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国,皇都,宫城下。聚集在此的官员和百姓,正等待着一场酷刑的上演。
“罪妇封氏,厌咒皇亲,动摇国运……今,处以火刑,以祭亡魂!”
广场正中的火刑柱上,一个身着囚衣,披头散发的女子被牢牢捆住。她的身下,泼过桐油的柴薪堆起半人高的小山。
宫城上,身着华服的年轻帝君,看着城下的景象,脸上毫无波澜。
火刑柱前,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看不到眉眼,身着青色道袍,白色长发及膝的男子,拿着火把。他开口,年轻的声音如仙音悦耳。
“封元汐,你可有遗言?”
封元汐微微抬眸,看着眼前这形容诡异的男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传说中的‘国师大人’,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蛊惑他的吗?”
“对一个失败者来说,答案重要吗?”
“失败者吗?”封元汐自嘲一笑:“我愧对慎王重恩,害死母亲兄长,行差至此,确实失败。”
封元汐转头,想要再看一眼宫墙上的新帝。可捆住的身体动弹不得,只有余光能扫到华服的一角。
封元汐凄声高呼:“齐——世——枢!若有来世,我封元汐,定不与你大越皇室再有纠葛!”
国师丢出火把,烈火轰然卷起,吞噬了行刑柱上的人。
没有挣扎哀嚎,正当人们以为,一场酷刑就要安静落幕的时候,一声厉鬼索魂般嘶吼自火焰中突然响起。
“厌咒国运之罪,我岂能白担。我封元汐,诅咒你齐世枢,此生万劫不复!诅咒这大越,山——河——破——”
厉啸破空,一支禁军羽箭自高城疾射而下,刺穿了火中身影的咽喉。
宫城上,大越的新帝,手持长弓,弓弦微颤。
“在朕面前,没有人可以诅咒大越!”齐世枢声音冷沉,面孔威严若天神。
国师躬身长揖,带头高声道:“吾皇万岁!”
观刑人群,山呼万岁。
异样狂乱的氛围中,晴天一声霹雳,正中燃烧的刑柱。
刑柱倒塌,烟尘火光中,国师唇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
皮肉的灼痛仍在,飞快的下坠感中,有冷风吹过封元汐的脸庞。
是死前的幻觉吗?
“噗通”一声,冰水刺骨,涌入了她的口鼻,将她淹没。
封元汐瞬间清醒。她为什么会在冰水里?!
想要呼吸,忍受着分不清是灼烧还是寒冻的疼痛,她开始向水面挣扎游去。头顶纷乱嘈杂之声渐次入耳。
“汐儿!老爷,求求你,让人救救汐儿!”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汐儿!”
“二弟,你又不会水,这天寒地冻的……”
“二婶,都是我不小心……哎!你们怎么还没把人拉上来,竹竿给我,我亲自拉三姐姐上来。”
封元汐自水下冒头,刚换出一口气,一条竹竿重重地打到了她的肩头,把她再次往水里按下去。
这真是……好熟悉的一幕啊。封元汐心下冷笑。
但这次,封颖儿,你也给我吃点苦头吧!
她抬手抓住了按在肩头的竹竿,用力向水下拖去。
女孩的尖叫声,响亮的落水声,嘈杂的惊呼和呼喝救人的命令此起彼伏。
冻得麻木的身体,渐渐往水下沉去。封元汐感叹,好不容易爬出地狱,这一世,还真短啊。
昏沉中,封元汐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说话。
有少女愤愤的声音道:“夫人,奴婢一家把城里的医馆都跑遍了,今天全城的大夫也都被三爷府上请去了,说是四小姐落水受寒,需要大夫,他们这是、这是没安好心啊!”
“这可如何是好,都三天了,汐儿还不醒……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女人低低地哭着。
“夫人……”婢女梅香顿了顿,道:“这天寒地冻,就别罚少爷跪佛堂了,万一再病一个……”
迷糊地睁眼,看到母亲肖氏抹泪的背影,封元汐恍惚地眨了眨眼。
原来是真的,落水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回到十岁生辰前的那个新年。
“娘……”她开口,声音微弱干涩。
听到声音,肖氏和梅香俱是一愣,看向床上。意识到她醒了,肖氏一下扑上来,抱住了封元汐,流着泪口中反复道“醒了就好。”
被这样抱住,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封元汐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又活过来了。
“阿娘,我怎么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封元汐喃喃道,“我梦到阿娘,阿兄,还有……大家都不在了,就剩我一个……最后,连我也被火烧死了。”
肖氏一愣,脸上带着心疼,只当她是发烧产生的梦魇,安抚地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道:“汐儿不要怕,只是做梦,阿娘不是在吗?”
封元汐退开少许,问道:“阿娘,我真只是做梦吗?为什么没有见到阿兄?”
“快去叫少爷来。”见女儿这样,肖氏急忙吩咐梅香。
不多时,封元昭,和封元汐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双胞胎哥哥,在梅香陪同下走进了房间。
看到已经醒了的妹妹正依偎在肖氏怀里,封元昭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下。他想快步上前,却是跪得久了,腿脚血液不畅,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我刚刚迷糊中听说,阿兄受罚了?”封元汐笑微微的握着兄长的手问道。
封元昭脸色疲累泛白,却倔强地冷哼一声:“没什么,不想去家塾罢了。你也知道那起子小人,爹爹在时,就欺负咱们不是太太房里的。如今爹爹不在了,越发起性。要不是封颖儿自作自受也掉进水里,我还要打上门去闹一场呢,好教他们知道……”
“昭儿!”肖氏轻轻喝止了儿子,“这话,不许乱说。”
封元昭瘪了瘪嘴,撇过头去,一脸不服。
封元汐正要开口劝说,房外却传来管家肖安的声音:“奶奶,三爷又来了,在正厅上,要见您。”
肖氏的身体明显一僵,勉强对两个孩子笑笑:“娘去见见你们三叔,你们在屋里好好的。”
“三叔来干什么。”
肖氏被梅香搀扶着去了,封元汐沉下脸来,问哥哥封元昭。元昭也摇头,他这几日被罚跪,对外面的事情也一概不知。
“阿兄,我们去前厅看看。母亲性子弱,别被人欺负了去。”封元汐皱眉,对兄长说道。
封元昭点头,用小棉被把妹妹裹了个严实,背着她自正厅后门摸了进去。刚躲到座屏后面,就听到了自家三叔的声音。
“二嫂,不是兄弟我刻薄。你也知道,我家颖儿病了,这请大夫要钱的。二哥走了这些年,论理他的铺子早该收了,老爷那是念着一家子骨肉,才拖延了这三两年。可是二嫂也该知道,封家虽大,也有艰难的时候……”
封元汐心中冷哼,这就来了?
“谁不知道封家是北越州第一豪富世家,怎么家里的姐儿生病,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了。”
让哥哥背着自己绕过了屏风来到堂前,封元汐毫不客气地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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