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阳官员上下沆瀣一气,唯有谭浩然不与之同流合污,嬴彻是想,有这本账目和谭浩然,便可以指证张严。但没想到张严直接釜底抽薪,杀了谭浩然,如今只有一本账目在手,却成了无用的东西,除非,集齐另外三本。张严母亲过寿,整个崇阳谁不给几分薄面,张严是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千里香操办的,几乎所有官员都到齐了,就是嬴彻到的那日所见官员,也不及今日。嬴彻是最后出现的,带着娇娘、王占和无畏及一行侍卫。“瑞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下官三生有幸,王爷快请进,请进。”张严穿着一身深红色长袍,与他的四个儿子在门外接待,此时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进去,正要回去,转眼瞧见瑞王的马车浩浩荡荡而来,赶忙领着四个儿子快步迎上去问安。嬴彻下了马车,抬手将他叫起,“张大人无需多礼,今日你家喜事,本王就是来凑凑热闹,沾染沾染喜气。”张严笑的五官挤在一起,“可不敢这么说,王爷能来,那可是我们张家的福气,下官母亲的福气。”他一边奉承着,一边陪侍在嬴彻身边,四个儿子并排走在后面。当日接待嬴彻的时候,他们并未出现,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嬴彻倒是从谭浩然那听说了,完全是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只要是坏事没有不做的。酒楼一共上下三层,起码有百十来桌,仆役丫鬟来来回回忙个不停,穿梭其中。嬴彻被请上了主家席,张严不敢冷落嬴彻身边的人,在娇娘面前人也矮了半截,“下官已另安排一桌给几位,请。”他将姿态放的很低。张严特意将另一桌安排在旁边。娇娘看向嬴彻,嬴彻对着她微微颔首,她对张严拱手道:“有劳张大人。”这才去了另一桌。一开席,张严就起来敬酒三杯,无非是说一些场面话,感谢在座的赏脸,并隆重感谢瑞王亲驾,说的委实动人,就差跪在地上磕头。 那张家老太太更是觉得面上有光,下颌翘着,看向别人都带着一缕轻视。她那一桌都是城中有脸面的妇人,其中还有从京城荣休而归的高官夫人,都对她一顿捧吹,更是让她飘飘然。“娘娘,这菜看着不错,您尝尝。”王占伺候人惯了,让他坐着同食,别扭,于是在桌上给娇娘布上膳。娇娘无奈,小声道:“公公,您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哪有王爷的贴身太监给小厮布菜的事。王占一时讷讷,干笑了声,“习惯了,习惯了。”他坐在这如坐针毡,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不如还是让奴才去伺候王爷吧。”无畏和娇娘同桌吃饭也难受,不等王占说完,就站起来,“还是属下伺候王爷吧。”他不起来还好,一起来,那些侍卫一个个像屁股着了火一般全窜起来。幸好一旁传来一声“哐啷”打碎东西的声音,把人吸引过去,才没多少人注意,娇娘急忙厉色命令道:“都坐下。”无畏顶着他下面几个兄弟的目光,讪讪的坐了下来,其他人也才坐下。接着就听旁边传来厉声喝斥声:“该死的奴才,笨手笨脚,你不想活了!”是张家老太太。她长着一对三角眼,颧骨高高的隆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无端就让觉得刻薄。一年纪差不多十四五岁的丫鬟颤抖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带着哭腔。张严倒是个孝顺的,紧张走到老太太身边,上下打量了一圈。关切问道:“娘,你没事吧?”张家老太太摇一摇头,狠狠瞪着那丫鬟,“都是这狗奴才,什么都做不好,连壶酒都那不好,看看,我这新做的衣服,都被她洒上酒了。”其实刚才看见的人都知道,不怪人家丫头,是她自己比划,丫鬟一时没躲闪开,才摔了。但谁会说这了公正话。张家老太太穿着一身石榴红色缎绒绣长寿仙鹤褙子,只有袖子上有些阴湿。他满头珠翠,一晃头,那有黄豆粒大的珍珠坠子直往脸上扑,她扬手就往丫鬟头上大,用劲大的连五官都变得狰狞,“死丫头,你没长眼睛还是没长手。大喜的日子,你是存心给我找晦气。”丫鬟痛叫,满脸泪水,“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求老太太开恩。”有人劝道:“好了,老夫人,大喜的日子,别和个丫头一般见识,来,咱们再喝几杯。”又有几个人举杯,都想将事掀过去。可越有人劝,张家老太太就更加不依不饶,声音尖锐如公鸡打鸣,“狗奴才,好好的日子都被你搅合了,我看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丫鬟惶恐,面如白纸,“老太太饶命啊,饶命啊。”她激动的拽住老太太,哭着乞求道。张家老太太面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将她甩开,皱眉道:“饶你不得,来人,将这小贱人拉下去打,打死为止。”她叫嚣着喊起来。丫鬟哭着拉住她,“老太太,您开恩,饶了奴婢吧。”有人于心不忍,于是劝道:“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今日你大喜,不宜杀生见血,还是放过她一回吧。”张严可不想让赢彻看到这样,于是笑道:“娘,您就饶她这一回吧,咱们陈家一向积德行善,这次您也权当是行善了。”又低声咬牙,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瑞王也在这,咱别让王爷觉得晦气。”张老太太略微一想,犹豫了下来,她嘴紧紧的抿着,恨恨瞪着那丫鬟一眼,方道:“今日便宜了你,让你再多活一日。”说罢,起身对赢彻鞠一躬,“让王爷笑话了。”赢彻略一扯唇,说着反话讽刺道:“老太太果然宽厚仁慈。”而老太太还真以为是夸她,更是得意,“多谢王爷夸赞。”倒把赢彻弄得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一声,痛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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