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仍是漆黑一遍,远处却有一点似有似无隐约可见的飘渺光点,其余的地方仍是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黑暗。但是却终于不是死寂一遍了,有了一丝声音,是萧瑟的凄冷之风吹过狭缝发出的怪声,像孤狼望月嗷叫,如百鬼在悲苦呜咽,似痴女在低低哀怨泣诉。
他心里却涌起一丝喜悦,终于又一次听见这风声了。
他坐着地上,大口的呼吸着,积攒着体力,虽然看不清前方,他却仍然紧紧的看向那里,脸上有些紧张,全身贯注,心里不知道在默默地盘算些什么。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深深呼吸了下,吐出一口浊气,再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脸色恢复了些许平静,站起身来。
他往前一只脚尖顶着另外一只脚的脚后走去。
走了有十八步,他开始谨慎而又缓慢的探索,每次都要在脚步脚踏实地踩到硬物之后才会把身体的重量转移到上面去,然后提步再行,再次小心翼翼的探着前方的道路,如此反复几步后,这次左脚伸出去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他毫不迟疑的收回了左脚,伸开左臂往左边摸去,摸了约有一寸来远,摸到一块较为尖锐突出的石尖。就是这里了,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
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伸展开双臂,将身体伸展成一个“大”字,双手撑着二侧的石壁,咬紧牙关,一下接一下地往上攀爬着,在黑暗中爬了约有一丈来高方停了下来。
攀爬将他的剩余体力消耗殆尽,他一边努力的催眠着自己,我一定行,我一定可以做到,一边将身体全部的重量转移到颤抖的双臂上,将身体缓慢而又坚定的往左转去。
或许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或许是几百年那么久,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撑不住的时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右脚终于蹬上了对面的石壁。
他将右臂搁在略为凸出的一块石尖上,将身体重心转移到,双腿和右边上,慢慢的转过身去,终于将身体姿势变成了,背顶右边石壁,双腿绷直蹬着对面石壁了。这下省力多了。长吁了一口气,他在那里休息了片刻。即使在如此冰冷幽暗的环境里,他的头上也沁出满脑门的热汗。不过他现在已经没空和没精力去管那劳什子汗水了,他将背使劲顶着石壁,交替着将重心在双脚间轮换着变换,一步一步往前挪去。
不知道挪动了多久,后背与双腿已是酸疼无比,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坚持不懈,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随着通道方向转了个弯,前方开始出现一些朦胧的光,朦胧的紫光。
快出来了,坚持下去,他给自己鼓劲。
已是筋疲力尽,却又不得不咬牙的用尽最后一点潜力挪动了小半个时辰。前面的光线越来越强烈了,还好他时不时闭下眼睛,故而眼睛能适应着光线的变化,没有流泪。
那是一个洞口传来的光,出了这个洞口就能走进那个光明的世界,一个光明却又杀机四伏的世界。
不顾那些石头的棱角尖锐和锋利,他伸出双手,死死抓住洞口的岩石边,先是头探了出去,即使他早已知晓和探索过,他仍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贪婪望着洞外这片弥漫着紫光和稀薄黑雾的世界。
一个人无论内心是光明或是黑暗,身体总是向往着光明的。
他又勉力将身体大部分伸了出来,这时身体的整个重心都在前半部分也就是洞外的这侧,这此他再也无力支撑住自己身体,一下子就往前猛地摔了下去,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抱头保护自己。
“砰”的一声,他如同一头待被宰割的猪羊一般重重的摔倒在地。
尘土四溅。
洞口离地不是太高,五尺有余。
即使这样,也摔得他眼冒金花,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呼吸里都带着灼热的疼痛。
随意用袖口擦了擦鼻孔流出的二绺鲜红鼻血,他望着半空中那朦胧而又没什么温度的紫日,牵了牵嘴角,笑了起来。至少,等下即使又死了,也不是死在黑暗中了。
颤抖的手费力抬起,一只被尘土磨蹭得满是尘土的白色袖子随意在鼻口胡乱擦了二下血迹,这下本来就脏成灰色的衣袖更加看不出它原来衣色了。
白衣人很想就这样躺下去,晒着那并不温暖的太阳。
然而却是不行。
那太阳,假如它可以成为太阳的话,已经在空中往东偏离正中很远了,约莫还有个把时辰就会落到远处的东边那飘渺朦胧的山下去。
寥寥数次在外界的探险经验告诉他,他得赶紧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山脚下的那座破庙里。
躺在地上,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贪婪的享受那紫日带来的并不多的温暖和希望。
在感觉能勉强控制身体时,白衣人挣扎着站了起来,走进眼前的稀薄黑雾中,踉踉跄跄的往下走去。
附近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呼啸的风除了带来寒冷,也裹挟而来树林深处银铃般的女人娇笑声和诱人的轻声呢喃。
那些声音在耳边不断环绕回响,一直呼唤、引诱他前去一探究竟。
白衣人用牙齿不轻不重的咬着舌尖,让自己专心走路,不去听那些声音。
于是那些声音逐渐尖锐和嘈杂起来,变成了怒喝和咒骂,最后化作濒死的惨叫和诅咒。
那些诅咒听得不是很清晰,他也没心情去细听,隐约能听到“举族之力”“众叛亲离”什么的言语。
白衣人充耳不闻的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呼——”一只的巨大蛇首怪鸟从树林高空掠过,巨翅带来的巨风让树木摇曳不停,巨翅同时遮挡住紫日的光芒,让这条山路阴晦了不少,避在树荫处的他心里掠过一丝黯然阴影。
被风吹过压低的铁灰色的草丛里,有不少鲜红的果子不情愿的显露出身形,饱满多汁、鲜嫩欲滴。
白衣人视若无睹,摇摇晃晃的继续专心顺着崎岖蜿蜒的山道上山路往下蹒跚走着。
冷冷的阴风略过后,杂草又抬起了头,那些藏在草叶阴影中的红果子兀地从中裂开,露出一只只冰冷、狠毒的眼睛,凝视着那人的身形移动,那眼睛绝大部分是惨白的眼白,唯有中间是金色的狭窄到快成一条线的竖向瞳孔,残忍、冷酷而又疯狂。
往下走去,气温却渐渐地升高了,周边的景物也在慢慢变化。
前方是条潺潺的浅溪,溪水欢鸣流淌。溪宽不过五尺,溪水清澈且透明,一眼就能望到底,溪底布满颜色斑杂,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溪水约莫一尺来深,微风吹过,青光粼粼,如同一条透明的浅绿玉带蜿蜒在山腰。溪边二岸,青草葱葱,黄菊娇艳。
一身泥污血痕的他站在溪边只恍惚犹豫了一刹那,便不再做停顿,踩着溪边的硌脚碎石和尖锐贝壳往右径直走去。
行得约有半里地,才看见溪水在这转了个弯,溪面只有三尺来宽,溪水变得湍急,溪水的颜色也变成了深绿,可溪中仍有不少银白的地方,宛若晶莹的水晶。
没有丝毫迟疑,后退约有一丈来远,白衣人给自己来了一小段助跑,一只脚在离溪边约有一寸的处重重的踏在地上,身体笨拙而略带慌张地弹射而起,下一刻,砰的一声,摔在小溪对岸,虚弱身体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过了溪面,犹有二只赤裸、肮脏且伤痕累累的脚还停在离水面三尺的空中。
一路上来,由于是光着脚走路,脚上皮肤早被野草荆刺划得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伤痕被泥尘覆盖,结了一道道深褐色的浅疤。还有些是才发生不久的,伤口处犹有血液渗出。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扑倒在对岸的那一瞬间,仍是觉得身体被摔得有些疼痛难忍。疼痛和耗尽精力的无力感,让白衣人感觉疲惫不堪,于是他选择了停在那里休息下。
翻个身,长吁了口气,望着空中那已经东斜不少的朦胧紫日,还来不及有什么其它想法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脸色突变,二只脚便倏地被他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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