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向大地,为潜入夜色之中的万物镀上一层莹白的光泽,再如何漆黑恐怖的夜晚,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营地内已经到了休息时间,训练了一天的战士们沉沉睡去,巡逻岗和巡逻队交替保护这里的安全。
二楼的围栏边上,从实验室内退出来的人半倚着栏杆站立,目光同远处平视。
探照灯依旧在空中转悠,附近隐约能够听得到响动声传来,像是什么小动物活动的声音。
“那个少年是你的徒弟?”林骏到温黎身边站定开口。
药神唯一对外承认的徒弟,是安家的唯一子孙,这在整个帝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温黎将人带过来,实验室里的很多东西都放手交给了安子苏,显然是想要好好的培养自己这个徒弟。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你把他迷晕之后打算做什么?毁了所有的实验成果,让一切为零,也让西镇的人跟着你陪葬?”
听着她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语调,林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现在外界都知道我做出了特效药,有些东西,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
无论如何药物的副作用是不可逆的,如果他不能改变自己的药物,将更好的对比消灭就行了。
人只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不计较得失。
“所以你消灭了我的数据,让自己成为整个西镇的救世主,背负庞大的荣誉和荣耀,只要救了他们的命,就不会有人记住药物的副作用。”
林骏唇角勾起冷笑,他猜到不会那么容易,温黎的警惕性和判断力非寻常人可比。
虽然不甘心,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孩子比自己要强大很多。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果然当初你没有入选岐黄计划,并没有什么可惜的,你的能力和眼界,也就注定你到这里了。”
若是让林骏去理解他们的信仰,只怕是他穷极一生都不会明了的。
他不会明白当初那些人能够手牵手直面死亡时候的坦然和忠诚,那份永远忠于国家的信仰。
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同。
“你想怎么处置我?”林骏记得她说过的话。
不过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抓了个现行,还真是可惜了。
“你不用紧张,你和我都算是做了同样的事情。”温黎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林骏蹙眉思索了半天,猛地回过神来,盯着面前的女人,不可置信。
“难道你!”
身边的人对他浅笑,不做言语。
林骏疯了一样的跑下楼,那些可都是他的心血啊,无论如何不能这么毁了。
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安子苏从实验室内走出来,抬手拭去额上的汗水,“数据分析的很迅速,临床实验的反馈也都良好,如果明天晚上不出现任何问题的话,我们后天就能投入使用该药物。”
虽然一号药物也是林骏的心血,可是奈何,如果证实了有危险的话,的确是绝对用不得。
“你辛苦了。”温黎回了句。
安子苏站到她身边,从这个角度能看得到仓惶跑出去的林骏,有些奇怪背的看着温黎。
“你对他做了什么?”
能让一向注重仪态的林骏慌张成这样。
温黎没有直白的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看向少年,“这几天如何?”
安子苏这是第一次以温黎徒弟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并且全程参与了药物的研究实验。
对于他来说,是个成长的极好机会。
果然安子苏也没有违背温黎的期待,这些天的表现连武博士都夸奖她收了个最好的徒弟。
“药物确定了之后将配方迅速发给各家,身处G国的各家药厂都会迅速开始生产。”
有他们的帮助,一两个小时之内搞定药物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提到这里,安子苏也看向温黎,有些奇怪。
“你是怎么说服各家将元素给你的?”
安子苏自己就是传统药学大家之子,知道很多家族的掌权人都是食古不化的老头子。
如今西部情况如此,林骏在洲际也略有名声,他做出了特效药,能救西部,各家肯定是加紧支援的。
温黎居然能有本事这么迅速的就解决了原料的问题。
应该不光光是她药神的名声才对,该不会还有什么强制手段吧。
鉴于这人的性格,安子苏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的神情,温黎挑眉,“我还没到那个份上,有些东西不必要用强制手段也能做到。”
虽然她的确想过,不过白家老头子倒是帮了忙,有他的帮助,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毕竟白家是传统药学各家的翘楚,也是统领者。
“我这个徒弟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温黎扫了他一眼,转身慢慢悠悠的下楼,丢了这么一句话下来。
“还没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
安子苏笑出声来,在温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捂着唇咳嗽了几声出来。
就快结束了,西镇的瘟疫。
…
距离营地三公里的地方,还在军事控制区的划分范围之内,负责运送一百五十份药物的军用卡车停在了山间小路上。
刚才发出的巨大声响,是车子爆胎的动静,在静谧的山间格外的明显。
持枪士兵从车上跳下来检查情况,跟随士兵一起出来的医生有些焦急的站在他们身后。
“是什么问题?”
出发的时候林主席吩咐他一定要时刻注意药物的安全,怎么刚刚出营地就出问题了。
“十五分钟也就换好了,再耐心等等。”卫兵说着已经取出了车上的工具箱。
对于他们来说,换胎是必备技能之一,就这么点小事也不用呼叫营地帮忙。
看着已经着手换轮胎的士兵,他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忍着。
鼻翼之间忽然传来了一股气息,他仔细的嗅了嗅,却很快停了下来捂住口鼻。
“不好……”
后半截的话没能说出来,人就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理,正在换胎的士兵也倒在了地上。
高大耸立的树上跳下来两名少年,慢悠悠的走过来,鹿闵手上还转动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老大给的这药挺有用的,也就两秒钟。”夏宸扫过都倒在地上的人。
鹿闵从车上将一百五十支试剂找出来,夫人的意思是,这东西绝对不能送到西镇去。
就只能原地毁掉了。
林骏带着人跌跌撞撞的到了事发地点,只看到躺了满地的人,车上他千叮咛万嘱咐放上车的试剂早就不见了。
看到空空如也的车厢,林骏整个人依靠着车轮虚弱的坐在地上。
没了,什么都没了。
连这最后的一百五十份都没有了,温黎可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闻讯而来的肖克看到这场景,气的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对方也无惧他们的追查,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距离沈轻一营地这么近的地方动手。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温黎动的手,但却不能直接质问。
真是嚣张至极,能让人吃瘪却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
“将军,西部来了消息,病情恶化了!”莫炜急匆匆的冲过来开口。
闻言,肖克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也来不及顾得上林骏,急匆匆的带着人返回西镇。
林骏脑袋发懵,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远处,这山间的月亮总是格外的明亮。
如今西镇的瘟疫恶化,哪怕他的药物送过去,很有可能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这次,是真的输的彻底。
原来差距居然是这么大的,真的是不甘心,他一点也不甘心。
凭什么他便什么都得不到,可是温黎,林骏闭上眼睛,他输给了那个一个黄毛小丫头。
“不甘心吗?”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林骏猛地起身,四下环顾,警惕出声,“是谁?”
他面前粗壮的树干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逆光而立,看不清楚相貌,却能够分辨的出来,这是个男人。
“如果你不甘心的话,我能帮你。”
他的声音一听就是用了变声器,如同机械一般,冰冷的毫无感情可言。
“你是谁?”
那男人递过来一只不大不小的皮箱子,“这是你能赢过她的最后机会,相信我,你就能战胜她。”
林骏没有抬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不需要。”
他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赢过她,不会依靠任何人的帮助。
“哈哈哈!!”
那男人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像是聒噪的乌鸦一样的难听,让人心烦。
“你知道她是谁吗?”那人忽然停止笑声,十分认真的看着他,“她是岐黄计划最小的成员,当年入选岐黄计划的时候不过十二岁的年龄,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如今她掌握了当初岐黄计划所有成员的实验数据,你能和她想比?”
不用他再解释一遍当初岐黄计划所有成员是多么厉害的存在,而幸存的温黎掌握了所有的实验数据。
便掌控了整个洲际最尖端的医疗科学,是他远远不能比的。
“你说,她当年参加过岐黄计划?”林骏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从一开始,她所在的高度,就不是自己能达到的。
现在林骏能够理解,别人信誓旦旦的宣扬他曾经是岐黄计划候选人的时候,温黎心里会是如何的不屑了。
“所以,你们注定是不同的,这是你能打败她的唯一一个机会,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林骏看着他手里的箱子,从一开始,他在温黎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岐黄计划最小的参与者,堪称少年天才,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他永远无法到达的高度。
一辈子,都在俯视他。
“掌握这个机会,你就能登顶成为洲际联盟榜位第一。”
最终心里的那份执念,打败了他唯一仅存的理智。
既然注定了要被温黎压制,他也想要反抗一次,人这辈子,不都是在等一个翻身的机会吗。
这就是他的机会,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
看到他接过了手提箱,男人心满意足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骏握着手提箱的手越来越紧,一直到完整的将他的话听完。
看到他的态度,男人也十分的满意。
这次挑选的人,应该不会错了。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的怨念,失败者的怨念如果聚集,有能够毁掉一切的本事。
“最终结果如何,掌握在你的手里,先祝你好运。”
林骏拎着箱子转身,镜片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而过,他步子稳定的向营地过去。
“你确定他能做到?”男人耳机里传出来一道声音。
“不然呢,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药神摧毁了我们的心血,如今病毒的提炼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否则的话我们如何面对总帅?”
那边的人倒是也赞同,不过对选定的这个人,持有怀疑的态度。
这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能成吗。
“我知道他没多大的本事,但至少,也能起到干扰的作用,不能将高阶病毒带回去,我们都会被处置。”
这个男人,最适合做这件事情。
毕竟好像看到如今,只有这男人是真心的希望药神的研究失败。
……
实验楼前的灯光依旧明亮,这些人不眠不休的这么多天,想来已经快要将没有副作用的解毒剂做出来了。
以温黎的本事,恐怕早就看出了那病毒的由来,分析的也是清清楚楚。
大名鼎鼎的药神,这次又要扬名天下,无人再能撼动她的地位。
后来人无论再做出什么样的贡献,都不敌温黎如今的地位和名声。
上天可真是不公平啊。
夏宸和鹿闵隐在暗处,看着已经一脸阴沉的站在楼前十分钟的人,而且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发生过变化。
“他这是怎么了?”
夏宸看了眼,“估计是被刺激了吧,老大说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就把他的实验成果还给他,估计是被刺激了。”
再如何,也不能被以病人失明为代价换取,老大他们已经快做出没有副作用的药物了。
只需要再忍耐一下。
“我倒是也能理解,这就好像我种出来的蔬菜被人给偷了一样,那不是普通的药剂,是承载了他希望和心血的药剂。”
可是做人,必须有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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