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算你走运

一直被困在黑暗的房间内，从来没有接触过美好童年的人，会开心地鼓掌，开心地咯咯笑，还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扑到越溪，连声喊：“抓到姐姐了！”
那些她错过的，好像都以另一种方式，受到了补偿。
越溪看着无茗玩着气球狗，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虚空中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无茗已经不知道失忆了多少次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等不到越溪回应的声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我说了，只要你放弃，我还是能给你通关！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越溪站起来：“承诺。”
她看向那个声音所在的方位：“我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那个声音大概是被激怒了，屋内瞬间狂风大作，连窗帘都被吹得哗啦作响，家具摇摇晃晃。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音色却是不变的嘶哑而尖刻：
“要我说多少遍，唯一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没用了！”
越溪屹立在裹挟着沙尘的狂风当中：“那我就永远留在这里。”
直到无茗放过自己。
这个世界的核心就是无茗自己，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无茗心中存在已久的心魔。
她尝试过，努力过，但是无论她用什么办法，智取也好，武力逼迫也罢，好像都没有办法解开无茗所面对的困境。
既然如此，那她愿意履行诺言，留在这里。
那个声音气急：“我不允许！”
它的音量仿佛在一瞬间放大了数倍，笼罩穹宇：“我不允许，听到没有！”
越溪抬眸：“你不允许没用。”
她道：“我要守护的是无茗，不是你。”
那个声音所在的虚空一瞬间气势暴涨，还有些细的少女的嗓音瞬间变得粗哑，而残暴。
它冷笑起来，状似癫狂的声音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逼入绝境。
“狂徒，狂徒！你这个狂妄之徒！”
凛冽的风在越溪身边打起转来：“你知道上一个敢这样做的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越溪从容地和那团风暴对视：“死了？”
那个声音动作一滞，然后恶狠狠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敢这么做？！”
话音刚落，那阵风竟然像是有了人的意识一样，直直地指向熟睡过去的无茗：“难道这个小女孩，对你，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
越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那阵风：“第一个说要帮你的人，没有兑现承诺，对吗？”
那阵风一滞。
越溪继续：“所以你一直告诉我，唯一的一次机会被我错过了。”
她一开始还在想，为什么时间线可以轮回，她拯救无茗的机会却不能重来，可是这段时间，和无茗相处之后，她忽然就明白了。
无茗最开始对她的恐惧，或许并不是来自于她对“大人都是坏人”的这一认知，而是来自于她之前的经历。
她被所谓的父母镇压着，无法逃离这座对她来说，过于冰冷和残酷的牢笼，对于像父母那样的大人，无茗或许是该惧怕和憎恶，可是答应过她，会救她出去，最后却并没有做到的大人，才是无茗真正难以释怀，不能原谅的对象。
因为答应过她的人，曾经让无茗看到过真正的希望。
又亲手剥夺。
无茗的声音曾经告诉过越溪，无论她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帮助无茗，来告诉她怎么逃离这里，这个世界都会用各种剧情来阻挠她。
这样的设定，听起来像是限制，在越溪眼中，却更像是一种惩罚。
对承诺者的惩罚。
说好的救她出去，第一次你失言了，那就别想再有成功的机会。第二次，第三次......不管你再试多少次，无茗都不可能被他救出去了。
这样的规则限定，对于后续的任务者来说，或许有些变态和残酷，可是对于已经期待过无数次的无茗来说，才是真正接近现实的发展
她可能，只有那么一次勇气，只有那么一次机会，可以逃脱这个，囚禁她至今的牢笼。
她受了那么多苦，才等到今天，你又凭什么中途放弃。
既然会中途放弃，又何必在一开始的时候，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带她离开。
这个世界的一切设定都是有理由的，这些剧情，就像是无茗内心那个敏感而脆弱的自己，在一遍遍诉说，她在这个无情而冰冷的世界所经历的一切。
作为局外人的越溪不想去责怪她，更不想把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归咎于无茗身上。
她只想让无茗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虚伪，残忍，和不守信的大人。
这个世界上，也会有愿意拥抱满身伤痕，愿意把童年还给他们的，真正温柔善良，闪闪发光的人。
这样给人带来温暖的物种，才是这个宇宙继续存在的意义、
才是生命本身，所具有的真正光辉。
这个世界上被黑暗笼罩的角落其实从未消失过。
可是总有一天，携着满身暖阳光辉的恒星，会慢慢地飘洒着爱与希望，降临在那些被世界亏欠的小小孩身上。
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遗弃品，他们才是值得一切美好的，最最珍贵的宝藏。
就像越溪之前说过的，他们是天使，或许有翅膀又被夺走，或许没有翅膀只能倔强生存。
可是他们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棒最棒的小天使。
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帮小天使，把自己丢失的翅膀，把她丢失的童真，和快乐，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即使门外仍然有施暴者的大声叫骂，即使明天可能仍然被限制在阴暗的角落，即使手背上仍然有着新添的伤痕。
可是只要不放弃，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那个声音说，她现在放弃，自己也可以给她通关。
可是越溪想要的不是通关。
她只想让这个世界到此为止。
没有人该永远地陷入轮回的折磨当中，没有人该眼睁睁看着美好被践踏，恶人在猖狂。
这是她的承诺，亦是她的信仰。
所以她不可能放弃。
也无所畏惧。
那个声音停滞在那里。
它注视着越溪，就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样：“你为什么能.......”
为什么能怎么样？
它的话没说完。
越溪只看到那片虚空以外的世界画面轰然崩塌，而那些萦绕在耳边的高声叫骂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接着就如同水墨画一般，慢慢变淡，退却。
无茗的身影慢慢化成光点，汇聚到那片虚空下。
那个冷漠的小姑娘再次出现了。
她的声音冷硬而毫无感情：
“算你走运。”
无茗的身影消散，声音也变远：
“下次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越溪捡起了那架缓缓坠落的纸飞机，扬眉，看向声音消失的方向，轻笑一声，把纸飞机投出去，目送它飞上穹宇：“是吗。”
她怎么觉得，以后，会越来越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