,仅次于汤成子,这是在他初入七星庙时,就明摆着的事实。
二十年过去了,谁又能突飞猛进地超越他呢?没有。就连无奈滞留启明岛的夏命九,也早已认了这个命。
辛抱石当然想到了夏命九,见得唐令勋怀疑夏命九会不会勠力同心地驱除外人,辛抱石对此毫不怀疑。
他信誓旦旦地说:“夏老九跟我穿开裆裤一块儿长大,我还能不了解他的心思?二十年前七星庙那一败,他就再未抬起过头来,这难道不是关合那贼人导致的?他跟我说过多次,恨不得亲手杀了关合,方解他心头之恨。”
唐令勋疑窦刚刚消释,公孙瑞又无不担心地说:“即便如此,可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无人打得过他,这该当如何是好?”
辛抱石轻蔑道:“他能使阴招,我们为何不能?”
“如何个使法?”公孙瑞赧颜又问。
辛抱石从袖管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来,讲解道:“这是来自希罗岛的‘杀神之泪’,剧毒无比又无色无味,只需一滴眼泪般大小,就能致人死地。听说希罗人祖先曾用它毒杀过一个恶神,所以得名‘杀神之泪’。”
公孙瑞躇踌道:“就怕这手段不太……不太光彩吧!”
辛抱石阴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们明白,做了这件事对七星人大大有利即可。”
众人似乎再无异议。
火连山却不期地提到了虞聪华。
火连山悄声道:“虞聪华年纪虽然最轻,思维却最严谨,我们要不要问问他的意见?”
辛抱石冷笑道:“这里四下无人,你为何如此细声?好像我们心里有鬼似的。”
火连山仍然悄声道:“不是。我这是老毛病了,心里一作祟就拉不开嗓子来。”
辛抱石摇头道:“你呀,着实上不了台面,所以投胎在最小的红岛。”
辛抱石这个冷笑话,却没人笑得出来,反而一个个脸色凝重,心事重重。
他们可是在密谋杀人啊!卜辞中的凶兆。辛抱石却说得如此轻率,这也大出了另外三人的意料。
而辛抱石把虞聪华排除在外,也像个冷笑话。他觉得虞聪华像个女流之辈,但又拿不出证据。
况且这种事情,少一人知道就少一成风险,虞聪华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等事成之后再通知他便是了。
四人又紧密商议了半晌,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认为万无一失,方才歃血盟誓,共同进退。
这盟誓的结果便是:为了七星群岛的未来着想,四人一致通过了辛抱石的毒计——趁汤成子病危之际,毒杀关合,放逐袁泰。
而具体行动则交给辛抱石实施。
只是谁都没有往那方面猜——辛抱石真正想谋害的并非关合,而居然是汤成子。
他只待汤成子油尽灯枯之后,火速监禁关合、袁泰,进而谋夺七星大祭司之位。
辛抱石之所以有信心对付得了关合,是因为他瞅准了一点——关合酒量极差,三杯两盏淡酒就能把他灌醉了去,若是换成烈酒,或者多喝上两杯,他必会醉得不省人事。
因此,这日一大早,当辛抱石带着三位同谋赶到七星庙时,看到醉得不成人样的关合,辛抱石就暗自窃喜,都不用找理由灌他酒了,拿下那不长进的袁泰不过易如反掌。
正当辛抱石准备监禁关合和袁泰之时,却半路出了状况,汤成子在喝下杀神之泪后,竟然苏醒了,难道实施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汤成子有圣元护体?又或者汤成子元魂出窍,未卜先知?
种种疑惑写满辛抱石的脸,他听到这个传讯时,比所有人都更为吃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恍如在一场迷梦之中。
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认赌服输,而对唐令勋、公孙瑞和火连山三人,就只好谎称功亏一篑了。
他们三人都参与了密谋,料定会守口如瓶,但是那个医师断然留不得了——只有死人的嘴是说不了话的。
众人二话不说,齐赴汤氏祖宅,关合在得知这个大好消息后,酒醒了大半,一路奔波就猛然清醒了。
他第一个扑向躺卧病榻的汤成子,如拜严父,似谢恩师,又仿佛与知己久别重逢。两人絮絮叨叨,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侍立一旁的汤燕燕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偷瞄了一眼袁泰,见他一双肿胀的眼,一副疲倦的模样,又不由得生出一丝爱怜来。
她不避俗礼,主动跑向前去,拉着袁泰落了座,又嘘寒问暖地关怀了一通,把袁泰羞得满脸通红。
袁泰左右张望,见得辛抱石等四位岛主都神色惨然地木然立着,忙般出凳子邀请他们也坐下说话。
他这样试图转移注意力的做法,却惹来汤成子的注意。
汤成子打趣儿笑道:“袁泰,这样甚好,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要见外。”
袁泰的脸顿时热得发烫,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他蓦地停下手中活计,站得远远的。
辛抱石见汤成子恢复得如此之快,气色似乎还愈加矍铄了,心里又是一惊,甚至有些惧怕。
他不知道汤成子服用元魂丹珠之事,便将这等奇迹归因于汤成子显圣境的修真境界,暗暗自责道:“修真先修心,我真是犯糊涂啊!”
唐令勋、公孙瑞和火连山个个坐立不安,一会儿瞅向关合,一会儿瞟向袁泰,一会儿又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默然不语。
汤成子与关合相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他们相谈甚欢,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于是辛抱石行作揖礼道:“大祭司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我等就不多打扰了。”
汤成子当然早就注意到辛抱石等四人,只道他们是挂怀自己的安危,才第一时间赶来探望,心里倍感宽慰。
汤成子道:“这几日我出征在外,七星群岛却秩序井然,说明你们尽忠职守,我得夸你们一句。”
辛抱石道:“这本是我等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倒是大祭司……”一语未罢,辛抱石潸然落泪。
唐令勋见状,也流了几滴猫眼泪,哭腔道:“为了七星群岛万民,大祭司真是殚精竭虑,诚为我等楷模。”
公孙瑞和火连山齐声附和道:“是啊!是啊!祝大祭司快些康复,能够参加今夜的闹元宵。”
汤成子笑道:“元宵节要闹起来!我就不参加了,倒是关合和袁泰……特别是袁泰,这是他到这里过的第一个元宵节。元旦没有过好,元宵节可别辜负了他,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节日氛围。”
辛抱石连声答道:“那是自然。”
袁泰谦让道:“不了。我要守在大祭司床头,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汤燕燕粲然笑道:“这样正好,我可以把我的刺绣给你观赏。”
袁泰好不容易平复的脸色又是一红,局促地叉着手静静立着。
关合见状,提议道:“袁泰,大师这边有我,你后生家去闹一闹元宵也好。这里算是你的第二故乡了,哪能不懂这里的风土人情呢?”
汤燕燕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也可以出门逛逛了。”
汤成子睥睨了汤燕燕一眼,似骂实则疼爱有加地说:“别逛出什么事端来。今宵就由你做向导,给袁泰好好讲讲我们七星群岛的民俗风情。”
既然汤成子发话,众人便依此行事。
辛抱石、唐令勋、公孙瑞、火连山等四人当下告别,忙碌元宵节的相关事宜去了。
袁泰则被汤燕燕硬拉到她的闺房,观赏她花费七日之功才完成的刺绣作品《龙飞凤舞》。
袁泰只站在门边,一个大脑袋低垂得像只重沙袋,稍有不慎就有掉地的危险。
汤燕燕却欢喜得紧,她莺莺燕燕地说:“你瞧,这只龙就好比你,这只凤就好比我,我们一起飞舞在辽阔的天地间,好不快活?”
袁泰始终没有抬头,这让汤燕燕蓦然蹙眉,努嘴道:“袁泰,你到底要不要看?”
袁泰微微抬头,抿嘴道:“我不太懂画的,看了也白看。”
汤燕燕道:“不看画,你就不晓得看我吗?”
袁泰连忙低下头,很想说:“我脸盲。”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两人尴尬地僵持到午饭时分,此时汤成子已经能勉强下床了,看到汤成子康复得如此神速,汤燕燕激动地说:“爷爷,真是没枉费我一日一夜的眼泪了。”
汤成子看了眼表情很不自然的袁泰,转头责问汤燕燕道:“你是不是欺负老实人了?”
“哪个老实人?”汤燕燕故意没听过所以然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埋怨道,“人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哪里老实了?”
汤成子批评道:“哎……怎么总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人家往外面推吗?”
汤燕燕盖着眼皮道:“我就是想把人家往屋里拉也拉不进来啊!”
袁泰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给关合使眼色,关合无奈,只得帮腔。
关合指着一桌子的好菜道:“先吃饭,吃完再说。好事多磨,好菜可别要趁热吃。”
指桑骂魁的紧张气氛顺势化解,汤成子笑呵呵地重复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
然而他刚拿起筷子,又黯然放下,只因他瞧见忙活煨药的不是先前的杨医师,而是他的儿子杨绪。
汤成子深吸一口气,朗声问道:“是杨绪吧!令尊怎么没来?”
杨绪听得汤成子中气十足,又惊又喜,赶忙起身拜道:“大祭司万福金安,家父偶感风寒,正居家休息,差我来此充数,只怕帮了倒忙。”
汤成子笑道:“说哪里话?你家世代行医,不知道治好了多少病人,我该替万民感谢你家才是。改日等我康复,定当登门拜访。”
杨绪大喜过望道:“不胜荣幸!”
汤成子关切问道:“今早醒来时,令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偶感风寒了?”
杨绪回道:“小的不知,估计是归去途中吹了寒风吧。”
汤成子自责道:“这都怨我啊!”他招手又说:“你过来,我有一物相赠。”
杨绪没有动身,婉拒道:“不敢!”
汤成子见杨绪谦恭有礼,却是愈发喜欢,命令袁泰将他挽来,又将手腕念珠取下,亲自给他戴上,交代道:“这是跟了我几十年的一串念珠,你且戴上,以表我的一片冰心。期望将来,你能继承乃父衣钵,积德行善,治愈我七星万民。”
杨绪诚惶诚恐地领受,扑通一声跪地拜道:“谨遵大祭司教诲。”
整个午后时光,汤成子都在跟关合、袁泰和孙女汤燕燕下棋娱乐,舒畅身心。
反观杨绪,他仔仔细细地配药,认认真真地煨药,又时不时地替汤成子望闻问切,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傍晚将至,杨绪匆匆回了一趟家,重返时却带来了一个令汤成子震惊的讣告,不曾想短短半日之内,杨绪父亲便因病亡故了。
汤成子唏嘘叹道:“医者仁心,却未能医得了自己。”
问清症状之后,汤成子又自责道:“这都怨我啊!若是你及时赶回家中,令尊或可有救。”
杨绪泣不成声,却也无可奈何,只用“生死有命”聊以自慰。
汤成子只觉更加悲痛,又赏赐了杨绪一些金银,让他好生安葬亡父。
然而汤成子愣立半晌,却从未想过,这是一个夭折的阴谋。
杨绪虽然觉察到些许异常,但是无凭无据,又自怜势单力薄,不敢声张,只默默忍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过杨绪多留了一个心眼,他从亡父喉管中抽取血液,装入一个小瓷瓶中,然后用秘法密封藏好,以待将来查出真相,找到凶手。
只是将来究竟如何发展,却是谁也料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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