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一怔。
那些糟糕的情绪,那些焦躁不安烦乱,还有在她心中翻滚的暴戾,就像是被亮白色的光芒洗涤一空一般,她怔怔地看向踉跄着,咳出鲜血的人。
他比来时脸色更加惨白,好像一路的奔波,都比不上刚刚那个吻要让他无力承受--
然后,越溪看到了更加刺眼的场景:
她手上,还有那浓稠的黑夜里,冒出来的,黑色的丝线,正顺着那银白色的光,一点点地渡到了陆景清身上。
夜色远比以往更暗,更可怖,可是渡出的黑色丝线,远不及她身上的万分之一,她甚至能感觉到黑夜的恐惧,在不安地涌动着,可是那些黑色的丝线,却如吸血的蚂蟥一般,贪婪地向陆景清而去。
被黑色丝线层层包裹的人一再咳血,捂着胸口的指节已经苍白到成了几乎下一秒就会碎裂一般的惨白。
可是他却没有靠近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音节,甚至在她过去,试图阻止他的时候,手指微动,让透明的,几乎不成形的精神力,勉强编织成了白色的绢布,然后覆住了她的眼睛。
她听到有声音在阻止陆景清,也听到他阻止未果之后,气急败坏地转向她:
“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陆景清似乎在调动精神力捂住她的耳朵,但是很快就闷哼一声,精神力碎了一小块。只剩下最后一点在苦苦维系。
“你明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安危,还在最危险的时候跑出来?!你的能力已经用完了,怎么可能抵御得住黑暗的侵袭?!”
“他为了让你回去追了你一路,可你呢?!害得他受伤还不肯回头,直接撞到了这!你知道要是没有他,你早就葬身在这片黑暗中,粉身碎骨了吗?!”
玳瑁龇牙,想咬那个男人一口。胡说八道,这是它构造的世界,它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司令粉身碎骨?!
可它忘了,在它进入这个世界之前,越溪是进来过的,很多细节,也许就是当年的越溪安排好的。
但是现在的越溪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只是茫然地听着,听着绢布替她隔离的整个世界传入的喧嚣,可是那些喧嚣,远不足男人的声音清晰,刺耳:
“你以为他在干什么?他在把自己当成容器,把所有的,不好的,糟糕的东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以为契约是怎么来的,间歇性失忆症又是因为谁才有的!之前被家人背叛,被当做战争机器,他也没有真的失去基本的喜怒哀乐的能力,可是现在呢?谁还记得冷淡漠然的陆景清是当初的陆钦?!是他为了你克制了情感的本能,是他接纳了你那么多的负面情绪,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冷血无情的机器人!”
“你怕黑,在黑暗里会失控,他就用精神力净化你,你暴戾冷血,他就用鲜血来度化你,你以为这么多年帮你背负那些过去的人是谁?”
“是他!”
“是他在用命成全你,让你能干干净净地做你的星系司令.......”
“可你在干什么?!”
“你记恨他对你所做的一切,可他为你做的一切,你又真的看到了吗?!”
男人似乎是气急,陆景清说不出话来,只能最大限度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越溪却被这些话震住了。
男人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直接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掰开来,摆到了她面前。
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地往后退了一步,坚持不住的精神力层层碎裂,再也没有踪影。
那些光芒,也像是彻底完成了使命一般,迅速黯淡下来,然后彻底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深沉血迹。
那些是他的血。
他透支生命力才能阻止她被黑暗透支的血。
而陆景清,已经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手指颤抖,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连看都克制地没有再看她一眼--他怕她被现在的自己吓到。
那双深邃如穹宇的瞳眸,现在已经变成了纯黑的深渊,而且墨色还在不断扩散.......
越溪想要清醒,但是下一秒,却忽地眼前被白光笼罩,几乎是片刻,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叮!”
“恭喜主播进入隐藏世界,本次直播任务为【失去以后】,由于本次世界剧情特殊,将暂时关闭阅读弹幕权限和读取记忆权限,主播需在直播时间内,找回已经失去的一切,并做出最后抉择。”
“本次直播将切换不同世界进度,本场世界地点,蓝星。”
“本场已失去物品:【茶碗花】【幸运手钏】”
“直播开始。”
.......
越溪醒了。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窗帘飘洒进来,在她的粉色裙衫上染上了绚丽的金粉。
而眉眼精致的人却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赤脚踩在地板上,茫然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等手机响起来,她才略显迟钝地转向手机的位置,拿起来:
“越溪!你跑哪去了!开机第一天你就给我玩迟到!片酬不要了是不是!”
她下意识地把手机拉远,听清楚他骂了些什么之后,揉了揉眉心,下意识道:“说得好像片酬是你给的一样。”
林启山:“.......”
又顶嘴,又顶嘴!!!每次不是怼他就是顶嘴!你是想气死我好换一个心脏更好的经纪人来是不是!!!
“反正你马上,立刻给我赶到片场来,不然这戏,你就别拍了!!!”
越溪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笑,还有人在说,不愧是她,可是环顾着看了看,却没看见人,也没在意,揉了揉头发:“我知道了。”
“还有,”暴躁的经纪人没停,“让你的那什么鬼朋友搬出去!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像什么话!他要是实在找不到工作我可以给他介绍,总之,这个月必须让他搬出去!不然别怪我去公寓赶人了!”
“哦........”
林启山见她应了,才勉强平复些,叮嘱越溪赶快过来,还让她戴上口罩,才挂了电话。
越溪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随手拿了个粉饼,对着镜子拍了拍,拍到一半顿住,然后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对着镜子中的人挑眉:“这么漂亮还化什么?”
她把粉饼放下,手指抹去粉饼留下的痕迹,然后看了看身上的装束,直接走出了卧室。
厨房里传出脚步声,越溪想起经纪人在电话里提到的合租室友,试探着喊了一句:“有人吗?”
男人正好走出来,对上她的视线。
是很优越的长相,矜贵冷清那一挂的,身形颀长,即使穿着便装,袖子挽起,也让人觉得该是地位超然的上位者,又或者该是那种运筹帷幄,冷静淡漠的将军角色--好吧,越溪也不知道和平年代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职业,只是单纯觉得有那种感觉,就不自觉往那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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