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庄园,灯火通明的湖对岸。
马上就要开春了,这天似乎也有了回暖的迹象,晚上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冷,入了夜也不那么冻人了。
湖边安静的只能听得到水涌动的声音,岸边站着的女人眺望远处的议事堂。
她面色冷然,身上裹了件湖蓝色的手工披肩,羊毛的材质很软和,也狠暖。
议事大楼那里灯火通明,外面的八个探照灯依次在空中划过,交汇融合,也带了绝对的警惕性。
整个庄园的安保今天是最周全严密的,无数的黑衣人将庄园围成了一个巨大的铁桶。
严丝合缝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安保人员都警惕性极高,有一点动静都要查看半天。
生怕出了纰漏影响了里面堂会的进度,从而祸及自身。
“二太太,您说最后当家之位,老太爷会给谁啊?”顾书兰身边陪着她的女佣好奇的开口。
从堂会召开到现在,二太太在湖边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
她们也没资格靠近,只能在外面等着。
这次堂会虽然二先生不是主角,可是在傅氏庄园,谁占据主动权,还是能从当家之位分辨出来的。
毕竟两位少爷里,对二先生夫妇还有尊重和亲近的,也就是小少爷了。
“不清楚。”顾书兰看着远处的议事楼回了句。
老太爷的心思让人无法探测,这些年他的确对傅禹修极其容忍。
可也有一点,他这些年也一直在扶持两个孩子抗衡,傅禹衡和傅禹修在傅家的支持率几乎相同平衡。
谁坐上当家之位,也就是老太爷一句话的意思而已。
若是换作寻常人家,可能不用这么麻烦。
但是傅禹衡和傅禹修,偏偏极其不和,听说小时候大少爷就常常欺负死了母亲的小少爷,好几次都险些把小少爷推进河里淹死。
两人那种不和已经到了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那您是支持大少爷,还是小少爷啊?”女佣也起了好奇心。
顾书兰笑了笑,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应。
这位置,无论给了谁,都是血雨腥风。
“二婶。”
两人背后,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两人回头,顾书兰拥紧了身上的披肩,看着裹了一件羽绒服的傅芷清。
“清儿,身体怎么样了,这大冬天的你也别出来冻了。”
顾书兰伸手,碰到的却是一股冰凉,她不由得攥紧了这双手。
她的手掌冷若寒冰,也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
想到那天被扒了衣服跪在雪天里的样子,顾书兰看着这孩子,有些愧疚。
“对不起,是二婶没用,帮不了你。”
傅芷宁从来也看不上她,顾家原本也不是什么权贵之家,在药学界甚至连白家都比不上。
当年她能嫁给傅翰,已经是万幸,也难怪了傅芷宁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她。
傅老爷子对庄园内的事情也是管不了那么多,再加上傅芷宁又骄纵任性。
对这个孙女又宠爱,很多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难免的傅芷宁也就狠毒了一些。
“我都习惯了。”傅芷清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伤痕。
傅芷宁在意她的出生,老太爷对她也是心有芥蒂,整个傅家从来没有人因为她的存在感到高兴的。
当年她的出生是压倒了南锦绣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让南锦绣彻底疯魔,同傅渊彻底决裂。
最后傅渊身死,老太爷心里自然是介意她的存在。
傅芷宁不止一次在鞭打她的时候说过,如果不是她的话,爸爸也不会死,她的存在对整个傅家,都是不详的。
这样耳濡目染之下,傅芷清已经习惯了自己在傅家的地位是如何的底下。
“您是不是最想二哥能成为当家?”傅芷清忽然开口道。
顾书兰笑了笑,“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您和南夫人是好朋友,而且在二哥的心里,您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其实傅芷清没说,她最希望的,也是傅禹修能成为当家。
如果最后这位置落在傅禹衡的手上,到最后,傅芷宁对她的折磨只会变本加厉而已。
可是,傅芷清低头,她的存在,能成为傅芷宁和老太爷心里的刺,未必不能成为二哥心里的刺。
从小二哥虽然对她冷冷淡淡的,可也从来没欺负过她。
毕竟时间久了,那些话耳濡目染的,傅芷清自己都觉得她就是那个害死南夫人的罪魁祸首。
她也不能要求二哥对她好。
“我们回去吧。”顾书兰拉着傅芷清转身。
这天总归是要变了,不过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子,最终还是得等明天醒过来再看。
况且老太爷还活着,一切也都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
议事厅因为这张血液鉴定报告的缘故,已经是一片混乱,支持傅禹修的不愿意相信这纸报告。
以诬陷的罪名和对方争执。
这边又以傅禹修命不久矣提出,反对他担任当家之位。
吵吵闹闹的甚至连同温黎都被带进去了,黎琅华这么一起身维护孙女,倒是让不少人都闭上了嘴。
席墨染挑眉轻笑,从椅子上起身,“药神的名号在整个药学界都是出了名的,比任何其他的医生大夫都要厉害,由她诊断之后你们若是不相信,再用其他的大夫来看也就行了。”
张家主横眉冷对,“我们也不能确定,她不会骗人,毕竟她和少主的关系,在座的可都清楚。”
这就是咬死了不相信温黎的话。
坐在傅禹衡身后的伊莉雅扬眉吐气,忽然有了底气,还当是多厉害的人,不过也是个短命鬼。
活不过两年,想到这里伊莉雅就止不住的笑意。
“你们既然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你们觉得他中的这毒,是我解不开?”温黎忽然开口。
众人被这说法说的一愣一愣的。
张家主被这么一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也不是神,万一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你也真的没办法。”
温黎忽然冷笑,再看向对面的眸中满是利光。
“他有没有病入膏肓我敢确定,但你,是一定活不长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张家主看向宁沐漳,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眼神之后硬着语气。
“你这是在威胁我,黎家主不管管自己孙女吗?”
黎琅华瞪了他一眼,笑着说,“她说的是实话。”
袒护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老当家。”张家主看向傅鼎风。
下面的各家主也都看了过去,他们争得热火朝天有什么用,最终下定论的都是傅鼎风。
“爷爷,您还是早点做出决断的好。”傅禹衡看向老太爷。
罗弗跟着到了老太爷耳边说了句,“我觉得温黎小姐说的是对的,她和小少爷关系那么密切,以药神的本事肯定早就查出来少爷的病治好了。“
所以不用太担心,刚才这鉴定报告出来的时候小少爷和温黎小姐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傅翰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子,心里也放松下来。
“诸位,争吵到现在,我也都明白了各位的心思,我其实心里也早就有了决断,不过是想听听各家的意见。”
傅鼎风的声音制止了后面还在争论的人,整个议事厅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声音。
“每一任当家上任之时,也都会有不同的声音,但也正是这些声音推动着傅家的发展,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这位置,也该让给更合适的人坐。”
傅鼎风起身,低头看向了身边的两个孩子。
“我宣布,即日起我名下二分之一的股权,以及傅家所属事务的执行决定权,均由傅禹修继承。”
下方人一阵哗然,可还没等他们惊讶,紧跟着傅鼎风放了最后一剂重磅炸弹。
“傅家第十七任当家人,为傅氏长孙傅禹衡!!”
大厅内大家都还没从老太爷这波操作里反应过来,下面的人都还有些懵。
这是当家之位给了傅禹衡,可在傅家,老太爷却给了傅禹修等同的权力。
“希望禹修能好好的辅助兄长,将傅家发扬光大。”傅鼎风看向傅禹修的眼中多了些殷切期盼。
支持傅禹衡的人已经开始提前庆祝。
“恭贺当家!!”
黎琅华蹙眉,再回头看了眼温黎和黎漓,她忽然有些理解傅鼎风的做法了。
如果在难以取舍的情况之下,只能让权势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才不至于最终崩盘。
不过最终,也还是傅禹衡顺利的坐上了当家之位。
只不过今晚这散场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
“老太爷,我记得傅家规矩,向上窥探主上者,即为僭越,如果新当家坐稳了这个位置,自然要将这件事情做出一个公平的决断。”云笙忽然开口提醒了一句。
张家主给出这份血液鉴定报告,如果是真的,那便是私自取了傅禹修的血进行调查,在傅家是犯了规距的。
但如果是假的,便是诬陷,一样的也要受罚。
还没来得及高兴傅禹衡坐上当家之位的张家主一下子愣住了,急忙看向宁沐漳。
“想必新任当家,能给我们一个最为合理的处置方式。”
傅禹衡看向下方的人,刚刚才坐上当家宝座的人明了。
这些人,是在给他下马威。
傅禹修自始至终都斜靠在椅子上,姿态慵懒,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仿佛引起争议的不是他。
傅鼎风也清楚,这张鉴定报告背后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张家主。
可是这件事情,必须做出一个了断,才不至于留到后面。
“禹衡,你现在是当家,这件事情必须给你弟弟一个公正的结果。”
下方的人轻笑,按照傅家的规矩,无论哪一种,这人必死无疑。
“如果当家不做处置,恐怕外界会流言不断啊。”云笙提醒了一句。
一旁的黎琅华也跟着补充了一句,“如果当家不做决断,恐怕最后这事情,难免不会到了当家的身上去了。”
其实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这鉴定报告是如何出现的。
为了打压傅禹修,现在傅禹衡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人,自然不能给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留下任何的污点。
“能引起这么大的争议,以傅家的规矩,自然是活不了了。”傅禹修忽然看向傅禹衡。
傅鼎风将手底下一半的权力都给了他,摆明了是想安抚傅禹修。
傅家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要知道以傅鼎风给出去的东西,意味着会有一半的人家听命于傅禹修。
那么他的地位,和傅家当家,和傅禹衡有什么区别。
傅禹衡抬手,示意一旁的人下去。
张家主还在满头雾水的时候就被人拖了出去,这命还能不能留下还两说。
不过张家只怕彻底在傅家除名了。
傅鼎风看着两个孙子,到底也还是十分的满意。
这事情,也算是办的果断。
“这傅家我便交出去了,以后如何,就看你们了。”
最重要的环节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傅禹衡这个新任的当家人要对下面各家训话。
傅鼎风被罗弗扶着出去,傅翰也跟着起身出门了。
傅禹修从座位上下来,对着黎琅华身后的人伸出手。
“该回家了。”
“二少您这是要去哪儿?”
有人叫住了他。
新当家还没走呢,二少这便要走了。
傅禹修搂着人大摇大摆的往外,丝毫没有顾及后面还没说话的傅禹衡。
席墨染轻笑,却也还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没动。
这可有意思了。
罗弗扶着傅鼎风走在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从老太爷的身上看到卸任之后的轻松。
“罗弗,我这么做对吗?”
他给了傅禹衡能自保的权势,这样起码在他死后,傅禹衡不至于受到牵连。
也希望,能保住整个傅家。
“老太爷,其实我觉得小少爷未必会对大少爷动手的。”
从前傅禹修都没有正眼看过傅禹衡,不见得同他多计较什么。
只要他能保证相安无事,不去招惹傅禹修,自然后者也不会做什么。
“他是不会做什么,可架不住禹衡要做什么。”傅鼎风冷哼一声。
再好脾气的狮子,也架不住再三挑衅的。
事已至此,他便等着看往后,又会是什么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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