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不是你偷的

七奶奶并不是她的亲奶奶，只是因为村子小，又都是同姓，据说百来年前本是一位祖宗。算起来到现在也还没出五伏呢。所以村里的称呼，都是按辈份来的。
凌菲云的性格，在村里和在学校，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同于在学校的自卑、怯懦，在村里的凌菲云就仿佛鱼儿游进了水里，又亲切又自在，人也变得自信开朗了许多。
“七奶奶，您咋自己担水呢，我来给你挑吧。”凌菲云说着就从七奶奶肩上接过扁担。七奶奶也没客气，村里都是这样的，年轻人看到老人家干活，只要是方便的话都会搭把手。
“云姐姐，我来给你背书包吧——”七奶奶的孙子凌森今年才六岁，玩得浑身灰扑扑的，脸上黑得只能看见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一旁的凌淼不甘示弱地争抢书包：“我来背我来背——”
看着他们，凌菲云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那时她还没到上学的年纪，每当放学的时间就会跑到村口去接姐姐放学，然后乐呵呵地争着抢着给姐姐背书包。
凌菲云笑了笑，单手解下自己的书包，让他们抢去，只是叮嘱：“别给我弄脏了——”
“好咧——”
“好咧——”
两个小家伙笑嘻嘻地应着，争先恐后地扑向书包。
凌菲云挑着水与七奶奶一前一后地往村里走，因为这路太窄，并排走的话都有些走不开。而在他们身后，两个小娃娃争抢着谁来帮云姐姐背书包，嘻嘻哈哈闹得欢腾。
七奶奶不时地问：“在学校可好？吃得惯吗？上学很辛苦吧，钱够不够用啊……”亲呢的样子，仿佛亲祖孙似的。
凌菲云在学校的事情，是从来不与村里人说的，就连在父母、姐姐面前，也向来是闭口不谈。她打着哈哈，拣着学校里的一些趣事说了，逗了七奶奶笑眯了眼。
帮七奶奶把水挑回家，倒进水缸。
两个小娃娃乖巧地把书包还给凌菲云，一脸的羡慕和不舍。凌菲云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羡慕了吧？|明年就能读书了，到时候可得好好学哦。”
“嗯哪，我一定好好学习。”凌森咧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声音响亮清脆。
凌淼也不甘落后，一个劲地表决心。
凌菲云笑呵呵地夸了他们两句，然后婉拒了七奶奶留饭的邀请，径直走回了家。
凌菲云的家处于村子中心位置，就在“正屋”隔壁。所谓的“正屋”是村里祭拜祖先、停灵的地方，相当于“祠堂”，只是没有“祠堂”盖的那么好。
家门前是一块晒谷坪，屋后是一道土坡，几乎呈八十度的陡坡，上面长满了茅草，不过虽然很陡，但是凌菲云出出进进的可没少爬。
小时候听大人讲抗战时期，日本鬼子进村扫荡什么的，凌菲云小小年纪就在心里盘算，若是日后再打仗，日本鬼子再过来，自己可以直接打开后门，从那徒坡爬上去进入大山逃生，可千万不能让日本鬼子给抓了去。
为此，凌菲云就天天爬天天爬，硬生生从满是荒草的坡上爬出了一条路来。
忆及儿时往事，凌菲云不禁莞尔。
凌菲云家的房子是那种老式的土墙屋，一共两份，每份都是前后两间。前面做灶屋，冬天的时候做饭烧水加烤火取暖，夏天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外面的柴火灶上做饭，这灶屋就空置下来。
后面则是卧室，住着凌父凌母，而隔壁那一份前面这间堆放着杂物，后面那间住着凌家姐妹。
凌菲云家有三姐妹，大姐凌芳华已经出嫁，二姐凌艳珍初中毕业后出去打工，认识了丈夫王宁，然后闪婚，结婚好几年才生了个儿子，比宝儿还小两个月。
凌父名叫凌平安，今年52岁，是入赘到凌家的。凌母名叫凌英英，今年46岁，而凌菲云的爷爷奶奶早就在她们姐妹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凌菲云进门的时候，凌平安正端着碗在吃红薯粥，而凌英英正在搅鸡食，准备喂鸡。见到女儿回来，凌平安抬眼瞥了一眼，严肃冷酷的脸并无变化。
凌英英则高兴地叫了声：“满妹仔回来了，快进屋吃饭。”
见到妈妈，凌菲云笑得愉悦，想去帮妈妈喂鸡，却被凌英英给赶去吃饭了。
家里的饭菜很简单，他们家都是中午烧好了，晚上不会再做新鲜的，只是吃中午剩下的饭菜。
桌子上放着一盆红薯粥，一盆捞米饭，一个青椒炒仔南瓜，酱豆角，仅此而已。
凌菲云从书包里掏出一块用塑料袋裹着的前腿肉，“妈，再炒个菜吧。”
见到这块肉，凌英英微微一愣，还没等她说话，凌平安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严厉地盯着凌菲云：“肉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偷的？”
那质问的口气，伤人的怀疑，瞬间让凌菲云的笑容僵住。他永远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用自己肆意的猜测粗暴地伤害别人。
凌菲云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凌菲云的沉默，让凌平安更加的怒火中烧。他拍一拍，腾的一下站起来，扬手就要去打。
眼看着女儿又要挨打，凌英英连忙挡在女儿面前，柔声劝说道：“满妹仔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先好好问清楚，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哪知道凌平安不但没能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大声地数落起凌英英来：“这死丫头都是被你给惯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和你这样的背时鬼结婚……”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凌菲云眉毛拧成了八字，躲进自己房间。
身后传来凌平安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你是什么态度，老子说你两句你还反了天了，一回家就躲屋里，别以为躲进屋里我就奈何不得你——”
紧接着是一阵擂鼓般的脚步声，凌平安脚步声向来很重，“蹬蹬蹬——”就仿佛鼓点子似的。
凌菲云一阵厌恶，不用看也想象得出，那个人矮小的身体夸张地挺着胸脯，扯着脖子嘶吼的恶心样子。说话声音像雷公，脸色像包公，眼神像阎王，活活要吃人似的。
这个家，如果不是有妈妈在，她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要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的女孩子了，总是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的嘛，你这样闯进去像什么样子，万一孩子换衣服呢……”
门外传来凌英英焦急劝慰的声音，凌平安叫嚷了一阵，终于是渐渐平息了下去。
凌菲云烦躁地躺在自己床上，连学习的心情都没有了。翻来翻去的实在看不进书，她干脆拿出自己新买的手机鼓捣了起来。
从来没有用过智能手机，不过之前看售货员操作过一次，她现在记忆力惊人，循着记忆操作起来，倒也不算太难。
中国电信的信号覆盖率还是挺广的，虽然是在农村，但也有信号。拿着手机搜索了一下英语流利说，果真有这样一个APP。凌菲云点了下载，然后打开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