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起,秦满地狱般的生活正式开始。每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秦满便要与沈逸风一同来到镇外,迎着晨曦吐息打坐。
秦满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话照做。只是体内根本就没有半点气的存在,秦满就只是单纯的盘膝静坐,又是早起正困,不过片刻便会睡着。
只是每次秦满将睡未睡的时候,后脑总会挨上一下。这个过程会反复持续一个时辰,直至晨练结束。
早饭之后是文化课,秦满会学习识字,每天十个字,不多不少,要求做到三能,也就是能认能读能写。
到了下午,就是残酷的体能训练,穷奇不愧为上古四凶,果真心狠手辣、以绝对变态的方式终日将秦满虐的欲罢不能、欲罢不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穷奇手段虽然毒辣、可花招繁多,几乎隔三差五有新花样,绝对让秦满充满着新鲜感。
等到了晚上,你以为苦训就结束了吗?
答案是,并没有......
从开始练武的那天起,秦满便再也没有在床上睡过觉,每天晚上都会被泡在大木桶里,里面充斥着由凌非烟亲手调配的药浴。
泡澡本是一件身心舒爽的享受,可若是药汤之中不仅充斥刺鼻味道,更会引发诸如痛、痒、酸、麻、涨、冻、烫等各种不同刺激体验的话,相信并没有哪个变态还敢放言“享受”二字。
最关键的是,每天晚上秦满都要在药桶里泡足四个时辰,所以秦满几乎都是睡在澡盆里的。
秦满和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兄,在修道这件事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都被虐的很惨、非常惨,变态的生不如死的惨。
这哥俩另一个相似之处就是都默默承受,并且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你年纪太大,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间,在加上自幼体弱多病,所以你需要付出比寻常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苦难才行。”
这是在刚开始练武的那天,穷奇对秦满说过的话。秦满将这句话牢牢的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懈怠。
其中即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让师傅、师娘失望。
一晃过去了四年时间,秦满也从少年步入青年。
经历四年苦修的秦满,和以往判若两人。身量高大、身躯强健,虽然才只有十八岁,身高却已几乎追平了沈逸风。
高大的身材、强健的肌肉、略显黝黑的肤色,遍览典籍的书卷气和常年习武的粗狂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加上秦满脸上一直挂着阳光般的微笑以及对生命的由衷热爱,这一切构成了最直观的冲击力,赋予了容貌本并不算出众的秦满一种原始的野性魅力。
这天雨势格外的大,虽是晚餐时间,青竹林内却并没有食客用餐。
难得清闲,一家四口便凑在一起听雨小酌。
以往喝酒,桌子上只有三个酒碗,然而今天秦满身前居然也摆了一盏美酒。
秦满端着酒盏,有些迟疑、有些期待又有些兴奋。
“师傅,我...我可以吗?”
过去几年,秦满每次看到沈逸风和穷奇对饮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好奇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为何师傅和忠伯总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奈何凌非烟明令禁止秦满喝酒,一滴都不可以。秦满固然好奇,可他实在太听话了,故而虽无数次想偷尝一口,却始终始于想法终于行动。
“当然,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是大人了,从今天起为师准你喝酒。”
秦满眨巴眨巴眼睛,又将目光看向凌非烟。
“师娘......”
凌非烟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师傅说了算。”
“好耶。”
说罢,兴奋的秦满一口饮尽碗中美酒,却未曾料到如此纯烈,被呛的一阵猛咳,顿时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咳咳,这和我想的味道不一样啊,怎么这么难喝。”
秦满放下酒碗,表情十分痛苦的说道:“师傅,这么难喝的东西,你和忠伯为啥还会十分享受呢?”
“哈哈哈”穷奇笑着说道:“小子,你懂什么。俗话说酒中自有乾坤,酒中自有天地。你太嫩了,还要慢慢品,慢慢体会。”
说着,穷奇拿起桌上酒坛,给秦满又添了满满一大碗。
“哦。”
秦满点头应了一声,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慢慢品着其中滋味。
沈逸风微笑看着秦满,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被风战拉去喝酒的样子。
“当年,为师第一次喝酒,是被大哥生拉硬拽去的,那天大哥他喝的烂醉如泥。”
听到沈逸风的话,秦满顿时来了兴趣。
“师傅,您还有位大哥?那就是我师伯喽?这还是第一次师傅您和我说起往事呢。”
“是吗?”沈逸风微微一笑,继续道:“你不仅有个师伯,还有个师叔呢。”
“师傅,能和我说说师伯和师叔吗?”
沈逸风却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酒碗慢慢喝酒,只是脸上却洋溢着暖人的微笑。
凌非烟轻轻握住沈逸风的手,端起酒来与沈逸风轻轻一碰,陪着他一起慢饮。
入门这么多年,虽然沈逸风总是笑脸对人,可秦满却从未曾见过自己师傅这么暖人的微笑,一时竟然看的痴了。
“师伯、师傅、师叔的关系一定特别好。”
“哦?”
沈逸风笑着反问道:“何以见得?”
“弟子从未见过师傅您如此刻这般笑过。”
沈逸风一愣,随即微笑举杯,对秦满道:“这还是咱们师徒第一次喝酒。来,陪为师饮一杯。”
秦满恭敬的举起酒碗,学着沈逸风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秦满嘿嘿笑着说道:“弟子对师伯、师叔更好奇了。”
穷奇端起酒碗,同样一饮而尽。笑道:“小子,你师伯、师叔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忠伯您也认识我师伯和师叔?”
“那当然。”
穷奇心说“我他妈在战场上差点被他们给砍了,你说我认不认识?”
“那忠伯您能和我说说吗?”
秦满小声问着穷奇,眼角却瞥向沈逸风,见沈逸风微笑不语,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向穷奇追问。
“你师伯高大威猛、霸气横秋、刚猛无匹,是个一等一的绝世猛男。”
“哇,我师伯这么厉害的吗?我最崇拜这种霸道威猛的猛男了。”
说着,秦满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结实手臂,炫耀道:“看,我那么拼命的训练,就是为了把自己练成一个强壮的猛男。”
穷奇哈哈一笑,一口干掉碗中烈酒。
“那我师叔呢?”
“你师叔?”
穷奇正在想怎么介绍风致,旁边的凌非烟却先开了口。
“你师叔英姿飒爽、实力强绝,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啊?我师叔是女的?”
“嗯。”凌非烟点头道:“而且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绝色。”
秦满眨了眨眼,开口道:“阿满好神往呀,好想认识一下师伯和师叔哦。”
沈逸风豪饮美酒,笑着说道:“会有机会的。”
“师傅啊,那个...那个...”
秦满欲言又止,沈逸风不解问道:“何事?”
“师傅之前说的那个什么阴阳无极五行图录秘籍,四年了弟子半个字都没见过啊,师傅您打算什么时候让弟子学这个秘籍呢?”
说到后半段,由于胆小加紧张,秦满将酒碗放在嘴边遮掩,已经是有点含糊不清了。
沈逸风一边为自己添酒,一边微笑看着秦满。
“基础是一切的根本。你年纪偏大、底子又差,若是基础不稳,练了也是白练,到头来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为师才让忠伯先锤炼你的身体、夯实基础,这样修炼秘籍才会有所成就。”
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沈逸风继续说道:“不过你现在身体已经相当强健,足够负担修炼秘籍。”
秦满一喜,兴奋道:“师傅,您的意思是......”
“明天跟着忠伯进山开开眼见、长长见识,之后就可以开始正式修炼五行图录了。”
秦满一愣,不解道:“师傅啊,弟子经常进山啊。”
穷奇一巴掌拍在秦满后心,笑道:“那才哪到哪,就在外围转转也叫进山?镇上砍柴的走的都比你远。明天,忠伯带你去里面转转。”
说罢,穷奇端酒豪饮,同时补了一句...
“最里面。”
“啊?”秦满有些惊讶道:“可是我听说深山里有很厉害的凶兽,会吃人的。还有山妖、精怪什么的呢。”
“所以嘛,不然怎么叫长见识呢?”
“你不怕吗?”秦满看着穷奇,语气略显颤抖问道:“忠伯,您搞得定吗?”
“哈哈哈”穷奇大笑不止。
“你忠伯我若是连这点小角色都搞不定,还有脸出来混?抹脖子自杀算了。”
沈逸风笑着摇了摇头。
“阿满,忠伯有多厉害,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
喝了口酒放下酒碗,沈逸风对秦满正色道:“现在,为师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说与你听。”
看到沈逸风如此郑重,秦满也收敛态度,坐的笔直端正。
“师傅,您说。”
“你的天份极好,是那种远超想象的好。为师收你为徒,其实不是看你可怜,而是看中你的资质,你明白吗?所以为师其实是动机不纯,有不良居心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
秦满想了想,反问道:“阿满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书上说那些什么前辈高人,收弟子一讲缘分,二看资质。师傅您看中阿满资质收入门下细心教导,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沈逸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方才道:“因为早年一些事,导致若干年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为师收你做弟子、调教与你,其实是看中你的天赋,未来需要你出手的。”
“师傅,您说的不好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事呢?”
“生灵涂炭、万里死寂。”
“这么严重?师傅你确定弟子有能力出手?”
“只要你够努力,够拼命,不仅有出手的能力,甚至有能力左右事情的走向。”
秦满顿了一顿,开口道:“书上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心怀天下、救民于水火什么的我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倘若真如师傅所说,那说不定这镇上的邻里也会遭殃。阿满和他们本非亲非故,他们却毫无怨言的悉心照顾阿满多年,这些恩情,阿满是一定会还的。莫说阿满有能力救他们,就是没有能力,也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遭灾的。”
“若是会因此让你送命呢?”
秦满没有说话,而是异常专注的想了一会。
“师傅,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阿满怕死,也不想死。过去十几年阿满生不如死,如今刚刚找到生命的意义,就说让我去死,怎么可能坦然。”
沈逸风、凌非烟、穷奇三人都安静的看着秦满,没有指责、没有开导、没有教条更没有大义凛然的谩骂。
深吸一口气,秦满方才继续道:“可是,还是那句话,若是真让阿满眼睁睁看着镇上的这些邻里遭殃,阿满做不到。天下黎民什么的太大,只要能让这小镇上的邻里安康幸福,阿满于愿足矣,可若真的走到那一步,纵然不愿,却也不得不为,弟子......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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