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九十九 双刀会

物哀紧追着企图逃跑的段阶，一路朝下水道的更深处直奔而去。
“哈啊、哈啊……又不会吃了你，老实停下来不好吗——老兄！”
物哀已经有点气喘，段阶展示出了诡异到不像人类的逃跑速度。他索性劈动竹刀，瞄准段阶的小腿肚发射了一记真空刃！
段阶无法再使用长棍的异能防御，只得朝前翻滚来闪躲，好不容易拉近了一点距离，不想段阶爬起身后又继续以足以破百米世界纪录的速度冲刺，再次甩开了物哀！
距离被拉近的那几秒，物哀清楚地看到了段阶那应该已经断掉的前臂，不知何时又牢靠地结合在了他的手肘上。
“……你丫还真给接上了啊。”
人类所不能及的跑步速度，即使出现断肢也能轻松拼接的回复超能力。物哀想象不出道三究竟给他做了些什么改造，但毫无疑问，这个人渣此刻的模样已经很难被称为“人类”了。
假如其他十几个人渣也都接受了相同的改造，这场仗无疑会十分难打。如果段阶逃跑的目的是想给身处其他位置的同伙通风报信，那就绝不能让他得逞。
物哀尽可能不想对段阶发起致命攻击，但现在的状况由不得他了。他深呼一口气，准备用竹刀制造十几个真空刃同时发射，武器废掉了的段阶不可能防得住——
砰！！！
从前方拐角处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
两个全速跑动着的身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将台和宵进！
将台也在追赶着宵进，物哀大致看了一眼这两人的着装，将台的暗红色警服看起来还很整洁，身上有着几处小伤但不足为道，宵进则衣服整件被血染红、身体却毫发无损。
很明显，宵进的身体也经过了一番改造，战斗中受的伤的愈合速度哪怕是在本我适格者当中也排得上前列。将台遇上宵进后战胜了他，但却和物哀一样面临追不上人的难题。
只见宵进边逃离边从身上掏出几个塑料圆环，撒在身后的地面上，这之后他对着眼前的空气吹气，这吹气的位置与那几个圆环、与自己的双手都隔了十万八千里。
塑料圆环中竟凭空有泡泡飞出来，十、百、千……拇指盖大小的泡泡瞬间充溢了整个下水道！
这便是宵进异能上的“进化”——通过隔空吹气，他能以附近所有环状结构为媒介制造泡泡！
将台和物哀几乎同时穿过这堆泡泡阵，并且全力避免触碰到泡泡免得节外生枝。他们看到段阶和宵进在泡泡的另一侧汇合，正在商议着些什么——
啪！
明明没人与泡泡有过接触，它们却突然接二连三地陆续爆裂开来，往外一阵一阵地散布着烟雾，这条通道瞬间被呛人的浓烟所笼罩！
“咳、咳、咳……”物哀被呛得连声咳嗽。四周能见度骤然变低，他完全丢失了两名敌人的方位，脚步也不得不减缓下来，身后刹不住车的将台随即撞到了他的背上。
“你是……救下了小女空蝉，之后和她一起行动的……”
听到将台在努力辨认自己，物哀的心底“咯噔”一声。
“……‘竹刀客’。你是烟灰的头儿，我知道。”物哀故作镇定，装作与他初次见面般回答。
“知道那两人的方位吗？”将台马上想起现在不是闲扯的时机。
物哀摇了摇头。经历过强化的宵进明显增强不少，泡沫的破裂声加上烟雾的遮挡，他们在视觉和听觉上完全跟丢了那两个人——当然，那两人现在应该也还没走远。
“没时间等这烟雾消散了。”
将台说着，一刀朝前方迅猛地斩去，挥出的剑风把从泡沫中蔓延的浓雾驱散，瞬间在身前劈开一条明晰的直线来！
物哀见状也跟着挥刀，射出的真空刃乘着剑风吞噬着雾气，紧随将台其后把剩余的浓雾一并驱除！
烟雾散去，他们原以为那两个人渣已经从拐角逃走，没想到他们依旧站在前方，用杀气腾腾的眼光只盯着他们。
“……老兄，你们居然不跑，难道腿抽筋了？”物哀调侃道，“那根废了的棍子好像还能勉强当当拐杖，试试拄着走两步？”
段阶没说话，狠狠地一挥手中的引水棍，只见他身旁阴沟里的水并没有变成502胶，而是化为血红色，升到空中后凝固成了一道鲜红的冰墙。
物哀这才发现他之前塞进长棍里的502胶体不知何时已经被取了出来、装在一颗泡泡里悬浮在半空中——段阶绞尽脑汁都无法掏出来的“原材料”，只要靠宵进的泡泡就能轻而易举地转移到外面来。
换言之，段阶已经恢复战斗能力了。
“……烟灰的大叔，这下可就变成二对二了。”物哀默默架好了竹刀。
“哈哈！年轻人，你也单挑打赢了那个拿长棍的？”将台似乎没认出物哀的身份，只是豪放地一笑，“那就没问题，管他是几挑几，我们都赢定了！”
段阶一挥手，血液冰墙瞬间破裂成上千块碎片，宵进也一口气吹出上千枚泡泡，以比枪林弹雨更加猛烈的气势一同朝他们飞来！
“大叔，可千万别受伤了……那个长棍有能力操纵伤口。”物哀轻声念道。
将台闷声点了点头，大吼一声，高举头顶的打刀，一个跨步、一阵气流，把面前离自己最近的上百个冰锥和泡泡劈得粉碎，物哀紧接着补上一记真空刃，企图把它们的碎片彻底碾作尘埃——
砰！！
赶在冰锥完全消散之前，泡泡首先引发了极小范围的爆炸，而那些冰锥便在泡沫的爆炸而非打刀的斩击下变得四分五裂、在他们的近距离爆散开来，刺向他们的每一寸皮肤！
物哀早就料到了这两人会来这招配合，早在烟雾还没散去、他们还身处对方的视觉盲区内时，他就已经在他们的身遭留下了好几处真空空间以防万一，于是他朝正前方纵切几刀，为自己和将台形成了一面完整的真空盾，纵使冰锥分裂成再多片，也唯有撞上真空后化作液体的份！
看到攻势被化解，将台立马切换到进攻的态势，他握着刀柄准备前冲挥砍——
“小心脚下，攻击还没完！”
流到地面的冰锥残滓又在一瞬间再度汇集成锐利的碎片，朝他们的脚踝喷射而来！
将台在一瞬间采取了相应的反应，他只轻轻把手腕一转，打刀便转了个方向来，雄壮的双臂肌肉隆起，长满老茧的粗手奋力一挥，朝向自己正下方的打刀斩出一道闪电般的轨迹，一口气将靠近地面的那无数小冰锥切得粉碎！
不止如此，将台很清楚只是将冰砍作水、段阶还可以继续发动攻击，他赶在那些液体落到地面、流进地缝之前，又对准它们斩了一刀。
用刀去砍水，光听起来是件多么无谋的举动；但将台不一样，他手中的刀也是自我异能的一部分，是“能够斩断一切”的刀。“唰”地一声，未落地的液体应声蒸发——确切来说不是蒸发，而是彻底地消失不见。
“年轻人，多亏你提醒我，帮大忙了。”
“呃，嗯……”物哀愣愣地回道。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将台就算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处理起这种与液体有关的棘手异能时依旧干脆利落，不愧是他曾经的老师，战场上最强的剑术家。
看到将台一刀直接砍没了一大片水资源，段阶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地揍了身旁的宵进一拳泄怒：
“这种老不死都搞不定，你这废物！”
“……我在他身上留的伤口可比你在那个二流子身上留的多。”宵进嘴角流了些血，但没有发飙，只是冷冷地嘲讽了回去。
“伤口”两个字似乎提醒了段阶，他从身上掏出那瓶硫酸：
“本来打算多留几处伤口后再用的，能够一次性毙命……也罢，有几处擦伤也够了，先削弱战力再说。”
物哀立马看向将台身上的各处伤口——全都很浅，但是数量约有七八处，想全部包扎起来需要一定时间，若不包扎，暴露在外的伤口里的血液就会被置换成硫酸。
“大叔，我这里有绷带，我们得同时包扎，不然这些伤口——”
但将台按住了物哀正要拿出绷带的手：
“别把放下武器的姿态展露给你的敌人，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你在提防什么招数，但你这样或许正中对方的下怀——看吧。”
物哀一愣，猛地回过头望向那两个人渣。果不其然，段阶虽然掏出了瓶子，却迟迟没有把硫酸倒进棍子里，而是和宵进一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旦物哀和将台选择包扎伤口，他们就会立即放弃硫酸置换的战术，转而趁机发起袭击。或者硫酸置换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将台这种浅伤口就算置换了也无法削弱多少状态，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引他们露出破绽。
“那么……”物哀轻声念道。
将台把打刀平举到身前：“还用问吗，干了再说。”
话音刚落，两人持刀并肩冲刺起来，朝人渣二人组发起正面突击！
段阶和宵进见状，似乎也改变了战术。只见段阶收回了装硫酸的玻璃瓶，随即拿出了另一个诡异的瓶子——瓶身恍如两个字母“S”倚叠在一起，换言之，就像一条猛蛇，内部的液体则是一片漆黑，却又可以透过液体看到另一头，也即是透明的黑色。
这种自然界所不可能存在的液体，毫无疑问，这是道三的蛇毒。
段阶把蛇毒倒进了长棍的中心作“原材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凝结水蒸气、引水、为水团塑形……
只一眨眼功夫，十三个漆黑而又透明的毒液水团便在半空中形成——不是冰锥，而是毒液团，其中一个巨大到紧贴着下水道的四壁，另外十二个则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
而且这十三个毒液团全都呈现环状，仿佛十三个漂浮在半空的烟圈！
奔跑中的物哀似乎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宵进调节了一下耳机旋钮，深吸一口气，朝面前的空气狠命一吹！
十三个环状毒液团都被吹出了泡泡——最大的毒液团形成了一个大到紧贴下水道四壁的，另外十二个形成了无数个拳头大小的泡泡，而且每一个泡泡也都和毒液团一样、漆黑且透明！
制造出了大量表面由蛇毒构成的泡泡，段阶随即一挥棍，再把这十三个毒液团冻结成冰、粉碎成冰锥，最后由那个横截面积几乎与下水道等大的巨大泡泡把剧毒冰锥、剧毒泡泡都一并吞并其中，它们随即开始在其内部横冲直撞地胡乱运动起来。
内部全是剧毒，外层表面还是剧毒，这颗大到无处闪躲的泡泡便是两个人渣的合体招式，它现在如同滚石般翻滚着朝物哀和将台袭来！
“斩得断吗？”物哀问将台。
“谁的刀能一次性把这玩意儿砍成两段啊！”将台粗声道，“不一刀两断是没有效果的，斩开的那一部分会消失，但是其他部分会爆开。”
换言之，将台的斩击只能保证他们正前方不受毒液的伤害，大泡泡依旧会爆掉、表层的那些毒液会朝四周溅射开来，一旦碰到他们的皮肤后果必然是致命的。
“你的真空不管用？”将台反问道。
“真空只管粉碎物体，没法让物质凭空消失。”物哀无奈地回答，“用真空作盾勉强可以挡住来自前方的溅射伤害……但不是无死角的。”
即是哪怕真空斩破了大泡泡、防住了溅射，内部到处乱撞的小泡泡和冰锥也会从四面八方袭来，而且破裂后流向地面的毒液也依旧可以被段阶再利用、从下方袭击他们，攻击几乎来自所有方位。
“哈哈哈，那我们这一突击可真是着了套了！”将台朗声大笑。
“那怎么办，硬着头皮上？”物哀双目无神地注视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巨型泡泡，“我负责大的，你负责小的，赌一把能不能行。”
“没必要，我能用的可不止这把老刀。”将台说着指了指一侧的墙面，“为我争取点时间。”
“……收到。”
物哀说完刀锋一转，凌厉地将竹刀尖端刺进了一旁的墙内，以出奇的臂力在墙内划动着刀身，仿佛在搅动着一片未干的水泥地般轻松！
真空空间在墙内形成，把砖块，把烛台，把墙里的一切统统粉碎成尘，仅一瞬的劈砍，墙面便被挖出一大块空洞来！
巨型毒泡离他们已经近在咫尺，物哀和将台纵身一跃，跳进了空洞里藏身，与泡泡擦肩而过！
“这可躲不了多久，我继续向前挖了！”物哀高声说着，持续向前挥砍着竹刀，击出的真空刃一再将墙内的建筑材料挖去，“希望别挖到下水管道！”
“很好，时间足够了！”
将台望向后方，人渣们发现毒泡没能截击到他们，便控制它转向后移动到空洞前方，毒泡随之开始变形、延伸出一部分伸进了墙内空洞的内部，试图追上他们。
“艾司，干活了！”
将台一把揭下了眼罩。
“老头儿，又怎么了，你改行掏粪了吗这里这么臭——”
“第一，它是一把能够窥视结构与弱点的刃具。
第二，它能够实现完美的分解与重组。
第三，它是我曾经的徒弟的爱刀。”
物哀慢慢地转过头来，乃至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怎么挥刀。
“……我明白了，给你。
可别打输啊。”
下一秒，一把熟悉的手术刀出现在将台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