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炎,但也正因天气炎热,偶有的凉爽便会让人觉得异常舒服。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枝,在地上映下点点光斑。
岑娇窝在树荫下的竹椅中,吹着难得的凉风,吃着冰镇的瓜果,看着小太子满脸仇怨的写着女戒,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分明是神仙的生活。
岑娇轻轻哼着无调的曲子,嘴角始终扬着。
怀画附在悦琴耳边,低声道:“小姐的心情似乎从昨晚起便特别的好,悦琴姐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悦琴摇了摇头,她也不晓得。
岑娇吃了一颗葡萄,香甜的汁水漫进口中,甜的她眯起了眼。
昨夜他们并没有聊许久,也没有说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那这种状态是最令她感到舒服的。
前世经历太多,她的思想不可能像真正的十四岁少女那般的烂漫天真,她想要不是以甜言蜜语去维系的感情,而是明知在一起会有艰难险阻,但依然愿意坚守。
上一世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守护着她,那么这一世,便换她来守护他。
她不会再让他变成前世那个冷血戾王,这一世,她要守护住他的光明和温暖。
她已问过容陌,邵氏虽有些陈年旧疾,便并非危及性命之症,所以前世的邵氏除非得了突发之症,否则不会是病逝。
所幸容陌信她,即便不知道她有前一世的记忆,但仍旧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有容陌派人十二时辰保护邵氏,应不会有意外发生。
岑娇有些后悔前世未多打探容陌的事情,否则也好早做打算。
“岑娇!岑娇!本宫唤你呢!”连续被岑娇冷落的容明时终是气不过,甩笔起身。
“抱歉,走神了。”岑娇语气淡淡,容明时没听出一丝歉意。
容明时气呼呼的走上前来,扬着下巴道:“你是不是想着容陌呢?”
岑娇略蹙了下眉,“殿下不是该唤王爷为王叔吗?”
容明时见岑娇还在为容陌说话,顿时更气,“本宫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我!”
“啧。”岑娇这小暴脾气有些上来了。
岑娇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你不是他母后,你不是他母后。”
压下了心口的火气,岑娇尽量放平语气,“臣女自是不敢管教殿下,那殿下想与臣女说什么?”
容明时抿了抿唇,抬手遣散了内侍,目光落在了悦琴和怀画两人身上。
岑娇抬抬手,让两人也退了下去。
“悦琴姐姐。”怀画回头看了一眼负手而立和慵懒倚坐的岑娇,小声道:“悦琴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刚才抬手的姿势与太子殿下一般尊贵。
不,我觉得小姐看着似乎比殿下还要高贵呢!”
“嘘。”悦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怀画不要乱说。
但她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中亦有同感。
小姐坐姿虽懒洋洋的,但身上似乎有种沉淀多年的贵气,相较之下,竟显得太子殿下都有些稚嫩了……
容明时俯视着岑娇,他觉得他现在状态可以用居高临下来形容,可不知怎的被岑娇撩眼一撇,他便气势皆输。
容明时清了清嗓子,绷着脸严肃道:“岑娇,你不知道瑾王叔已有婚约吗?”
“知道啊。”
“那你为何还与他走得那般近?那婚事是我父皇钦赐的,不管瑾王叔给了你什么承诺,他都不可能娶你,你别犯傻行不行!”
看着容明时满脸愤慨的模样,岑娇抿嘴一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容明时嘴角牵牵,冷哼一声,“少自作多情了,谁会担心你啊,本宫不过是觉得你们两个这般有违礼法罢了!”
“哦……”岑娇慵懒的应了一声,尾音微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我这个人向来不怎么看重礼法的。”
“你!”容明时指着岑娇,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干脆一甩手,咬牙狠狠道:“本宫是太子,本宫命令你不许再接近瑾王叔!”
岑娇擦了擦手,懒洋洋的扬着头,“那我要是不听呢,太子殿下打算如何?”
“本宫……本宫就……”容明时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泄气道:“岑娇,你身份不低,相貌不差,找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可别的男子我都不喜欢呀。”
容明时第一次领悟到女人若想气你,真的能够将你活活气死的真谛,“你……你就是故意与本宫作对是不是?”
“哎……”岑娇轻叹一声,坐正了身子,收敛了脸上的玩笑,正色道:“太子殿下,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这不能作为你来干涉别人生活的理由。
每个人的选择都有她自己的考虑和决断,并不是旁人能理解的。”
“可他有婚约,性子也不算温润,而且……”容明时抿抿嘴,迟疑了些许,还是将真心话与岑娇道了出来,“而且父皇曾与我说过,不能让瑾王叔做大,否则他会谋朝篡位……”
这种话他自然是不能讲出来,可他想让岑娇看清现实,嫁给王叔,并非最好的选择。
岑娇眉目一寒,看得容明时无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你生气了?”容明时的语气软了下来。
岑娇摇摇头,起身行至容明时身边,语气柔和而耐心,“殿下,有些时候立场是天生注定的,我不想指责殿下什么。
但我希望日后殿下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而不仅仅是从他人口中得知。
你会是南国未来的君王,您的眼睛不应被偏见蒙蔽。”
容明时怔怔的望着岑娇,眸中浮动着复杂的光,他垂下眼睫,闷闷的道:“你这口气,倒有几分像我父皇。”
岑娇眸光温软,若此时这里有第三个人,便会惊讶的发现,岑娇望着容明时的目光竟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在马场舍身相救,还唤您为时儿吗?”
容明时猛地抬起头来,“你肯告诉本宫了?”
这个困惑萦绕在他心头许久了,终于可以知道答案了。
岑娇正色点头,目光清清的望着他,郑重而严肃,看得容明时不由紧张起来。
“此事皆因我曾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做了殿下的娘亲,这个梦即便醒来,依旧让我觉得真实,所以我才会舍身相救殿下。”
两人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半晌后,容明时方才抽了抽嘴角,强自控制颤抖的语气,“然后呢?”
“没了啊。”
“岑娇!你又耍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亏他满含期待一本正经的听着,她竟拿他开涮,真是岂有此理。
“岑娇,本宫再理你,本宫就是……”小狗两个字正与脱口而出,生生被容明时憋了回去。
他肯定还会忍不住去理会岑娇……
想到自己竟然狠话都不敢放,容明时心里更气,用尽气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岑娇好笑的弯起了嘴角,目光柔和的望着容明时气呼呼的背影。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他自己不信就怨不到她了。
容明时一边走一边怒气冲冲的踢着脚边的石子,岑娇这个女人就是目光短浅,没见过世面。
待他日后给她办场选夫宴,将长安城所有尚未婚配的小郎君都给她找来,定要她挑花眼不可。
容明时这般想着,脚下一用力,将石子远远踢开。
他迈步追上去,忽的发现两道身影立在廊下。
他连忙躲进假山后,探头偷偷张望,发现立在廊下说话的那对男女竟是容陌与陈希。
容明时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如打了鸡血般瞬间复活,连忙转身小跑着去唤岑娇。
岑娇,让你不听的本宫的话,这样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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