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吕将军也知道了如今南魏和东胡相差多大,除非以人数取胜,否则区区三万人马想要攻下东胡几乎是天方夜谭。
季离忧心有不甘,总以为还能拼死一搏。
说书人看着将融未融的雪,道,“也该是时间了。”
“什么时间?”季离忧不解。
“撤兵。”
季离忧道,“撤兵?你怎么知道会撤兵?”
话说完没有多久,吕将军便来通知季离忧,说是陛下下旨回朝,自东胡撤兵。
“这次又被先生算准了,真是无趣。”
说书人敲了敲他的头,“你这脑子长了是干什么用的?皇帝知道久攻不下,再继续强撑下去,恐怕这剩下的人都要折在这里,现如今东胡还没有向南魏发狠的趋势,南魏就有时间和东胡谈判,你说是打仗好还是谈判好?”
“陛下肯和东胡谈?”
“放在以前是不可能,但卫琅现在勾结了北丘,雕题远在西边又源源不断向东胡输送火石,兵刃,你以为皇帝老儿不知?”
“这样一来也好,暂时止息干戈,是最好的结果。”
“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卫兄会出什么条件和皇帝谈?”
“卫琅……我实在想象不到他除了报仇还想要什么。”
说书人叹息,“我白教你这些年。”
“他做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报仇?”
“幸好你生在季家,要是生在别处,你可能就要笨得饿死了。卫琅的志气可比你想得更甚,他想——”
季离忧接过话道,“他想让东胡和南魏平分天下,让东胡和失韦不再成为南魏的家臣。”
“正是。”
“可先生,是南魏人灭了失韦一大半的百姓,卫琅怎么会愿意和南魏和平相处?”
“这就要看他能不能忍。”
“先生何意?”
“东胡和南魏躲不掉的仗要打,但即使现在东胡军势力愈发强大,几十万南魏军也不是吃素的,以少胜多的仗不是天天都能赢,要是皇帝想,他可以付出极高的代价彻底毁了东胡,这就要看皇帝愿意不愿意付出代价。”
“这样说来,陛下和卫琅倒是有的谈了,一个想要振兴东胡,另一个想要不费太大力气镇住东胡。”
“所以,你别天天想着为南魏送死,送死也轮不到你。”
季离忧眨眨眼,“我何时想要去送死?”
“先生,你说这一次卫琅为何没有用术法对付我?”
说书人冷笑,“你以为他是心软?还是说你以为他想用武功光明正大赢了你?”
“不是吗?”
“傻子……我猜测他如今在修炼他师傅召唤阴兵的法子,已损了不少灵力,短时间内都无法使用术法。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他能成功,他一定知道,要是他以自身为引,像他师傅那般,他就会立刻没命,那他费劲心力夺来的东胡倒是拱手让给了那些暗中窥伺的东胡旧贵族。”
季离忧回了南魏虽没被陛下处罚,因吕将军将责任一力承担,可季家的脸面也无光。
最大的喜事恐怕是即墨苒有喜。
花灯节前几日南魏良渚的大街上便开始张灯结彩了。
季离忧知道即墨苒花灯节那日要宴请即墨家的人,一定没时间出来相见,所以就约了花灯节前。
苒苒在华秀楼等他来一见,这是他回京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有孕之事还是她自己托下人递了信,季离忧才知道。
想季善敬的德行便知此事他绝对不会和季离忧说。
楼外乌云压低,不久夕阳镶给了乌云一层金边,即墨苒捧着腮帮子看楼外的云,不知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侍女担心出来久了有差池,便催着公主回去。
即墨苒不开心,“本宫都许久没见离忧哥哥了,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再等等吧。”
正说着,倒水的侍者忽从茶盘下拔出长剑,朝即墨苒冲来,三个侍女眼疾手快,两个一前一后挡在公主身边,剩下一个上前迎敌,这三个侍女都是杨国公府武功高强的丫头,自小保护公主。
不过一炷香功夫,季离忧和说书人已经赶到,那迎战的侍女三个中已有两个受伤,即墨苒看着她们,心痛不已。
正巧季善敬跟在季离忧身后也赶到。
见状,季离忧与季善敬双剑出鞘,一掠而上,二人身法快极,后发先至,反抢在歹徒之前,左右分袭。
两个歹徒迫得回转身躯,连环双掌,解开季家二人的攻势,这刹那间,一层楼上满是刺客。
说书人略数了一下,道,“二十来个,你们能对付不?估摸着还要两炷香官府才能赶到,也许三炷香吧。”
他坐在即墨苒身边,喝了一口桌上的茶,道,“好茶,公主来一杯?”
二十多个人双眼炯炯,似斗场的公鸡一样,注视季离忧和季善敬。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合作。
季善敬率先刺向他们,霎时间寒光疾射,明晃晃的利剑,迫到其中一个刺客的面门!
季善敬的兵刃,得心应手,无往不利。但这些刺客是有备而来,用的兵刃都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紫轻烟雨在说书人手里把玩,此时季离忧也只用了一把平常的长剑。
说书人问道,“要我把紫轻烟雨给你吗?”
季离忧扭头道,“不必,保护好你自己还有苒苒。”
季善敬和季离忧两人一时之间被这些贼人迫着,不能移动,季离忧忽剑尖微颤,削断其中一人的肩膀,突围而出。
顺着他撕开的口子,季善敬肩头微动,左掌一挥,为首的刺客被他掌力一震,身形稍歪,剑尖落点斜偏。
季善敬和季离忧对视一眼,双剑交插,从刺客肩头两边穿过,各自刺中了他一条胳膊。
说书人仍然坐在桌边,若无其事。
刺客们见此情形,倒不敢骤然冒进,刺客骂道:“敢挡我失韦勇士的路,找死!”
季善敬双眉一扬,目光如炬冷冷一笑,“卫琅那狗贼还阴魂不散?”
这时二人又和刺客斗了六七招,只见这些人扬刀疾进,至距离即墨苒一丈之处,忽然大叫一声,翻身便倒,在地上惨叫。
说书人收了扇子,扇骨一闪,刺客身上的短钉又收回了扇身中。
“为郡王献身,尔等不要怕他的暗器!”一个刺客喊道。
各把手中兵刃,挥成一道圆圈,季善敬和季离忧见状急忙跑到说书人和即墨苒身边。
方才喊话的人见季家兄弟乱了步伐,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眉心剧痛,惨叫一声,还有几人手腕关节之处突然似给毒蛇咬了一口,又痛又酸又麻,手上的兵器掌握不稳掉在地上。季善敬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银针,侧头对季离忧道,“你师傅真是用暗器的高手啊!”
这话尽是嘲讽,季离忧却也没当回事。
众人见这暗器,个个心惊,不约而同都退出数丈开外!
季善敬抓住一个,一剑从他肩头削过,削去了一片皮肉,将他制服,困在几人面前,叫他跪下。
剩下的人又齐刷刷冲上来纠缠。
酣斗中,季离忧听风辨器,疾攻两剑,杀死了两个人。
说书人观察他的剑法,只见他剑法多变,游龙盘头盖顶,如紫电飞空,剑招急速,周围的人迎上去,有如碰到铜墙铁壁,无法攻进。
他点点头,这去一场东胡,虽说是受了点伤,可终究是有了长进。
季离忧抽身一退,脚尖点地,翩若惊鸿的身法,呼的一声,从众人头顶飞越,又是一剑封喉的招数。
每一招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季善敬则把剑舞成一道银虹,拦在棠硕公主的面前,将敌人发来的飞镖纷纷磕落。
不到一盏茶功夫,这些刺客就只有防守之功,却无反攻之力,季离忧和季善敬合力将他们迫得步步后退。
最终只有两个刺客从他们手中逃脱,若不是季离忧拦着,季善敬怕是要将他们都斩杀殆尽,活捉的两个刺客,见同伴逃脱,纷纷服毒自尽。
季善敬道,“你是菩萨心肠,可这些贼人实在狡猾,防走他们等于放虎归山,这些失韦人犹如猛兽,怎么能心软?”
他凝神注视着季离忧,只见季离忧看着他剑上的血,又看着地上的尸体,面容憔悴,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猛然想起,季离忧此人一向不喜欢夺人命,不知他在东胡征战的那些时候是如何度日,他总归不会在战场上也如此心慈手软。
季离忧掀开了一具死尸的衣服,扒下道,“他们不是失韦人。”
“你还为他们开解!”季善敬不满。
他解释说,“失韦人背后有部落的图腾,他没有,若方才他们说是东胡人,我还愿意相信,但他们自称失韦人,却没有失韦部落里的图腾,确实奇怪。”
“你怎么如此清楚?”
苒苒走到尸体旁,道,“离忧哥哥曾经在草原上和失韦男子摔跤,自然是见过他们背后的图腾的。”
季善敬急忙捂住她的眼睛,“莫看,夜间要做噩梦的。”
苒苒苦笑,“在失韦,我见到的尸体还少吗?若今日真的是失韦人来杀我,我也认了。”
季善敬无奈,“失韦被屠,不是你的错,要找凶手也轮不到你。”
说书人扇子一合,问道,“那今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呢?”
季离忧道,“官府的人还没到,你们不觉得奇怪?”
季善敬心头忽像是扎了根刺,“殿下,此处不安全,还是尽早回府。”
苒苒摇摇头,“善敬哥哥你先回去,我许久未见离忧哥哥,有些话想对他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驸马爷的面说?”说书人故意挑事。
季善敬却不以为然,“我在外面的马车中等你,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公主府。”
“好。”
季离忧对说书人翻了个白眼,“你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故意惹他?”
“我有吗?”他摊摊手,另找了张桌子吃糕点。
季离忧指了指她的肚子,“这孩子……几个月了?”
“才刚满三个月,还不是很显怀对吧?”
季离忧笑了,“到时候孩子满月,看来我这个做叔叔的,要准备金锁了。”
“好啊,离忧哥哥,我今日找你除了孩子的事外,还想问你……”
“你想问我卫琅?”
即墨苒点头,“他与你在战场上见面了吗?”
“自然是对战了。”
“那他……”
季离忧无奈,“他伤害了你,你怎么还记挂着他,是不是你真的如季善敬所说,对他情根深种?”
“善敬哥哥那样说吗?”
“和你成婚不久后,他来问我,你是不是心系卫琅。”
“我没有,我自然知道已和善敬哥哥成婚,就是他的妻了,只是,我担心卫琅。”她叹息,“我成婚那天晚上,他来找我……离忧哥哥,你见过卫琅哭吗?”
季离忧大为惊愕,“从未。”
“他固着我的腕子的时候,我见到他哭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卫琅哭,以前和安木达在一起的时候,安木达说,从小到大,卫琅从没有在她面前落泪过。”
季离忧心里也很难受,“那又如何呢?如今他和我们已是仇敌,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苒苒记得那天晚上就在她咬着牙根抵受,不哼一声之时,她看见他的眼泪滴了下来,他在她新婚之夜强迫她,明明全是他的错,可他一哭,她却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季离忧忽一声惨笑,道:“你生在皇家,永生是南魏人,而他生在草原,这一世也注定了是失韦人,如果南魏没有屠杀失韦,失韦没有想过踏平中原,那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你和他,都阻止不了。”
即墨苒一闻此语,入耳钻心。
季离忧在她身边低声说道:“你以后就是做母亲的人了,千万不要忧思过度,别像是个孩子一般任性了,卫琅的事,过去了也就过去吧。”
即墨苒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我……我……”心情复杂之极,难于解释,说了一半,说不下去。
她设想过若是失韦人屠了即墨皇室,杀了杨国公府上下,她会如何,只要一想就会恐惧得难以入睡。
那些亲人被屠杀的夜晚,他又是如何渡过的?安木达死了,他一定心如刀绞。
“苒苒,你在南魏好好做你的公主,东胡人打不到这里,天下也不会乱,你不用担心卫琅会报复即墨家。”
即墨苒道,“我知道离忧哥哥会守护南魏,可是……可是谁来守护卫琅……他什么都没有了。”
季离忧笑道,“失去一些东西就会得到一些东西,上天是很公平的,他如今是东胡王,战场得意,名扬四方,你不必多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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