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的粮草运到已是半月以后,季离忧未带人马,可粮草却向陛下请了不少,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吕将军时刻担心后面的东胡人追上来,有狼群偷袭的前例,他昼夜难安,况此地靠近北丘,北丘如今也已反了南魏,北丘郡王公羊浓狼子野心,蠢蠢欲动,就等着东胡和南魏斗个你死我活。
季离忧安慰道,现如今东胡经历几场大战,虽是取胜,可东胡也元气大伤,东胡王暂时不会花费心力斩草除根,看样子他根本没有将这几万人放在眼中,至于北丘,表面上已和东胡结盟,可公羊浓此人老谋深算,不会白费力气为东胡办事,就算是东胡人托他寻南魏军的下落,他也只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巴不得南魏军重整旗鼓再攻东胡。
如此一来,次年雪融后,吕将军打定主意破敌营,有了季离忧,南魏军士气大振。
而东胡大军亦是磨刀霍霍,就等南魏军前来进攻。
战书下达的第三日,三万东胡军于东胡晋阳集结,东胡军手持兵刃浩浩荡荡涌出,排着一个巨大的剑矢阵,状如锥形。
南魏军首排士兵持遮体大盾,如同铁墙,后排士兵持丈八长矛,攻守兼备,有备而来。
这一切并未出乎卫琅预料,季离忧想要速战速决,原本他以为他至少要等到秋季才会找上门,毕竟南魏军已被打破了胆子,没想到季离忧抚慰人心的能力远比他想象得厉害。
失韦将领达达图尔请战,下了军令状要活捉主帅吕必。
卫琅笑道,“南魏人都亮出刀子了,孤可没有引颈受戮的习惯。”
“郡王要出战迎敌?”达达图尔心急。
“老朋友来了,我怎能不尽地主之谊。”
白衣少女劝道,“还是先让达达图尔去一试季离忧的底细为好。”
卫琅命人取来自己长枪,翻身上马出城。
已做好准备前去迎战。
众人只见东胡军的主帅是一个银袍大将,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比传闻中的恶魔还要骇人,那张面具上的血盆大口许久未开荤。
季离忧骑在马上,他看不见卫琅的神情,但他知道那面具下的容貌是怎样的出尘绝世。
卫琅手中一把长枪,寒光闪闪,仿佛穿墙破洞都不在话下。
座下战马,风驰电掣,势不可挡。这样一个人,是王也是将,如此天神下凡之势,南魏军不由得慌张这一次又要吃败仗。
再看南魏这边的主帅吕将军,从主位上退下,换了季离忧上去,季离忧文文弱弱一个读书人之貌,手中那把扇子又怎么杀人。
正想着,季离忧手里的折扇忽化为一把长枪。
他能带着两万多人安稳走出雪山,也是个有能之人,在南魏军中这些时候也赢得了不少人的信任。
随着东胡王从马背上取出锋利的长矛,纵马前冲,身后的东胡战士一个个矛锋朝前,直逼南魏军。其速度之快,所有人都听到轻微的矛锋破空之声。
吕将军转头瞅了眼季离忧,只见他面上毫无表情,无悲无惧。
转瞬之间,卫琅的长枪就对上了季离忧的紫轻烟雨。
兵器对击的瞬间,火星四溅,撞击声震耳欲聋。
南魏军和东胡军厮杀起来,战场上乌压压一片,不断有人倒下,兵刃划破肌肤的声音隐秘得像是花开时绽放,不忍卒听。
卫琅的攻势有泰山压顶之势,但季离忧有拨云见日之力,两人交手,震得战马生生倒退两步。
与此同时,南魏军和东胡军交手,纷纷将对手刺落马下,双方竭力死战。
斩落了迎击的东胡军,南魏人的队形依旧不乱,继续猛压向东胡人身后的城门。
晋阳城内鼓声紧随而起,振奋东胡人心。
卫琅狠狠刺出一枪,将季离忧逼退两步,他要让季离忧知道现在的他已非吴下阿蒙。
失韦人大吼:“将士们,晋阳百姓正为我们擂鼓助威。上啊,夺了南魏狗贼的帅旗!”
震天动地的誓死杀敌声,东胡人跟着失韦将领猛冲向前。
季离忧找准一个空档,长枪一下刺穿卫琅的坐骑头骨,将其掀落马下。
卫琅也毫不逊色,落地一瞬便兵刃直指对方的骏马,割断了战马的脖子。
季离忧急忙从马上退落。
东胡人的一片喊杀声中,忽有一个气震寰宇的声音。
“南魏主将已死!”
季离忧大惊,但他不敢回头看,就算是吕必真的被杀,此时他也绝不能回头。
他高呼,“吕必虽死,可南魏不死,为吕将军报仇!为南魏百姓而战,为天下而战!”
季离忧吼完,将身上所带的帅旗收于马背上,这是吕必的遗言,若他死在东胡人手中,即刻换他为主帅,将帅旗授予他。
南魏涣散的人心渐渐重洗聚拢,几个跟随吕必的南魏将领吼道,“若有临阵退缩者,斩立决!”
季离忧手腕用力一转,手中的长矛飞速前冲,从直逼卫琅的面门。
卫琅急忙躲闪,季离忧手中长枪用力一甩,枪杆猛地击打在他胸膛上,卫琅口中一股血便喷了出来。
几员大将见郡王受伤,急忙到他身前护卫,季离忧也不惧,直接冲了上去。
卫琅叫他们滚开,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我要让他知道我如今的武功是何等模样!”
随即,两人又战在一起。一个似虎一个如龙,龙争虎斗,双方都是直奔命门,杀招四起。
卫琅身边的精骑乃是草原战士,勇猛大力,自小在马背上捉狼斗鹰,这些人以卫琅为首,手持长矛攻击南魏的骑兵,挡者无一生还,足可见东胡人的战力。
南魏众将倍感愤怒,再次冲围上去,结果不敌。
久攻不下,南魏军上下无不惊骇,难道这东胡王王真如他脸上的面具一般,是地狱恶鬼不成?
卫琅身后的骑兵本想合围上来,助他斩杀季离忧,但被其严词拒绝,不是心软,他更想凭一己之力斩杀季离忧,让南魏人彻底成为东胡的手下败将。
至于季离忧,且不说肩负朝廷重任,这一战更关系季家荣耀,他若输了,不但连举荐他入仕的老师会颜面无光,季家子弟也无法立足。
如此两人又大战了三百个回合,从阵前杀到阵尾,直到这时,二人才疲态渐显,体力渐渐不支。
卫琅一个猛刺,正中季离忧的肩膀,痛得季离忧皱了眉,鲜血顺着盔甲流出。
卫琅抓紧时机,回槊再次猛然刺出,直戳季离忧心口。长矛直抵季离忧的前胸。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季离忧不知怎得,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往身侧一拉,避开了卫琅这一击。
城中突然钲声大作,显然是要卫琅收兵回城。
难道是城中有失?卫琅只顾杀得痛快,却忘了背后的晋阳城。
就在这时,失韦将领带着一队骑兵又重新围了上来,将卫琅紧紧护住。
他上了马,对季离忧道,“季兄暂且把人头看好了,本王来日再取!”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领着百名精骑直奔城中而去。东胡随后暂且退兵。
不算输也不算赢,这战打了个平手,但季离忧心中明白,他已是输了,卫琅没有用术法,他只用武功如今就已经可和他打成平手,方才他略一分心,卫琅便能抓住时机要他性命,他们两个都太过了解彼此。
最重要的是,南魏军的确不是东胡人的对手,他们太过强大。
见东胡人退兵,南魏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盯着那个银色的背影,谁也不想见到这青面獠牙的战神了。
众人再看季离忧,浑身上下已是鲜血淋漓。
但他面上竟无一丝痛楚。
卫琅疾驰回城,才知道就在他对敌的时候,有人忽然领兵从西门对城池发动了猛攻,勺客也将军就快抵挡不住,这才报信。
卫琅料想这一定是季离忧的围魏救赵之计,他留他自己拖住他,剩下另派一队精兵对抗晋阳。
与此同时,在南魏的大营中,吕将军为没有拿下晋阳特意道歉,方才“假死”的招数是季离忧所想,一是想让东胡人放松戒备,以为南魏主帅已死,这般吕必便能偷袭晋阳,另一面南魏此时士气不足,季离忧想要以哀兵之计回转士气,让南魏军团结起来为吕必报仇。
刚才季离忧横行于战场时,吕必悄悄调兵攻城,岂料被晋阳城中的人挡回,季离忧原以为一个时辰足够吕必攻入晋阳,可吕必却迟迟未做到。
季离忧摆了摆手:“你我现在都在一条船上,何必道歉,是我自己考虑不周,无论是失韦还是东胡,他们的军队确实比南魏军更强大。将军没有攻下来,不是将军的错。”
吕必指着他身上的伤,“季大人先去包扎一下,看这伤,实在不轻。”
季离忧点了点头。
他回了营帐,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皮肉像是被烈日灼烧,可见这场战斗耗力耗时,季离忧若是再打下去便是凶多吉少。
他背着身,身后的军医替他扒开盔甲,见盔甲下处处是伤。
军医要为他上药,手上却不留情。
季离忧疼得发抖,“够了,你先退——”
转头一看竟是日日想念的人。
“先生,你怎么会回来?”
说书人把药一丢,丢进他怀里,“我不回来,你就没命了。”
季离忧忽然想到方才在战场上那一拉,“方才是先生?”
“什么方才?”他像是不知。
见他不承认,季离忧也没有多说,上前扯过他的手拉他到身边来。
说书人一手挡住他,“别扯我,我都不想看见你。”
季离忧道,“是,是,只准你扯我,不准我扯你。”
“我原本想抓住你揍得你哭爹喊娘,但我一想,阁下如今已是季大人,我又怎么好让你丢了面子?”他夹着嘲讽。
季离忧叹息,“先生别训了,我好累。”
他搂住他的腰,半晌又把胳膊耷拉下来,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把脸贴在他腹前。
“先生,我今天……差一点就死了……”
说书人没回话,片刻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摸到了他发间凝固的血,低头一看又见到了他身上的伤。
早就知道他躲不掉,可如今见到他这样,他还是满眼心疼。
他好端端护着养着的孩子,现在要为这个所谓的天下卖命。
可他明白,季离忧不会走,他若愿意和他走,那日他就不会送他一人去弱水。
“我以为我会永远见不到先生,要是我这一次又死了,先生还能救我吗?”
“应该是不能了。”说书人道。
“没有人鱼珠,没有岸耶,我也失去了神力,我又怎么再救你一次?”
季离忧傻兮兮笑了,“先生说的是,我这条命得好好护着,要是死了,先生一定会觉得可惜,费了不少银子养大的小孩儿,就这样死了,白费先生的苦心了。”
说书人转过脸去,可眼圈已经红了。
难道他真的不能更改这一切?
“要是我求你,你肯不肯跟我走?”
季离忧听见他的话,抬头看他的神情,他想知道用这般乞求语气的先生,此时是什么神情,但他没有看见他神情变化,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而出。
季离忧道,“先生,我不能走,对不起啊,我不能。”
说书人说,“很好,你不愿意走,很好……”
他扬起唇角,捧着季离忧的脸亲吻他,手却慢慢下滑落到他肩膀的伤口上,狠了心握住他的伤口,猫抓老鼠一般在他唇边逗留,只不压实,打定主意要让他痛。
肩膀上的伤结了痂,此时被他握得淙淙流血。
季离忧吃痛,又不想躲开他,终是忍不住伤口被撕开,疼得低声认输。
他这才停下,见他眼角发红,说书人叹了气,抚着他的伤口,吻在他眼角。
“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听我的话?”
季离忧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你要是听话一些,会少吃很多苦。”
季离忧笑道,“我要是听话了,你还会这样喜欢我吗?”
说书人笑道,“是我刚才下手不太重是不是?你还有力气同我说笑。”
“先生不该一边亲我一边伤害我,那样我根本不怕。”
说书人揉着他的头发,“转过去,给你上药,这么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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