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后,报名参加羽林军的人数暴增,以前还在观望的人也咬着牙纳了投名状,把粮食和布帛送到小皇帝的内库里,身在外地的各营子弟更是纷纷来郑县参军,这些人送来的都是钱财等方便携带的东西。正在新丰与更始军激战的琅琊将军最是夸张,他几乎把营中所有将士的子弟都送回到郑县,一共一千余人。
这支队伍虽然带了些金银珠宝,但是一粒粮食也没有。琅琊将军带话来说,只有从后方向前线运粮,没有从前线往回运粮的道理,皇帝陛下要求的六石粮六丈布,琅琊营都折价成金银了,请皇帝陛下笑纳,这些娃都是营中将士的骨血,他们的老子在战场上拼杀,不能贴身伺候陛下,就让他们的娃来报效陛下吧。
这支来伺候皇帝陛下的队伍浩浩荡荡,一半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儿,最小的一个只有六岁。这也要参加羽林军?到底他妈的谁伺候谁?
牛头马面很高兴,强烈建议皇帝把娃娃们留下,作为宫里的人才储备,两个人做着由唯二的宦官升级为中常侍的美梦,却被小皇帝起脚踢飞。刘盆子是讲究人权的现代人,能做这种断子绝孙的恶事吗?
更加离谱的是,琅琊营的队伍中竟有不少女孩子。这个伺候伺候还行……小皇帝不禁心潮澎湃,琅琊将军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朕广开后宫?
翟兴清点了一下所谓的金银珠宝,按照皇帝陛下的标准,这些钱只够一百个人进入羽林营。
小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他们的娃想参加羽林军……理应打折!”
他的心里早把琅琊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他妈的是让老子给你们养孩子吗?老子开的又不是孤儿院!
为了不冷前线将士的心,皇帝还是捏着鼻子把这些人收下了,两百余个女孩子们全部发往尚衣库,交给了巧妹和钱婆,随着羽林军扩大,金针巷的几十个裁缝已经忙不过来了,正好给她们输送点学徒。至于十二岁以下的男娃,皇帝打算全送给牛马将军刘侠卿。
刘将军赶紧推辞,牛马厩早就爆满,哪儿有地方安置这么多孩子呢?要都这么往里塞人,这人都比牲畜多了,总不能两个孩子养一只鸡,三个孩子照顾一只鸭吧?再说了,公中也不会给发这么多的口粮啊!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理由他没有说,你一下子把牛马厩塞满了,他刘将军怎么对外出卖名额呢?
小皇帝本想强塞给他,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不要人也可以,这些孩子朕也可以安置,但是他们不能没有事儿干,这样吧,要么你收下这些人,要么把牛马厩的牲畜拿一半过来,朕成立一个畜牧营,利用这些人手,专门牧养牲畜。”
一半牲畜?那也太多了!刘侠卿反复求恳,最终还是免不了出血,送出去了几百头牲畜。小皇帝以第一期军训中淘汰的牛马吏和琅琊营孩子为班底,组建了畜牧营,训练畜牧人才,还专门拨发了钱粮,要他们大肆收购牛马猪羊鸡鸭鹅,开展动物繁育伺养工作。
一番折腾之后,适龄适性的琅琊营子弟四百余人加入了羽林军,准备参加第二期军训。
待训的新兵数已突破了三千,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羽林军突破万人只是时间问题,摊子大消耗也大,现在粮食问题愈发突出了。
屯田是中长期规划,短期的粮食问题需要迅速解决,孙八达虽然应下了运来两万石粮,但小皇帝不能把宝全押在他的身上。好在关中的豪强们是有觉悟的,这不,罗由前些天派去几个使者做周围各地豪强的思想工作,今天就回来了一个,这是一个深井巷的儒生,他一路向东北方向,刚过了渭水,听说前面在打仗,没敢再向前,就掉头回来了。
一路上他经过了十几座坞壁,其中规模比较大的有三座,分别是杨树坞、平顶坞和石里坞。
杨树坞的杨老太爷很是客气,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焚香,十分正式地跪接了皇帝的旨意,并表示他早就想来朝拜皇帝,只是处处兵荒马乱,道路不通,恐怕路上遭遇伪汉乱兵劫掠,到时不仅不能孝敬陛下,反而会资敌,故而不敢妄动,请陛下格外见谅。等到局势稳定,道路能够通行,他一定赍牛酒来郑县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平顶坞的坞主名叫乌春,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样子很有些粗豪,对待使者比较随意,说话也不是很客气,大概意思是上次我去给各位头领送过礼物,可是刚进郑县,就被人抢走了,乌家人被打伤了好几个,我好不容易逃了性命回来,哪里还敢再去?你们先管好自己的人,再来要我归顺。
“陛下,乌春不肯归附,却编造什么曾赶羊担酒来郑县的谎话来欺骗陛下,真是大逆不道。”看使者气呼呼的样子,想必是在平顶坞受了不少窝囊气。
石里坞在渭水边,是这个使者经过的最大坞壁。传说坞里面有数万人,守备极为森严,但使者并没能一窥里面的风貌。
石里坞拒绝了使者的进入,唯一的理由就是,非本坞者不得入内,不管拿着哪个皇帝的旨意。
皇帝对石里坞十分好奇,“那堡垒就真的那么封闭,无人能进出?”
“回禀陛下,距石里坞十里,便有游骑出没,见臣等三人,便上前盘问,之后一路尾随至坞,坞门有重兵把守,反复盘查,有人进去回禀,一个时辰方才回来,不准臣等进入。但坞内之人可以进出堡垒,下田劳作,上山打柴。”
“这就是个小军镇啊!”
罗由道:“陛下,对于杨树坞,臣倒是略知一二,其家主杨玉,是沈阳县第一豪强,祖上从山东迁居而来,历经几代,子孙繁衍,家族日渐兴旺,家中世代有人为官吏,自伪新朝之后,天下大乱,杨家为求自保,便筑坞自固,坞中储粮食军器,自行法令,俨然一个独立的侯国,官府也拿他没有法子。”
刘盆子对坞壁比较熟悉,这就是民间自发建成的一个个堡垒,从王莽天凤年间开始,各地豪强带着宗族、乡亲及一些依附者大搞基建,规模堪比两千年后的房地产建设,大大小小的堡垒矗立了几百年,形成了独特的坞壁经济,自给自足,自我保护,连皇帝都不怵。五胡乱华时,石勒在冀州得不到豪强的支持,大怒之下,带兵连下坞堡百余座,那些坞主才害怕了,纷纷送儿子过去,表示归附。
如今是坞堡刚兴起的时候,还没有后世那么遍地都是,但在连年兵乱的三辅地区已经很普遍了。一座座坞壁代替了县以下的最基层的行政单位“乡里亭”,独立于政府管理之外,自治度非常的高,这大大强化了宗法家族制度。作为现代人的刘盆子知道,在那之后宗法制又延续了两千多年,直到现在还具有影响力。
现在有钱人都缩进龟壳里,皇帝要的粮食从哪儿来?屯田怎么搞?
刘盆子暗暗琢磨,看来是要开个副本,打开新的地图了,只是不知道能否开到什么宝箱。
当然,先得把军队整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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