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立在半空之中,淡然地扫视了一周,他昂天长啸。雷惊电绕,风云齐聚。
声动四野,天地变色!
赤冥等人无不闻声色变,目目相觑,都以为仙尊恢复往日实力,两股颤颤,汗流浃背,心惊胆寒之余,若不是明白若仙尊真的恢复往日境界不逃是死,逃也是死,他们早就逃到九霄云外了。
仙尊一指指向猰貐。
猰貐大吃一惊,以为仙尊欲对其动手,连忙飞身而起,翻滚闪避,却未见原先所立之处有任何异状发生,这才面红耳赤的讪讪停下身形,亏得他本体浑身通红,没让人发现脸上端倪。
赤冥与魔主等见状却无任何讥笑,因为换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敢坦然面对仙尊的这一指。
“猰貐,吾之前真没料到这欲杀吾的竟也有你的一份。”仙尊剑眉轻蹙,嘴角抽了抽,摇头叹息道,“自吾开始这纪元来,你一直都是吾忠心耿耿的利刃坚盾。在数千年前时,吾领着你们对上天魔。在天魔**大阵中,当时吾一时不察,被天魔趁虚而入,神魂陷入幻阵,是你为了护着吾的肉身,奋不顾身以自己仙力和寿元为代价,硬是挡住了四大魔君七天七夜的围攻,直到吾元神归位。”
深吸了一口气,仙尊继续言道:“此战过后,吾的最年轻最英武的战将成了一个满头苍发,鹤发鸡爪的垂垂老朽,手脚全断,身上没有一块皮肤超过铜钱大小,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一魄,油尽灯枯,奄奄一息。当时,天莲都为你哭了七天七夜,泪干泣血,血滴于下界,于是尘世遂有血莲。事后,那么善良可爱的一人,不顾吾的劝阻,执意亲自领着夜摩他们将天魔一族团团围困,斩尽杀绝,天魔全族灵肉俱消。至今天魔界已成黯灭之地,没有物质,没有时间能逃脱那里,天魔一族永存永又永远的消失于那界,于寂灭和生存之间无限转换,受那永世的煎熬,却无法逃脱!”
用手指了指前方,仙尊说道“如今那天魔界就近在咫尺,那里的幽魂日夜游荡,那里的残灵永远号哭悲泣。吾也立下法则,无论是谁若助天魔脱困,当受千百世轮回之苦。而你!猰貐!吾的爱将,被吾以秘法复活之后,怎么又要背叛吾呢。吾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啊!算了,既然都发生了,吾也懒得去计较你在想什么了。”
猰貐嘴唇嗫嚅几次,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目光转向它处,
“赤冥!吾的道童兼半个亲传弟子。你又是为什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背叛吾呢?”仙尊面带讥诮,环手一圈,“难道这些宵小之徒,虚伪之辈甘愿奉你为仙界共主不成?就算他们承诺了,你会信吗,呵呵,你又能做到吗?”
赤冥闻言低头不作言语。
“还有那光头胖子,你以为你躲入芥子空间附在那自作聪明的白衣光头胖子的身上,吾就看不见你了吗”仙尊讥诮之意更盛。
“我佛慈悲,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弥陀佛显出真身来,佛光阵阵,满面悲苦,“贫僧非是为争名夺利而来,实为这亿兆生灵请命罢了。只要仙尊顺应天道,愿散去一身道果,贫僧愿跟你一起入了那归墟之地,自由自在,不理这俗务烦扰。”
仙尊哈哈大笑道:“要救这生灵就得杀吾禁吾?吾不束手就擒,还是有背天道了?佛门中人,果然一张利嘴好生厉害。呵呵,难道燃灯圆寂之前没跟你说过天道在吾吗?也罢,看看你这当今佛教教主有几分成色,都亮出来吧。”
一道黑光和一道金芒分从左右二面激射而至,从仙尊胸腹处,贯穿而出,留下二个鲜血淋漓的狰狞的伤口大洞。
却是魔主和天王如来发难。
另外一处的通天教主手持仙剑,本想也趁机上前攻伐,却不知道为何没有动手。
仙尊却像无事人一般,仿佛这一切不似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只是冷眼看着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面带苦涩,一声轻喝,宛若天外传来一声梵唱,又似从九幽之间冒出细微之音。然而那声音却在须臾之间,如晨钟暮鼓一般,振聋发聩,响彻天际,重重的在众修耳边响起,更是在其心间回荡不休。
庄严。
宏大。
温和。
包容。
慈悲。
怜悯。
真不知道这一声梵唱如何就能包容得下如此之多的情感。
不少魔族之人纷纷扔掉手中武器,跪伏于地,或叩首不止,或捶胸不休,痛哭流涕地要加入佛门。
气的魔主七窍生烟,却又不好翻脸,只得暗中咬牙切齿。
那声梵唱凝声成形,化作一个金光闪闪的“卍”向仙尊三人飞去,一路佛光普照,天花乱坠。
“卍”字飞至仙尊三人头顶,洒下万道金光,将三人团团罩住,霎时便有无数佛经诵念声响起,如雷贯耳,喋喋不休,直指神魂。
仙尊蹲坐于地面不改色,置若罔闻。
文书仙君和神毓仙王,虽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却皆鼓起残余灵力,紧闭六识,与之苦苦相抗。
神毓仙王伤势最重,万缕金光照射之下,浑身斑斑血迹分外刺目,一张英脸竟是愈加惨白起来,身形已摇晃不定,却倚着混天棍强行站起。
佛光似金,佛威如狱。
神毓终究没能扛起那如山似海般的佛光金柱,被一步一步地压弯下腰,最后跌坐于地,牙关紧闭的嘴角阻挡不住那殷红的血流如注。
一旁的赤冥本以为自己见此情景会畅意会开心,但心中却不知为何,莫名冒起一股业火。
无明业火虽小,却在心头环绕啃噬。
千种情绪万般汹涌!
曾几何时,他们兄弟二个巡游九霄,震服四方,驱逐罡风浩炁不正鬼神,扫荡天下妖氛恶毒之炁,无怪不治,无邪不摧。九天之修无不侧目,十地之怪俱皆胆寒。如今其中之一却落得如此境地。
兔死狐悲。
痛彻心扉。
未几,神毓仙王竟被“卍”侵入一丝神魂入内。
仙尊见状,一声叹息。
神毓仙王二次都心魂不守,看来,还是往日过于顺风顺水了,一旦处于逆境,难免心血激荡,心神颇变,忧思过多。
“唵!咥!咦!婆!唏!娑!诃!”仙尊轻喝道。他虽然无灵力在身,眼界犹存。
声音极轻,却在神毓二人心中蓦地炸响,放出万道华光,将那四周的佛光尽皆湮没。神毓仙王和文书仙君方才如梦初醒,忙掐指作印,默诵净身咒:“吾以月洗身,以日炼真。仙人辅我,玉女卫形。二十八宿,与吾合并。左有六甲,右有六丁。前有雷电,后有风云。千邪万秽,逐气而清。急急如律令。”
那佛光金柱如遇真火,热汤沃雪一般渐渐被消融变小,最后消失无踪。
阿弥陀佛脸上苦色更甚,单手作稽,做狮子吼:“唵!嘛!呢!叭!咪!吽!”
石破天惊!
撼天震地!
随着这声狮子吼,一股庄严伟岸之力瞬间贯彻天际,横亘四周,状滔天巨浪,形灭世飓风,将众人裹挟在内,吞噬不见。
声浪所到之处,但见遍地佛陀,庄严宝相,梵音阵阵,金莲处处,天龙翱翔,地涌灵泉,不由得人不心生敬畏,五体咸服。
魔族之中顿时有数部魔修连带族长在内得悟佛法,感领佛恩,尽皆投向佛门。佛门后将其封为八部天龙。
在这惊天骇浪中,神毓与文书二人如同漂浮在海面之上的二叶扁舟一般,随波逐浪。
那波涛浩瀚无垠,无法无天。
那扁舟攀爬跳跃,浮浮沉沉。
巨浪喧嚣如雷鸣,似虎啸。
扁舟沉默如巉岩,似坚礁。
终究这扁舟还是没被那参天恶浪掀翻。
梵音绕耳,二人安坐如素。
只要守心如玉,何惧外界纷扰。
眼见音攻无效,只是收了一番魔众,勉强可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但非佛愿。
阿弥陀佛满脸苦色,双手合十。
空中出现一双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无边无际。
巨手向中间合拢而去,看缓实快,无可阻拦。
指间狂风怒号,云气翻滚,雷声震天,电掣红绡。
无边无垠的参天手掌不消一刻钟便将三人四面八方合拢围住,封闭在其中。
手掌之间,漆黑一遍,不见任何光线,幽暗压抑。
手掌之外有声音仿佛从万里之遥响起,却又轰鸣如雷,“神毓仙王,文书仙君,你们二位若愿弃暗投明,老衲愿扫榻以待,奉为灵山诸佛之一”
“秃子聒噪!”神毓仙王就回了四字,不再言语。
手掌化为山壁,壁立千仞,往中间合拢而去,雷霆万钧,摧山坼地。
痛!
深入肺腑的痛!
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火烧火燎的灼热感。
尽管已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由于之前的拼杀已经灵力耗得干干净净,现在只能以重伤之后的残躯苦苦相撑。
可是还是无法与伟岸佛力相持过久,身体已被动弹不得,胸腔中不断传来火烧的感觉,应是肋骨被压断了。
神毓终于还是压抑不住胸口那股烦闷感,忽地口一张,“呃”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自己身上和那“肉墙”上。烦闷感似乎少了一些,但却又没少什么,因为那墙压的更加紧迫了。
然后,他仍是倔强地昂着头颅,不屈不挠,不死不休。
仙尊咬牙用自己的残破身躯试图去阻挡那如墙如林的佛指山,却是除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因自己是混沌之体能不受那指山所迫,其余的地方还是越来越来越紧仄。
佛力奔腾不休,
墙壁狂暴向前。
终于,仙尊二侧再无声息。
唯有血流无声。
男儿至死心如铁。
一片丹心照碧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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