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过了梅雨季，天难得放晴。
沈家门前，有一口池塘。风吹过，荡起涟漪，荷叶绿油油的。
“这个小贱人，做出这样子丢脸的事。”
“还想请大夫？死了才好。”
沈荷只觉得脑子闹哄哄的。
她不是住院了吗？为什么医院会这么吵。
一睁眼，只见一道黄绿色的鼻涕在她脑门处晃荡着。吓得她立马全身一个激灵。
“吸——”
那道鼻涕缩了回去，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小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大眼睛，倒是十分有神。见她醒来，小男孩惊喜的咧嘴一笑，露出俩颗豁了的门牙。
鼻涕又缓缓流了下来。
我的天啦！
沈荷有些崩溃。她作为医生，虽然学的是中医，但那些个职业病，她一个没落下。比如说——洁癖。
“娘亲，姐姐醒了。”
小男孩一边向外跑着，一边大声嚷嚷。
姐姐？
她怎么可能有这种弟弟。
沈荷环视一周，张大了嘴。
裂了缝的土坯房，窗户破了拳头大，半死不活的吊挂在窗柩上。
泥土地面，凹凸不平。中央摆着一张缺了脚，用砖头垫着的木桌。
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这股预感，随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更加强烈。
“阿荷，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娘都快担心死了。”
暗蓝色的身影，刚闯入沈荷视线。便哭嚎着，朝她扑来，一把搂住沈荷往她怀里埋。
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则站在一旁傻笑。
说实话，沈荷有点懵。
虽然，她隐约有了一种猜想，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一没被车撞，二没被雷劈，三没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只是下楼摔断了腿，住院睡了一觉而已。
这也能穿越？
沈荷从小独立，最怕有人哭了，尤其还是女人……
好在，没过多久。那自称为“娘”的女人，便反应过来自己在女儿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些丢脸。
她放开了沈荷，沈荷这才看到这“娘”长什么样——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似水秋波，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沈荷这会知道，为啥那小男孩眼睛长那么好看，这完全遗传了他妈。
“荷儿，你可有哪儿难受，一定要告诉娘。娘替你请大夫。”
据她所知，古代看病需要不少钱吧。沈荷余光瞥了眼这个堪称家徒四壁的“家”。
“我没事……”
沈荷一张嘴，突然觉得喉咙异常沙哑，根本说不出话。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外头便如风似的“刮”进来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身形瘦小，脸皱巴巴的像是风干了橘子皮。然而精神却异常矍铄，尤其那双眼睛，闪着精光。
“请大夫？她做出这么败坏沈家名声的事，还想请大夫？”
听声音，这便是将她吵醒的那位了。
沈荷脑子里，突然涌进来一股记忆。一卷卷画面，像是按了加速键，在她脑海里播放。
这刻薄的老太婆，便是沈家老太了！
而那位温婉的女人，人称小沈氏，闺名“香雅”。
十五年前，嫁入沈家。由于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沈荷，便处处遭人白眼。
抑郁之下，身子越来越差，直到六年前，才又怀上第二胎，也就是沈荷刚睁眼时，看到的那个鼻涕小男孩。
然而，怀上没多久，沈老三，也就是沈荷他爹，在大户人家帮工的时候，意外淹死。
那大户人家倒是给了她们孤儿寡母大笔赔偿，却都被沈家老太把控住了。
一大家子靠着赔偿金吃香喝辣，却以“扫把星”、“克夫”的名义，将她们孤儿寡母赶到沈家院子外头的小泥房子里。
当然，小沈氏平日里该给他们沈家干的活，一样不少。甚至比之前更加过分！浑然把她当成奴隶使唤。
沈老太几乎要开始破口大骂。
小沈氏一个哆嗦，吓得像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要死，就死远一些。别给我们沈家丢人！”
沈老太越说越气，直接轮起拐杖，就往沈荷身上抽。小沈氏母爱天性，连忙扑向沈荷。
拐杖敲在小沈氏腰上，发出打在骨骼上的闷声。
小沈氏却顾不得剧烈的疼痛，连忙跪在地上，替沈荷求情：“娘，荷儿不懂事。都是我的错，您要打就打我，是我教导无妨。”
“娘，我这个月，还能再绣几幅刺绣。俊哥儿上学，学堂里难免要些体面。我将刺绣卖了，可以贴补些。”
原本小沈氏的求情，让沈老太更加恼怒，还想再抽打几下，小沈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放下拐杖，冷哼一声。
“你知道就好！俊哥儿打小聪明，可是家里未来的状元大老爷。日后你们这些做婶娘的，还不都跟着享福。”
说完，她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荷。
“你可要好好教导明儿。别和这小贱蹄子似得，整日就知道败坏家风。”
小沈氏连连称是。
沈老太这才拄着拐杖离开。脚步生风，好像这里是什么腌臜地，多待一会，都会让自己沾上晦气。
直到瞧不见沈老太背影，小沈氏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床边，安抚沈荷。
“荷儿，娘知道，娘不该说这些。可是那代家人，瞧不上咱们。咱们又何苦自取其辱。”
沈荷从脑海中截取这段记忆。
原来，这沈荷从小定了娃娃亲，对象是代家幺子——代兆文。
代兆文心高气傲，当然瞧不上这又土又丑，咬字不清说话大舌头的沈荷。
可沈荷呐，从小就认定代兆文是她夫君。听闻代兆文闹着要退婚，沈荷想要个说法，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沈荷性子软弱却十分倔。直接爬上了人家墙头，和他对质。
没想到脚一滑，脑袋磕在代家院子里的砖头上，当场血溅一地昏死过去。
代家人吓得直接将人抬着，一路连滚带爬送回沈家。
抬回来时声势浩大，在加上代家婶子那么一宣传，这事立马传遍四里八乡。
现在，人人都知沈家丫头，爬墙头看男人摔晕过去。
沈家现在都可谓是各个恨死沈荷了。
沈荷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娘……”
她尝试着喊出这个称呼，嗓子干哑的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