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一日,大地开了口,把亵渎永恒之王的长老们吞进阴间之后,他整个人几乎就全变了。”
“既然是造物主创造了宁录,那么祂当然可以随己意改变他,特别是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崇拜魔鬼和假神的外邦人,”赛瑟对自己的理解力感到不可置信,好像灵魂开了一道门,某些潜藏在心中已久的知识或者是启示正在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他变成了侍奉永恒之王的人,不再是毫无希望的外邦人,不再是活在没有指望的死阴黑暗之中的必朽坏之人,不再没有神。”
伊西斯对赛瑟深刻的理解力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点点头就继续道,“宁录没有见过圣者乌列尔,也没有下过地狱亲眼见过撒旦,但是他说的那些句句属实的话扎了我的心;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原本活得粗野无知的游牧人,看起来心思情感比碗口铁柱更粗,除了在物质上源源不绝地供应我的需求,在深层次的倾诉和情感沟通上与我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的我的丈夫——竟然能这样剑指我心,说出我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心底隐秘。”
“这么说,”赛瑟接着道,“你心里其实是知道西巴就是你和宁录的亲生长子?所以,魔鬼在这件事里其实毫无作为?”
“也不能说毫无作为,赛瑟,你要知道,”伊西斯沉吟片刻,“这世界原本并无黑暗恐怖死亡淫邪等种种可憎之事,只能说魔鬼不是西巴的生父——牠并没有在我和宁录同寝的时候用一些下流可憎的邪术顶替宁录成为西巴的父亲,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牠的确行了这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祂的诡计并没有得逞。宁录说的对,他清楚,我心里更清楚,西巴实实在在就是我和他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魔鬼企图成为西巴的生父未果,于是牠便耍了别的坏点子,让西巴在你腹中的时候就孕育成了这副可怕的模样?”
“你说的正是我当时所想的,而且在后来,这观点也被证明是正确的。”伊西斯点点头,随机又摇头叹息,瞎眼望天,一副可怜凄惨的模样,“总之,自从宁录禁止我再因为西巴的事披着禁食祈祷的由头去行那些悖逆之事后,我们至少过了两三年的安稳日子。”
“在这段日子其间,宁录对西巴的父爱与日俱增,就算是其他的父子也不及他们两个,何况西巴其丑无比的可怕模样与他年龄的渐长成正比——不过说来也奇怪,即使按着现在维洛戈萨大陆的审美,宁录也是个极其英俊魁梧的男子,西巴明明是越来越像他父亲,可是却越来越丑陋恐怖。除了宁录,没有人愿意多看西巴几眼。尽管一开始宁录不愿意,但是架不住真的有被西巴长相吓到死亡的例子出现,他才不得已下令要求西巴在公众场合出现时必须头戴面具。”
“生下西巴的次年,我又怀了孕,这次生下的一对双胞胎,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怀孕的时候我提心吊胆,生怕又产下像西巴那样的怪物。这次我心里暗暗拿了主意,如果再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胎儿,无论宁录怎样阻止,我都不得不把他们送走,我的心实在无法承受第二次这样的打击。”
“幸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对双胞胎极其可爱,女孩特别像我,男孩则像宁录。不过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就算是多了这样一对惹人怜爱的孩子,宁录对西巴的爱也丝毫没有减少。他当然爱我们的米雪公主和麦可王子,可是这和他对西巴的爱不一样。”
“‘我是他们三个的父亲,我怎么能不爱?’在我的询问之下,宁录拧紧了眉头,脸红脖子粗地对我吼。真是奇怪,他对我连个喜欢都不想说出口,可是对这几个孩子却整天把爱挂在嘴边,比初浴爱河的少年还热情奔放。‘伊西斯,我知道你痛恨西巴,我们的长子从你这里得不到一丁点母亲的关爱,所以我想弥补他,我愿意多给他一些父爱。’”
“‘我没有痛恨西巴!’我叫了起来。”
“‘如果书珊城被火烧了,你的猫和西巴一起被围困在火堆里,你情愿去救猫嘴里叼的死耗子也不会愿意碰西巴一根毫毛。’宁录语气生硬地说,辫子和胡子上的金铃铛闪耀得让人刺目。”
“‘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王。’我的也毫不示弱的仰起脖子仰视他的下巴,可是我却不敢直视宁录的眼睛,因为我心虚。”
“宁录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对问题或者矛盾穷追不舍的人,所以尽管他厌恶我憎恨西巴,可是却并没有因此而苛待我或者是去找别的女人,我真是感到惊讶,在古实人的传说中,宁录并不是个忠贞的爱人,而且他们也认为完全没那个必要,可是他得表现却好像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女人都不存在一样。到了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我不再公然地表现我厌恶并且恐惧西巴,而宁录也不再因为我对他王命的忤逆而对我大发雷霆了。”
“我毕竟也得到了些许乐趣,这乐趣正是米雪和麦可给我的。我终于能像个普通母亲一样满心欢喜地拥抱自己孩子,爱抚他们,亲吻他们,陪他们做游戏,晚上梳着他们的小卷毛,唱着摇篮曲看着他们在我怀中睡着。我不用像害怕西巴的脸一样害怕米雪和麦可,他们的脸不会让我想到萨姆亚撒和牠的邪恶伎俩。只有在看着双胞胎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母亲。”
“可是我知道,生活对我不会这样长久仁慈下去,大约在西巴三岁半,双胞胎两岁的时候,在寒冬的一个漆黑深夜之中,宫里的一个奶妈忽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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