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入夜的时候,越溪才拿着陆景清重新找来的资料,问:“这些记载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
莹白修长的指尖翻开两页,便是详尽的种族实录,全都是关于凰族的,有些连她都不知道:
“我在很多网站上都找了,都没找到。”
正在给她倒水的人闻言顿了顿,将水壶放下了,澄澈清明的白开水在玻璃杯里轻轻地晃:
“来蓝星这段时间,查到了一些。”
他把水放在她面前,越溪双手握住,语气稍微有些失神:“蓝星.......”
过了稍微有点久,才抬眸看他:“你也在查......”
停顿了片刻:“查我们族的事吗?”
这句不带半分怀疑,只是单纯疑问,男人也简单敛眸,将手掌覆在她手腕上:“嗯。”
越溪又走神了,她这两天总是有点心神不定,之前不祥的预感散去之后,心底总是隐隐的疼,神思也不能专注些,好在有陆景清愿意一直陪着她,让她能够心安一点。
凉月又暗了暗,越溪才抬起温热的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已经把手移开的男人专注地看着她。
门外响起萧乾的通传,是穆迎。
曜日在蓝星上大大小小的军事部署,都是他在安排。
陆景清起身,身后的越溪转头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才打起精神继续看那些资料。
隔着一面墙的距离,穆迎在禀报进度:
“司令,总共两个传送阵,已经全部传送完毕。”
之前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知道司令阁下又一次失忆了之后,也没有停下来,今日发现传送阵启动之后,便为司令阁下带路,去传送的目的地去查看一番。
却没想到,在那地方见到了那位伤心欲绝的越小姐。
想起那位和他们司令阁下关系匪浅的越小姐,穆迎微顿,抬手敬礼:“请司令指示。”
男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月光仍然淡薄如雪,洒在林间,如纱破碎,眼前一片凄清的夏夜景色。
穆迎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司令阁下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出声,只是仍然挺直脊背等待命令,他在蓝星驻守多年,如果不是司令阁下提拔,恐怕终身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两星将领,无法插手蓝星的军事事务。
所以对司令阁下的命令一直是严格遵守,不管他能否理解。
半晌才有微风刮起,林涛阵阵,很小很弱的声音,却宛若海边涌起的浪,男人开口:“下去吧。”
穆迎并腿:“是!”
年轻的将领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寂静空旷的房间内只剩下陆景清一个人。
望着窗外的林涛,不知道在想什么。
深夜的时候才再度回到有越溪的房间,这两天她总是睡得很不安稳,他训练多年,不需要多少睡眠,所以习惯性地守着她。
等在她身边坐下,见她条件反射般的转身想抱他的时候,才把手给她。
被她紧紧握住时,却想起他看到的那封机密文件。
那封文件专为他而写,对她的各种小习惯细之又细。
他初看只觉得自己荒唐。
预感到自己将会失忆,特地留下这样一份机密文件虽然可以理解,可是满篇私情,除此之外,有关军务大事的星系机要,只字未提。
虽然他会短暂失忆,在军部已不是秘密,军部也有各种备案可供查询,但是星系并非固若金汤,他身为司令怎么能因小失大。
缺乏理智,这是他对失忆前自己的评价。
睡着的人眼睫轻轻动了动,他又垂眸。
现在想起来,他未必不是熟知自己的脾性。
他知道自己公私分明,不会允许理智干扰感情,所以才会留下那么一份因小失大的机密文件。
还让自己把她送离星际,去触她的逆鳞.......
如果不是他实在想见她,下意识地便去见了她,没有按照机密文件去做,他们现在,恐怕已经疏远淡薄了。
想到这些,便回忆起更多。
他曾怀疑她是卧底的那枚翡翠袖扣,也是他特意提到的。
还有知道他出行时间地点的突袭.....
可是那枚翡翠袖扣上所有的来自蓝星的特殊矿物,还有那支守着他困在黑洞之中,就对他发起突袭的海盗舰队,未必就不是他自己设计。
否则,他怎么会在失忆之前,就嘱咐穆迎,布下传送阵?
传送阵需要时间建成,他就估算时间,设计晨曦,引她来蓝星.......
思考至此,一切追查的细枝末节,仿佛都在此刻豁然明晰。
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卧底的嫌疑,为什么他会在追查之后轻易就查到她原来是凰族,为什么曜日总统阁下会知道凰族对精神力晋升大有进益,为什么蓝星上会有那两个传送阵,为什么穆迎会听从他的命令驻守在这里.......
从始至终,机密文件,翡翠袖扣,卧底,墓冢......还有那封在小世界里他见过的那封信。
都是他故意所留。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所为。
他怎么会想不到自己失忆后会对她冷淡?
他生性多疑,又手握重兵,不可能不深思熟虑,失忆之初就身受重伤,看到了那封机密文件对自己连带她都心生不喜,又知道她可能就是敌方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何况.她在蓝星的身份来历也不甚清晰.......他会怀疑,会疏远,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那个解除她卧底怀疑的凰族身份的定时炸弹,他知道如果她看到了墓冢,又知道自己早就知道她是凰族的人,一定会顺着查下去......
到时候,是谁把墓冢迁来蓝星,是谁因为她是凰族,就刻意接近,又是谁,因为失忆,就漏洞百出,对她毫无挂碍之意......她都会明白得一清二楚。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和她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们两个人,留下任何退路。
连自己今日见到她,又见到那片凰族墓冢之后,会明白什么,又会做何选择,都料到了。
男人眼睫垂下来。
窗外的风已经停了,寂静的夜色响起烦杂的虫鸣声,有的嘶哑而沉重,有的聒噪而刺耳,交杂在一起叫人喜欢不起来这仲夏的夜。
这林中仍是干燥,陆景清看着熟睡中,毫无所知的人,浓密的眼睫,竟然在这燥热安静的夜里,慢慢,慢慢地颤起来,变得潮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她如果知道自己一步步的接近都是利用,会怎么对他,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他难以想象她会怎么对自己。
她从来坚强好胜,对待感情也是从一而终。
如果不是真的喜爱他,不会一颗心怎么样都要牵挂在他身上。
他怎么能亲手伤她。
可他也万般考虑,步步都是为了推开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猜不到,也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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