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才五十不到,怎么就不能带孩子了?她帮我们带孩子,我就能出去工作,你也轻松一些不是吗?”
“谁生的谁养是吗?好啊,那你家欠的那些债,跟我凌艳珍可没有半点关系,叫她自己去还,我也不管了。”
“你竟然说我不讲道理?王宁,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俩压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凌艳珍哭着甩出这两个字,蓦然转身,就见自家妹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凌艳珍怔了怔,连忙伸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想要挤出个笑容安抚妹妹两句,谁知笑着笑着,那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止都止不住。
凌菲云叹了口气,她还小,还不懂那些情情爱爱、家长里短的事儿。可她了解自己的姐姐,从小因为凌平安暴躁的性格,粗暴的教育方式,她们三姐妹都不是爱哭的性子。
若不是真伤了,姐姐怎么会哭成这样?
凌菲云见姐姐哭得伤心,有心想安慰几句,偏偏是个嘴笨的,不会讲大道理,也不懂得怎么劝别人,只能干站着。
好在凌艳珍的情绪失控,很快就过去了。理智回笼,她擦干眼泪,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反而叮嘱妹妹别说出去,让父母担心。
凌菲云点了点头,二人向病房走去。边走,凌艳珍边说:“小妹,你什么也不要想,就一心一意把书读好。我现在好后悔,只上了个初中,又没有一技之长,根本就找不到好工作,现在——”
凌艳珍摇了摇头,往事不堪回首,最后总结一句:“反正你拼命读书就对了。”
凌菲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病房,凌艳珍是下午刚到的,凌英英家里还有许多活儿,再加上记挂着鸡鸭没人喂,怕饿死,因此一早就回去了。
上午是凌芳华在医院照顾的,她带着个孩子在医院着实不便,见妹妹来了便回家去了。
因此这会儿病房里就只有凌平安一个人,见女儿回来了,立刻就黑着脸骂开了:“我就知道我现在是个废人了,你们都巴不得我早点死。想喝口水都没有,这个点了饭都没得吃,你们是想饿死我啊——”
凌艳珍一脸无奈:“水不是才刚喝过吗,饭是您自己说不饿不想吃的呀——”
“我现在又渴了又饿了行不行,你这是什么态度,忤逆不孝的畜生……”
凌艳珍最烦父亲说自己是“畜生”,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炸药。然而还没等她发作,就听“啪——”的一声响。
只见凌菲云把手里的书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双眼睛满怒气地盯着凌平安:“你生病你心情不好,我们谁心里好过了?大姐拖着个孩子,也跑来照顾你。二姐更不用说,放着家里孩子不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动不动就说我们忤逆不孝,那我倒是想问一句,你眼里孝顺的人应当如何?如果我们是畜生,那生出我们的你又是什么?”
凌菲云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体内的洪荒之力了,一直以来,家里的四个女人为了避免冲突,总是忍着,压抑着,却纵得凌平安越来越过份。今天,她真的再也不想忍了!
吼完,凌菲云转身就走。
凌平安望着悖然大怒的女儿,因为太过震惊,一时竟然忘记了发火,直到女儿的背影消失在病房,才回过神来。
凌艳珍连忙追了出去。
“小妹,想不到你——”凌艳珍本想说说妹妹,可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小妹从小性子温吞,不曾想突然爆发起来,竟然那么有气势。
凌菲云苦笑,她也不想对着亲爸发脾气,本来经过白校长的“感化”后,她还想着以后不和爸爸进行无言的抵抗了,想着要想个什么好办法,可以扭转爸爸的坏脾气,让一家人生活得更舒心。
只是凌平安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在用他的坏脾气,不断地折磨着自己最亲的人,却不自知。二姐多难哪,为了回家照顾他,都和姐夫要闹离婚了,可他却浑然不觉,还骂二姐!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忍着忍着,有一日实在忍不下去了,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惊天动地,不顾一切。
“二姐,你知道我小时候最羡慕谁吗?”凌菲云幽幽地说道:“我最羡慕美凤,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也不是因为她们家比咱们家有钱,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爸爸。她爸从来不打她,还经常带着她一起玩,我感觉她爸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爸爸。”
凌艳珍一脸惊讶:“你居然也这么想吗?我小时候也羡慕别人的爸爸,不过我羡慕的是小芳的爸爸。”
凌小芳和凌艳珍差不多大,小时候经常在一块儿玩。
两姐妹不由得相视而笑,原来她们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原来她们都曾在心里幻想过,如果美凤(小芳)的爸爸,变成了自己的爸爸,那该有多好啊。
姐妹俩聊了几句,凌艳珍就劝凌菲云回学校去:“现在是学习最关键的时候,这边有我呢,你赶紧走吧。”
凌菲云也确实不想回病房,以免影响心情,只得辛苦二姐照顾了。
直接回了学校的凌菲云并不知道,凌艳珍回病房后,原本以为会悖然大怒的凌平安,却出奇的安静。
他躺在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想着什么,连女儿进来了都未察觉。
凌艳珍心里一突,我爸不会是哪儿出毛病了吧?“爸——”凌艳珍连忙唤了一声,疾步向前。
凌平安这才转过头来,很是认真地看着凌艳珍:“老二啊,你说你小妹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给憋出毛病来了?”
凌艳珍嘴角直抽:“我小妹能有什么毛病……”
“那要是没毛病,她怎么能那么对我说话呢?”
凌艳珍一脸无语,凌平安则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先前听说学校要让她退学,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样了?我听说啊,现在有些学生,心理压力太大,都给整跳楼了。你说你小妹,是不是也——”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爸,您说什么呢,我小妹好着呢,她才不会想不开。退学的事我去问问她,医生说您得多休息,还是赶紧睡觉吧。”
凌平安还想嘀咕,却被凌艳珍给打断了,开玩笑,再让他说下去,今晚还睡不睡了?不过对于自家老爸竟然没有驳然大怒,闹得不可开胶,凌艳珍还真是颇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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