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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草原婚礼的程序,先是举行给新娘庞咚咚的揭面纱仪式,婚礼主持人唐努尔手腕缠着五彩缤纷的布条,手执彩色马鞭。
他用含蓄幽默诙谐而滑稽的歌词唱起了揭面纱仪式的开场白,是哈萨克族固定欢快的曲调,歌词都是即兴而唱,只要达到让大家开怀欢笑的目的就行了。
参加婚礼的人群发出阵阵哄堂大笑,这时唐努尔唱起《别它霞尔》(揭面纱歌),用彩色马鞭挑起新娘的面纱。
庞咚咚向爷爷奶奶和长辈们一一行礼,婚礼仪式举行完毕,海米提叔叔婶婶端上各种食品佳肴盛情款待宾客。
草原上,牧民朋友们还举行了“姑娘追”、“叼羊”、“摔跤”等娱乐活动来助兴。
晚上草原上的年轻人们弹着冬不拉彻夜吟唱,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海米提和庞咚咚的婚礼在草原热热闹闹举办了三天,在歌声中迎娶,又在歌声中结束。
在哈萨克牧民的心中,马和歌是他们的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
庞咚咚的婚假很长,与新婚丈夫在果子沟草原住了一周。
清晨,她与海米提吃完早饭出去溜达,远处不少蒙古包,俩人手牵着手朝远处的蒙古包走去。
叔叔加帕的蒙古包前拴着一溜儿的小马驹,一群骒马在不远处颔首扫尾,驱赶着骚扰它们的苍蝇、牛虻以及高温的燥热,还要忍受RU汁的饱胀。
不一会儿,几个哈萨克妇女提着皮桶去挤马奶,皮桶里的马奶发酵后就成了美味佳酿马奶酒。
海米提的堂弟帕鲁克脚蹬长筒靴,骑着高头大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犷悍潇洒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
帕鲁克的媳妇玛依努尔,在毡房前做着酸奶疙瘩。
酸奶疙瘩,哈萨克语叫“库勒提”,是哈萨克族手工制作的奶制品之一,奶味浓郁,富含多种营养成分,是新疆地区各族女同胞必选的零食之一。
做酸奶疙瘩工程比较繁琐,首先把鲜牛奶倒入锅中,煮沸,晾凉后倒进“沙班”中加入酸奶发酵。
发酵成很浓的酸奶,倒入纱布袋子里面,用木棍(或擀面杖)敲打纱布袋,使的酸奶中的水分和油分离,撇去酥油。
剩下的酸奶倒入锅中熬,蒸发水分,待其变成糊状,再倒入纱布袋中,沥干多余水分,晾干捏成一个个疙瘩,就是酸奶疙瘩。
玛依努尔正在做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糊状的酸奶,用手捏成一个个疙瘩,摆放在干净的案板上准备晾晒。
庞咚咚洗净手也做起了酸奶疙瘩,妯娌两人谝闲传子,手上忙不迭德捏着酸奶疙瘩,边哈哈大笑,海米提站在新婚妻子面前,柔情似水得望着自己美丽的新娘。
在草原度婚假的日子里,庞咚咚和海米提正好目睹了爷爷熬鹰的经过。
帕鲁克前阵子在果子沟山上捕获一只雏鹰,交给爷爷熬鹰,爷爷是果子沟草原最有名的训鹰能手。
哈萨克民族不仅是畜牧业养殖能手,也是草原捕猎的能手。
骑着高头大马的哈萨克牧民,除了马匹旁形影不离的猎犬外,头顶上还盘旋着草原的苍鹰。
冬季出猎时,彪悍强壮的哈萨克族猎手们身跨乌孙天马,手托凶猛的猎隼,在猎犬的前呼后拥下奔驰在雪地上。
每次出猎从不空手而归,必有收获,大至黄羊、狐狸,小到野鸡或野兔,这都要归功于灵巧勇猛的猎鹰。
鹰是一种猛禽,不易驯服,让它听从猎手的驯服必须要“熬鹰”,一头好的猎鹰,需要猎人投入全部的心血精心喂养和悉心关照。
这只雏鹰经过爷爷的精心喂养,已经长出了虚膘,等虚膘变成了鸡肉,雏鹰才有力量,才开始训养。
训鹰时先给它拉膘,不给雏鹰进食,还要给它清洗胃,然后用热水给鹰洗澡,让它出了一身汗后,用一个皮制眼罩蒙住鹰头,让它看不到任何东西。
海米提和庞咚咚看着爷爷用皮绊子拴住鹰脚,爷爷已经熬鹰好几个夜晚了。
这天晚上,海米提让爷爷回毡房休息,他带着庞咚咚来到爷爷专门熬鹰的毡房里。
见蒙着双眼的雏鹰站立在一根悬在半空中的粗绳上,海米提来回拉动着粗绳,不让雏鹰站稳或睡觉。
庞咚咚看着这只可怜的雏鹰心生恻隐之心,伸手抓着丈夫的手哀求道:“你就让它睡会儿觉,就一小会儿嘛。”
海米提望着美丽的妻子,“老婆,训化老鹰时一定要狠下心来,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半途而废了。我现在停下,爷爷前几天的辛苦都哈马斯白开了(全浪费了)。”
看着丈夫坚毅的神情,庞咚咚自知里面的道理,她跟海米提轮着摇晃粗绳。
已经煎熬了一周时间的雏鹰实在是精疲力竭、神魂颠倒了,在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再也熬不下去了,“扑通”一声从绳索掉在地上。
欣喜若狂的海米提撒腿朝外跑去,不一会儿,爷爷来到毡房,看着地面上的雏鹰,右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开心得用哈萨克语说道:“这是我见到的一只最能煎熬的鹰娃子,将来是只勃尔古特雄鹰。”
熬鹰阶段结束,这只是完成驯服雏鹰的第一阶段,万里长城走的第一步。
堂弟帕鲁克端了盆水走进毡房,对着倒在地上的雏鹰的鹰头浇起了凉水。
见雏鹰苏醒了,海米提将早已准备好的盐水端过来,把小碗放在苏醒的雏鹰面前,雏鹰贪婪的饮水。
听海米提说,这段时间只给雏鹰喂水,不喂任何食物,半个月之后,这只雏鹰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时,没一点精气神,服从人类的训化后,爷爷才会给它喂食。
十天的婚假即将结束,哈米提和庞咚咚恋恋不舍离开了果子沟草原,与爷爷奶奶分手之际,爷爷邀请来年的纳吾肉孜节,海米提带着媳妇一定来果子沟草原过节。
庞咚咚与海米提骑着果子沟草原最雄壮威武的黑色大马朝广仁乡骑行,牵挂着这只雏鹰的庞咚咚决定,明年一定来果子沟草原看望爷爷奶奶等亲人,也顺便看望这只瘦骨嶙峋的雏鹰。
广仁乡农村有句土话“老大憨、老二奸、老三行、老四老五鬼机灵,调皮捣蛋数老幺。”
这句土话在田坤禾家来说,还是比较贴切的。
老大田苗是个尽责的憨傻老大,为人实诚,对弟妹都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老二田穗从小就头脑灵活,老三田庄为人耿直仗义,干起活来是把好手;老四田薪和老五田草脑子机灵,老幺田杉(狗剩子)在堂哥堂姐的呵护下,性格开朗许多,恢复了男孩心性的他,整天上屋爬树掏鸟蛋。
高考时名落孙山的田穗,不听亲人的劝阻,早早就在社会打拼。
当年在二伯母张花借钱做生意空手而归的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跟父亲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跟父亲田坤禾在自家田地种了一年地后。
田穗就赶到乌鲁木齐,在大哥田苗那里拿了40多元钱开始了他的闯荡生活。
他回到扬州老家,见故乡的男女们都穿上了的确良衣服,不是新疆的涤卡衣服,他省吃俭用买了几捆的确良布匹回到广仁乡,刚在街面上吆喝几声,几卷布匹抢购完。
看着手上的80来元钱,他决定做布匹生意,在广仁乡和扬州来回穿梭几次,口袋开始鼓起来了。
可是倒卖布匹生意也不好做,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既怕被人在路上抢走,又怕被雨淋了,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他决定做农副产品买卖,赶着自家老牛车去百姓家收取胡麻、红花后,赶着一车农副产品到伊宁市油坊高价出售,然后又在伊宁市买些食葵拉到广仁乡或其他乡出售。
田穗每次让老牛车不放空,一来二去,挣了不少钱。
随着经济的发展,田穗发现路经广仁乡的班车,都会在广仁乡车老汉家的回民食堂停车吃饭,乘客们不是吃个凉粉、要盘拉条子、就是喝碗酸溜可口的面肺子,车老汉的食堂生意很红火。
车老汉是个回民,以前给公社干过大师傅,厨艺极高。
田穗决定改行,也在路边租个门面,开个小食堂做餐饮生意。
打定主意的田穗说干就干,他先取经,花了一周时间在车老汉食堂吃饭。
将田老汉食堂的饭菜吃了个遍,田穗发现,车老汉食堂最拿手的就是面肺子和杂碎汤,酸溜溜清爽可口。
车老汉食堂的拉条子(拌面)没姑姑田坤蓉做的好,他家的凉粉没妈妈吉月娥的水平高。
经过细细观察,田穗知道,车老汉食堂最拿手的面肺子和杂碎汤是他女儿车桂花的手艺,而拉条子是他儿子车马乃的水平,车老汉专门做凉粉。
田穗望着比自己小两岁的车桂花,标准的瓜子脸,清秀的面容一看就是个漂亮的回族姑娘,还待字闺中。
心里盘算着自己开食堂必须请个能干的大师傅,倘若自己娶了车桂花,不就省了钱嘛,这心思一产生,他就开始追求起车桂花来。
田穗每天早早到车老汉的食堂给车桂花帮厨,车桂花正在灌洗面肺子,只见车桂花拿着一个羊肺子,案板上的盆里放着大概一公斤面粉、一个鸡蛋、一点清油油,还有一些食盐。
车桂花手脚麻利得和好面粉,放进清水盆中,双手不住得抓捏、揉搓面团大概5分钟。
她清出面水,用笊篱捞出面团,留出的面团继续加水洗,将面团洗三遍后成面筋后放置一边。
在车桂花的指挥下,田穗蹲在一旁清洗着羊肺子,至少清洗五六遍,呈粉白色。
这边的车桂花将刚才倒出的面水澄清,然后将备好的清油灌入田穗清洗干净的肺子里。
她让田穗对着肺管吹气,吹鼓肺子后,她再把鸡蛋液灌入肺子,接着将澄好的面糊开始往肺子里灌。
等灌好的肺子变得饱满后,车桂花用线绳扎好口,放入开水锅中煮一小时,中途要煮一会翻个面,直到煮好出锅。
车桂花将煮好的面肺子切块装入盘中备用,这些成块状的面肺子即可蘸汁吃,也可放入酸汤中吃。
车桂花又将刚才洗好的面筋,加入发酵粉,发半小时蒸20分钟,蒸好的面筋可以凉拌吃,是一盘极好的凉菜。
望着娴熟勤快的车桂花,田穗直言表白:“桂花,嫁给我吧。”
车桂花望着英俊的田穗,羞赧得用回族调调低声说道:“瞧你么(美)得慌,我是回族哎,不吃桥西噶的(不吃猪肉)。”
田穗双眼灼灼望着漂亮的姑娘实话说道:“我家在第六大队20多年来,队里哈萨克、维吾尔、回族多,我爸妈入乡随俗,好多年没吃大肉(猪肉)了,没事,我不吃大肉。”
见车桂花羞答答轻咬着嘴唇,面色绯红,也不搭理他。
田穗又加把劲,用真情来博得车桂花的好感,“你要是嫌弃我以前吃过大肉,要不,我去县医院清洗肠子也行。”
在广仁乡,汉族跟少数民族通婚时,倘若少数民族家庭提出让嫁进来的汉族媳妇或娶了自家女儿的汉族小伙子清洗肠子,汉族姑娘或小伙必须去医院洗肠,表明今后再也不吃猪肉,吃清真饭菜,否则婚事会泡汤。
听了田穗的话,车桂花动心了,但是还很犹豫。
这天,田穗一如既往来到车老汉食堂帮忙。
今天生意特别好,小食堂里面坐满了顾客,外面的一张餐桌旁也坐了一名瘦削的吃客,正低头吃着一碗面肺子。
提着茶壶给食客们倒茶的田穗,无意间看到外面的食客背对着食堂门口,从上衣口袋窸窸窣窣掏了什么东西朝碗里搁。
看到这场景,田穗也没在意。
随即,就见外面朝碗里搁东西的食客扬声喊道:“车老汉,你来一下。”
田穗一听这瓮声瓮气的声音,心生厌烦,得,竟然是几年没见的张忠明。
正在忙着给食客端拉条子的车老汉一见外面的食客,笑眯眯的脸顿时拉了下来,阴沉地几乎要滴水,低声咒骂道:“囊斯给(妈的),看样子,这张癞子又要讹人了。”
见车老汉脸如寒冰走出去,田穗也跟了过去,只见张忠明斜楞着眼看着车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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