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的回答干脆了当。
杨盘反倒是一时无语,在脑袋里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想到之前自己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杜英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自家师兄到底是靠得住啊,现在能不能胜任治国理政之活计尚且两说,但是打嘴炮还是很厉害的。
殷存此时显然也从王猛干脆利落的反制之中回过神来,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王猛,又看了一眼杜英。
这位少主的手中到底有多少底牌?
先是有钱,又是有官衔在身,现在身边一个原本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随从竟然也能够轻易的就让杨盘哑口无言不说,甚至还能够反过来让那些受到杨盘拉拢的村民开始心生疑虑。
至于那个任群,不知道又有何才能?
殷存发现自己也看不透杜英,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话说回来,堂上的这些村民头目,本来就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倒向杨盘的。
殷存可不傻,杨盘这家伙来到村寨之后,看上去谦虚恭敬,但是实际上他的几个下属的言行,早就已经足以表明此人的狼子野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藏住心中打算,而且杨盘本来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这种拉拢村民的事必然要通过下属们去做,泄露出来一点儿口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殷存手中并没有有效的反制措施,甚至他还得需要依仗于杨盘这个不错的打手帮着他对付周围的坞堡,毕竟这些流民的作战能力肯定是要比坞堡村民高的。
为了尽可能的拉拢杨盘,殷存还得把村中不少兵力调给杨盘,不过殷存当然不可能把本来就不听话或者对自己有意见的人调过去,实际上归属于杨盘指挥的都是生性老实稳重,并且和殷氏关系还算不错的头目,他们自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就真的被杨盘拉拢过去,哪怕已经结下姻亲,在真的出现变故的时候也会考量考量。
而且就算是到时候殷存或者殷存死后殷举等人挡不住杨盘,至少有这些人在,也不会放任杨盘把殷氏赶尽杀绝。
这也算是殷存留下的后手了,而现在这后手显然提前发挥了作用。
杨盘等人此时反倒是被孤立了起来。
眼看局面有些僵硬,殷存轻轻咳嗽一声,沉声说道:“少主、杨兄弟,既举大事,至少坞堡之内应当齐心协力,我们还是少做争执,思索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杜英不由得一笑,这老爷子倒是会充好人,不过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有资格站出来当和事老了。
殷存给了台阶,杜英当然要下,反正对自己也没有坏处:“善!”
那几个站在杨盘周围的村民头目们,此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杨盘要是和殷存直接爆发冲突,他们可就被夹在中间了。
杨盘则是脸色再变。
这个老爷子,够狠!
且听他说的,显然已经把“举大事”变成既定事实了。现在大家要开始讨论的,不再是要不要举事,而是应该怎么办了。
这一下子把杨盘推到了完全被动的地步。
杨盘面色阴沉如水,他旁边的几名亲信也都握紧了刀柄,只等着杨盘一声令下。
堂上气氛再一次冷下来。
杨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绝对不是和杜英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
大堂之上,自己身边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原本或许还能帮衬的那些村民,十有八九也已经各有心思和打算,此时不能指望了。而外面的兵马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杨盘此时也不好直接向他们发信号,并且杨盘不知道杜英和殷存到底还有没有后手。
对方似乎已经把自己拿捏得死死地了,万一自己一番号令之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丢人现眼不说,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了。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需要成为赌徒,但是一个真正能够从容穿梭在生死之间的赌徒,就得清楚什么时候可以赌,什么时候不能赌。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而且有很大可能赢不了的赌,那不是赌博,那是自杀。
该认怂的时候绝对得认怂。
“那我们便坐下议事,杨兄弟以为如何?”杜英此时笑眯眯的说道。他已经有很大的把握,杨盘并不会动手了,不然的话此时双方早就已经刀剑相向。既然如此,那杜英也不妨给杨盘一个台阶下。
大家有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嘛!
“有什么好议······”季权刚刚开口,就被杨盘打断。
“闭嘴!”
杨盘的呵斥让季权等人顿时不敢说话。
这一会儿又是“退下”,又是“闭嘴”,老大的心情明显不怎么样。
自己还是乖乖不招惹麻烦的好。
杨盘则径直对着杜英深深的一躬身:“少主,属下御下无方,让少主笑话了,等到议事之后,属下必当狠狠责罚、以儆效尤。还请少主见谅!”
季权等人顿时脸色一变。
自家老大发了失心疯么,竟然主动向这个黄口小儿低头!
殷举和于谈等人也是骇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兵戎相见的准备,大不了大家就和杨盘打一场,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结果谁曾想到杨盘竟然还主动低头了。
这是之前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啊。
殷存倒是似乎早就料到杨盘会这么做,一言未发。
杜英更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笑了笑,方才不慌不忙的起身。他走过来,杨盘更是一动不动。
杜英伸手托住杨盘的手臂。
杨盘依旧未动。
王猛和任群等人都把目光看过来,两人也有些紧张,手已经自觉不自觉的去摸刀柄。
季权等人更是牢牢地攥着刀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什么惩罚不惩罚的,就当刚才自家大哥是为了引诱这杜英上钩,现在杜英就站在大哥面前,只要大哥一动手就能抓住杜英,而到时候大家自然紧跟着而动。
一刹那,看似倏忽之间,但是在此时堂上每一个人看来,都额外的漫长。
杜英用力。
杨盘顺势直起腰。
“余年幼,又初来乍到,下面人多有不服气也在情理之中,”杜英含笑说道,“余不挂怀,杨兄弟也无须多加惩戒。”
杨盘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多谢少主恩典。”
接着他回头:“尔等,还不速速谢过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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