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沐漳俯下身的动作,像是亲昵的在和眼前的女孩子说着什么悄悄话,他神色淡然,如同在询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只有距离极近的几人看清楚了他眼中的挑衅,苏婧婧心里有种并不太好的预感。
今晚上的事情绝对的是这丫干的。
而且夏宸从出去开始就一直没回来,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
“黎总,你们得替我做主啊!我的女儿今年才二十一岁,大好的年龄,今天就出了这种事情,这让我怎么办啊!”念伟哭爹喊娘的叫着。
黎家的场子发生的事情,这人也是在黎家的晚宴上消失的,可是这凶手也是黎漓的朋友。
既要顾及黎家的面子,又要顾及黎漓这边,的确有些不太好处理。
念伟哭天喊地的样子半点没有担忧女儿的模样,反倒是像极了讨债的人。
在场的人也多多少少看懂了,能够用自己的女儿,换黎家的一个人情,这可是太值当了。
如果有黎家的帮助,念氏可以在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啊,果然商人在这种时候脑子总是格外的清醒。
哪怕经历了丧女之痛也能够迅速的回应过来。
“温黎小姐,麻烦你配合一下,这件事情也总要处理的。”黎远志也被这么多人盯着,只能公正一些办事。
有人看到了温黎和念月起了冲突,看到了温黎身边的少年将念月带走,现在在海岸边上找到了念月的高跟鞋和一滩血迹。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摆明了是温黎和念月起了冲突之后,温黎恼羞成怒动手了。
“二叔。”黎漓拦着没让开,一副挡死了的样子。
这里是黎家,出了事情自然要按照黎家的规矩来,哪怕从属傅家,黎家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
不少人冷眼旁观,看着刚才还帮着黎漓一起成为全场最赞的女孩子,一瞬间变成了杀人凶手。
“根据你们的规矩,如果我真的对念月做了什么,会被如何处置?”温黎忽然开口问了声。
黎漓头也没回的说了句,“你不会做那种事情,浅浅已经去找人了,你先别说话温黎。“
黎漓自己就是在黎家长大的孩子,不会傻到认为四大家族和傅家都是干干净净正经的商人,有些暗地里的东西她是清楚的。
阴暗的世界,有另外一套处事方式。
按照黎家的规矩,一定要给出念伟说法的话,温黎今天晚上是凶多吉少了。
“这个需要等到调查之后再给出结果。“黎远志看了眼女孩子。
从始至终,这姑娘脸上都没有出现过惊讶或者是恐惧的神色,未免也太过镇定的可怕了。
“温黎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黑衣保镖对着人做出了请的姿势。
苏婧婧往温黎身边一坐,不愧是黎家,无论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理由的。
宁沐漳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癫狂,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既然注定了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就永远都待在桌子下面多好。
偏偏要不合时宜的冒出来,结果就只能是这样。
无论是谁,只要他想,一样的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
夏宸在门口将人放进来的时候警告了一句,念月听懂了他的话也不敢再和温黎作对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大家要记住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爸爸!”
就在念伟义愤填膺的想要和在场的人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女声打断了他。
一群看好戏的人回头,见到了从门口急匆匆跑过来的念月。
刚才指证温黎“杀人灭口”的高中同学们瞪大眼睛,看着出现的念月。
这人好手好脚的出现在这里,活生生的将温黎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给救回来了。
念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的女儿,愣在原地脸上没有表情。
“爸,我们先回去。”念月上前拉着父亲的手就要离开。
念伟一把将女儿的手甩开,“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明明那人说了,他的女儿已经没了,只要能将这件事情闹大,他念氏就能更上一层楼。
“爸爸?”念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她好好的回来,爸爸看上去那么的不高兴呢。
“你不该回来。”念伟看着女儿,眼中满是责怪和愤怒,总归就是没有喜悦。
温黎和苏婧婧对视一眼,眼中的不屑乍现,一个能用自己的女儿换取荣华富贵的父亲,不值得尊重。
“没有看到尸体就确认了自己女儿的死亡,我很想知道念总你到底是怎么这么肯定的?”温黎抬眸,视线和宁沐漳对接。
他眼底的猖狂收敛,脸色的确不太好看。
“我……”念伟被这么质问一句,半响也想不出来解释。
“高跟鞋,血迹,再加上看到她被人带走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我的确不是个好人,出身背景,是你们所有人衡量一个人品德的唯一标准,如果出身贵族,带了个镶金边的姓氏,这个人哪怕是奸淫掳掠在你们眼中也都是品性高贵?”温黎起身扫眼看过了身边众人。
在这些人眼里,姓氏和出身就代表了一切,穿着昂贵的衣服,在华丽的餐厅里,这才他们的标配。
而那些街边的,阴暗的东西,是他们所不耻的。
原先鄙视温黎和苏婧婧的人也都低下头,在他们眼中,不入流的街头混混,是不配进入这样的场合的。
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法则,不是别人能随意颠覆的,哪怕温黎今天真的被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惋惜。
“这是个误会。”黎远志率先开口,态度诚恳。
温黎抬手示意,“我和你们也没有再多需要讨论的,黎漓的生日也过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苏婧婧跟在温黎身后往大门口去,大厅内剩下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半响之后有人回过神来,扬高语调喊了句。
“这丫头没规没矩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敢这么和他们说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苏梦沂面含欣赏之色,“她的性格挺傲的,但也的确是个人才。”
“这样的人,哪怕是出身地下世界,也活得光明璀璨,绝对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云笙颔首,瞳孔里是女孩子潇洒离开的背影。
黎漓和去而复返的席沫浅抓紧追了出去,在大门口拦下了温黎和苏婧婧。
“温黎!”
两人脚步声杂乱无章,苏婧婧和温黎回头,看到了跑的气喘吁吁的两个小姑娘。
“对不起,是我们没用,明明你是来祝福我的,却变成了这样。”黎漓惭愧的低头。
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和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和你们无关,不用愧疚,真正的愧疚不是往自己身上揽事情。”温黎看着两人惭愧的样子开口。
这话也算是劝了两个小姑娘。
苏婧婧抬手揉揉他们的脑袋,“这和你们没关系,回去吧,里面不是还有你们的不少朋友吗?”
今天晚上虽然来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但是从老太太送了黎漓项链之后,各家家主大部分也都撤了。
剩下的也就是年轻人多一些,和黎漓是同一个年龄段的孩子,毕竟是黎漓过生日,主次不能颠倒了。
也因此年少轻狂,自然出的纰漏会更多。
“是我没用。”黎漓低头。
席沫浅也跟着耷拉着脑袋,这两人都被人宠着护着,小打小闹见的多了,正式的场合的确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苏婧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两个斗败的小公鸡,再抬头就看到了从门口过来的宁沐漳。
她拍拍两人的肩膀,“回去吧,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罪魁祸首都还没处理呢,回去估计温黎也睡不着。
两人回头,看到了带着幸博走过来的宁沐漳。
“去吧,真要赔罪改天再来,会给你们机会。”温黎看着两人说。
黎漓牵着席沫浅的手往大厅内回,快到门口的时候看了眼在温黎面前站定的宁沐漳。
“你说,他会不会是认出温黎就是那天晚上的人了?”席沫浅盯着那边的人说。
“不知道,但是我总感觉不对劲。”
黎漓回头盯着宁沐漳,每次她看宁沐漳都有种阴气沉沉,拨云诡谲的意味。
现在他面对温黎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苏婧婧往后一步站在温黎身边,眼神不屑的看着宁沐漳。
手段卑劣,如果宁家以后是交到这样的男人手上,怕是这权势还不如还给傅家了。
“挺有本事的。”宁沐漳在她面前站定。
难怪能将傅禹修拿下。
“任何事都没有万无一失的时候,你最大的错,就是没有留后手。”温黎看着宁沐漳轻笑。
眼中毫不掩饰的不屑,看在宁沐漳的眼中就是最大的轻视。
“无论如何,这次是我输了,小小年纪就能周全至此,还平白无故的让你给摆了一道,这是我的疏忽。”
他早该想到,大名鼎鼎的神算,让姜云昊闻之色变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能让人轻易欺负了的。
就是没想到她能从一个挑衅的女人身上猜到他的意图,最终化解这场局。
时时刻刻都要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这样的心思,让人可怕。
“宁少,你还是多花时间在宁家身上,别到最后鸡飞蛋打了才后悔,不是什么人都能逆来顺受,也不是任何人都会轻易的息事宁人。”苏婧婧劝了句。
这人是妥妥的因爱生恨的典型代表,就因为看上了女扮男装的温黎,最终发现了温黎是女孩子之后就开始疯狂的报复。
跟神经病差不了多少啊。
“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温黎盯着他,语气云淡风轻,“我就是我的靠山,不用依附任何人。”
宁沐漳脸上的表情有了松动,这是在讽刺他。
这的确是在讽刺他。
“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如果你再招惹我,我断了你的手脚,这次依旧不例外,我给你备了份大礼,过去看看吧。”温黎轻笑。
“你做了什么?”
宁沐漳眼中有了警觉,身后的幸博接了个电话之后急忙到他耳边开口。
听完他的话,宁沐漳脸色大变,“是你干的?”
温黎看看时间,夏宸的手脚也算是快的,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切完成的很好。
“这是我的第一次警告,希望是最后一次。”
宁沐漳带着幸博匆忙而去,留下苏婧婧和温黎在原地。
后者看到他慌张的样子,不免有些大快人心。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用不用去接一接夏宸?”
苏婧婧刚问完这句话,就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车子,斐然站在车子旁边,目光直视两人。
得,这又得被人接走了。
大厅内,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大部分的宾客也都回去了,剩下的年轻人也都被黎漓给遣散了。
她今天这生日算是过的开心,也算是过的不开心。
“二叔,我奶奶呢?”黎漓走到正在送别宾客的黎远志身边问道。
黎远志转头看着她,“你奶奶身体不舒服,还在楼上呢,你去陪着说说话,今天太晚了我们都住在这里,明天再回去。”
黎漓点头,转身往楼上去。
助理看看黎漓,“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查查那个慕温黎。”
这人身上肯定有不少的秘密,光是凭着她今天的表现,和宁沐漳说话的时候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半点不输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肯定是要调查的,不过我更奇怪一件事情。”黎远志开口。
黎琅华在见到温黎的时候脸色骤变,这是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素来稳重的老太太把持黎家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没见过。
偏偏在看到这个慕温黎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脸色变得那么难看,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更加别说慕家还牵扯到了其他,总归是要调查清楚的。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黎远志开口。
这个女孩子,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二楼的房间内,黎若冰蹲在地上给老太太扎针,刚才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瑞秋没办法只能下去找了黎若冰过来。
毕竟黎若冰一直都是调理老太太身体的,很多情况她是最熟悉的。
“大小姐,怎么样了?”瑞秋在旁边开口。
黎若冰手里的湿帕子擦着手起身,“问题不大,可是奶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血压就上去了?”
瑞秋看看黎琅华,面带笑意,“老太太这是念旧,忽然就想到了些事情,一下子没想通。”
黎若冰看着奶奶,语调柔和,“奶奶,您好好休息,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总归这是过去的事情了,您总是挂念着也不太好啊。”
黎琅华握着孙女儿的手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今天忽然想到了几个故人,一时间感伤罢了,对了,外面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吧。”
黎琅华看着黎若冰,寻常说话的语气关切,“我可算是见到你和漓漓口中都夸奖的女孩子了,不过没能说句话,挺遗憾的。”
知道她说的是温黎,黎若冰安慰老太太,“温黎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反正她在帝都,以后想见面的机会也很多,您要是真的想见她,明天传统药学正式开赛,我碰上她了,邀请她到家里吃个饭。”
黎琅华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信息,坐直了身体,“她也是药师?”
“是啊,上次我也提过不是吗?”
“漓漓有没有提过,这个温黎是哪里的人,在哪里出生长大的?”黎琅华问的这个问题有点不太对劲。
黎若冰摇头,“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奶奶对这个温黎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黎漓冲进来的时候黎琅华身上的针刚刚被拔完,她扑过去坐在了奶奶的身边,缠着黎琅华说了一会儿话。
“你很喜欢温黎吗?”黎琅华看着孙女儿问出这句话。
黎漓点头,“嗯,我很喜欢她。”
和温黎待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黎琅华眸中暗了暗,再没说什么。
……
帝都城东港口。
隶属宁家的范围之内,整个港口火光冲天,烧成的火光烟雾连成了一片,宁沐漳下车的时候港口已经是兵荒马乱。
往来奔跑的人都在努力救火,脚步声杂乱无章,附和着水流声和木头炸裂而开的声音,幸博抓住从身边跑过的人扣到面前。
“怎么回事儿?!”
男人脸上都被火熏黑了,气喘吁吁的回应,“砰的一声就炸开了!所有的货全烧了!”
宁沐漳一把揪住人的衣领拖过来,“你说什么?全烧了?!”
“那和麦斯先生交易的货呢?”
“都在那里面!”男人指着熊熊燃烧的仓库。
今晚上交易的货物全部在这里了,原本打算是从晚宴上回来之后宁沐漳亲自乘坐邮轮到海上交易的。
结果一把火,全烧了。
“滚!”宁沐漳将人甩出去。
货物的损失先不说,宁家的名誉才是最重要的,这批货是最新的,从其他地方调货需要的时间起码需要半天时间,绝对赶不在两个小时之后交货。
“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幸博也崩溃的挠头。
一把火说烧就烧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先稳住麦斯,把火救了,两外先生那边风声不能透露。”宁沐漳开口。
无论如何宁家的声誉不能有半点损失,如果宁业清知道,就更加不好处理了。
吵吵闹闹的救火声之间,所有消防栓都连接上了水管喷射救火,水落在建筑上被蒸发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是宁家的地界,哪怕火烧的再大,没有宁家人的允许,帝都的救援队也没资格进来。
“少爷。”幸博叫了声。
已经急火攻心的宁沐漳没答应他,幸博伸手扯扯他的衣服。
他将视线落在幸博身上,这才随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宁业清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刚到宁沐漳面前便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响声分明,宁沐漳脸偏过去,舌尖舔干净嘴角的血迹,口腔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没用的东西。”宁业清骂了句。
从宁沐漳的角度能看得到站在车子旁边衣衫不整的女人,唇角讽刺的笑意分明。
“还有两个小时交货,你要如何解决这个困境!我告诉你,宁家的声誉这次要是有损失,我饶不了你!”宁业清厉声道。
幸博也没敢劝,宁业清的性格整个宁家都是清楚的,事情交到了少爷的手上,无论过程如何,先生只要结果,结果不利,就是少爷无能。
“少主的事情是一点,这次又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宁家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了?”宁业清指着他的鼻子骂。
“出了气就回去吧,这儿人来人往的,一会儿伤了你的新欢。”宁沐漳毫不介意,丝毫没有因为宁业清的话而有任何的难过。
“我警告你,如果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请家法那么简单了!”
宁沐漳正了脸,指腹捻去嘴角的血迹,轻笑出声,“你现在就算是动手打死我也没有任何意义,等我解决完了这个问题,你再吵闹也不迟,况且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宁业清看着对面的火势已经控制住的仓库,寒着脸越发阴沉,“处理不好,给我自己去跪着。”
火势最终控制下来,可是里面的东西也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几十亿的货,一下子烧成了这样。
而且这是今年K神最新设计的机械枪支,只有宁家拿下了这个款式,无论从哪家都找不到,也不可能有货源能调度。
再抓紧批量生产少说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宁家的信誉也就毁了。
“砰!”宁沐漳一脚踢在烧黑的物体上。
他双眼赤红,“这次还真是让她摆了一道……”
幸博是从头到尾将温黎和宁沐漳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人,当然也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
她还真是无所畏惧,在温黎的眼中,她敢动手,丝毫不是因为背后有什么人支撑着。
她自己就是那个底气,无所畏惧,他不会觉得这批货只是温黎随便挑出来一个烧的。
在动手之前,她肯定是知道这批货对宁家的重要性,在交易之前两个小时点火,从偌大的码头港口内准确的找出这批货存放的仓库。
而且先生知道的速度那么快,这么迅速就到了。
这不是个普通人。
少爷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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