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对着那只画着不伦不类的彼岸花的花灯发呆。
那天在清洹河畔赏了花灯,又去了严闰之宴请的聚会后,她那枚自出生就戴着的金符就有事没事显示出异常。
关关拿着星轮左思右想,“明明这枚金符探测不到任何气息,为何时不时的发热起来。好生奇怪。”
她试着回想那天在亭中发生的事,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应到这枚金符的异常。
此后这枚金符戴在胸前,偶尔也会有一些微温的感觉。
但第一次感觉到与金符有某种神识的连接,应是……
在亭中猜玉钩的时候。
接着,那把匕首就差点自己刺伤了司马粼。
奇怪,难道这把匕首恨极了司马粼,自己就要取他性命?
不对吧,悬针匕首明明就是司马粼扮成阿顾,在自己入乾欢殿前送到客栈的。
试问一个正常半妖,想自裁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而且……自己第一日入乾欢殿,还没见到司马粼的脸之前,就打定主意要用这把匕首刺他,可那时这匕首却根本毫不配合啊。
又看了眼花灯,想起之前卯足了力气要刺死司马粼自己逃走,觉得一阵窘迫。
“看来,金符和匕首那个时候还没有任何联系,在亭中它突然像活过来了似的,是不是巧合,”关关想,“说不定可以再试一试。”
她吩咐奴婢将寝殿的门关上,悄悄又拿出悬针匕首。
金月符是一直戴在胸前的。
乾欢殿的宫人大都知道,太子妃喜欢弄些玄虚之事。
这在哪个朝代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随随便便就得给诸了九族的,谁让太子妃出身永德侯府,又被太子天天捧在手心上……
奴婢恭敬地关了门。
关关确认寝殿里没人,在案几的一角以清水画了一个简单的通灵符阵,将匕首置于其中。
符阵的位置离案几边缘有一段距离,不是外力匕首不会掉落。
放好后她闭上眼睛极力回想,“那天匕首发生异常之前,我在想什么?”
“纨绔世子严闰之,正提议众人作藏钩之戏。”
说话的是关关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
为行占卜之术,她必须时常深层地沁入自己的意识,有时她闭眼在脑海中勾勒一个自己的样子,仿佛是在真实世界里一样,与这个幻想的自己,一问一答。
这一问一答中往往能理清楚许多错漏的信息。
她回忆着那天晚上亭中的酒宴,仙乐飘飘宛如空中楼阁。隔江望去从下往上,江中灯影,亭下行人,亭中影影绰绰的是尽欢的宾主。
她看到了自己跪坐在司马粼的旁边,司马粼懒散侧卧,严闰之神色戏谑,双手握拳,三人身后众人宴饮作乐,白七郎的眼神望向司马粼。
司马粼望着她自己。
而她正皱着眉在思索什么。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快些猜一个答案。”她问。
跪坐在那里的她自己没睁开眼,摇头说,“这玉做的钩好像变成兵刃了,寒意逼人。”
严闰之的手里汨出鲜血,玉钩果然变成了一件小巧兵刃,刺破他的手掌,严闰之神色不变。
“你说得对,”她以旁观者的身份走进了亭中,身后宴饮的众人声音渐渐微弱得不见,只剩她自己与那个想象出来的自己在对话。
“那你仔细想想,你认识他手里的这件兵刃吗?”她掰开严闰之的手,血流如注,他顿时惊吓得往后跌坐而去。
众人涌上去查看严闰之的伤势,只留那个跪坐的关关和旁观的她自己在亭中一角,如潮水退后两块留在沙滩的石头。
跪坐的关关拿过那只小钩,擦干了血,样子竟然很是优美。
银钩下面是一个穗子,上面缀着一点红玉。
这不是杀人的兵器吧……太精巧了,倒像是一件配饰。
“认识。”那个跪坐的关关虽然神态还茫然但一下说出这两个字。
“第一次见到,是在哪里?”旁观的关关继续追问
“不记得,不记得。只知道见过。”
“再想想,为什么会对它感兴趣?”
“因为……”那个跪坐的关关想起了什么,“因为它挺好看,就像一件珠宝。”
“所以你就拿起了它?”
“应该是……”
“旁边还有谁?”
“还有……”
啪一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关关睁开眼,汗早已湿透她额发。
往案几的方向看去,悬针匕首掉到了地上。而她的胸前,那金符在微微发热着。
关关有一种可怕的猜想,但这猜想必须通过实际证明才行。
她将那金符从颈上取下来,以清水重新画了符阵,这次画的仔仔细细,虽然手指在不停颤抖。
画好后,水还未干时将金符和匕首一起放在符阵之中。
她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凝神静思,金符是她贴身之物,这时还带着她的余温。
这次她浸入的是刚才那枚小银钩的“意识”,既然幻想的那个关关说她认识,那自己也一定认识,一定在哪里见过,不然匕首不会发生相同的反应。
这一切离奇诡异,毫无道理,换做从前她不会尝试去解,甚至不会注意。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同,见多了荒唐,相信了绝处逢生。
“银钩被我看见,拿在手上,这枚银钩真是漂亮,完全不像兵器,”她想着,“银钩,悬针匕首,都是兵器,和我的金符在一起,你们能听到彼此的话吗?能听到我的话吗?”
一边想,一边保持着闭着眼睛,将右手掌覆盖在金符之上,过了这么一刻,这枚金符的温度竟然没有降下去。
关关在脑海里用无形的笔描绘那枚银钩的样子,慢慢地看见钩刃上泛起蓝色的光。
这是什么神奇玩意儿。
突然,她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吸力,好像要把自己吸入面前的一张网中。
好像有力道把她的手按在这个案几的清水符阵上,不让她放手一般。
“糟了,这光不能盯着看。”关关反应过来,想睁眼却睁不开。
她的身体像不受控制一般,手朝案几按下去,忽然那案几的坚硬消失,像是陷入到软绵绵的沙里一样。
一只大手用力牵住了她的手。
即使只有一瞬,她也万分确定,那握力是来自另一只手。
惊得她大叫一声,“是谁?”
没有回音。
她睁开眼,金符烫手,案几上的清水干了,符阵不见了。
悬针匕首如竖,悬在空中,啪一声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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