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竟对陛下用了毒?”
长孙青云与景宁议论御书房内所发生的事,却从她口中得知了另一番真相。
原来今日南帝会吐血昏迷,不是因为被沈东来激怒急火攻心,而是罗云门细作受景宁指使让南帝在会面之前喝下了掺有少量毒药的参茶。
“舅舅不必担心,我怎么会对父皇有谋害之心?那种毒只会小损龙体,让父皇晕厥几日而已。可惜的是,罗云门怎么调也调不出上次我中的那种毒,就是昏睡三天怎么也解不了的那种,只能退而求其次,委屈一下父皇了。”她道。
他知道景宁说的是她天梓山遇袭的那次,其实关于那事长孙青云也是满腹疑云,不明白景宁后来为什么不让人追查,却也能感觉到,景宁对那件事还是从未忘怀的,她不查是有特别的原因,她不愿意说,也有她的原因。
长孙青云听她这寻常的语气,更为诧异:“殿下,老臣不是担心殿下你会伤害陛下,而是此举太过冒险,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结果不堪设想,必对殿下不利。”
“舅舅不必为我担心,我会选择这样做定然是权衡过的,若非不得已,绝不会如此冒险。”她解释道。
长孙青云点点头,“嗯,老臣相信殿下不会胡为,那也就是说这背后的事由定是非常严重的……”
景宁示意他坐下,她亦眉头紧锁,直接向他坦白:“舅舅,昨日尤一心找沈大人商议与我们签署议和书的事,他果然是个半点亏都不能吃的人,他的贪婪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他的打算是,向父皇提出两国互质,让父皇选一个皇子送去北梁为质,这样就可以挑起南晋宫廷内乱,而他知道,父皇一定不会选与荀韶祺名位相当的景胤,而是其他皇子……”
长孙青云立即了然:“殿下你是说,陛下必会选睿王?”
“是的,父皇肯定会选景懿。”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坚定与冰冷:“而我绝不会让景懿去北梁为质。”
“所以……”长孙青云思忖道:“这就会变成,陛下与殿下的对峙……”
“尤一心,真是老奸巨猾……他不只想南晋内宫乱做一团,而是想直接挑起争斗,并让这争斗直接上升到陛下与罗云门,以及长孙加之间的对峙,他好为他的主子坐收渔利……”
“我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他知道,若父皇真选了景懿,我必回出手阻止,我一出手,父皇也不会糊涂到让事态恶化,只会试一下,最后还是妥协,再选别的皇子,这样就能在父皇心中埋下一个心结。或是父皇从一开始就不糊涂,直接选了其他的皇子。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能让他得到一个理由……”
长孙青云脸色也逐渐冷了起来,心中忧虑更甚,接过景宁的话头,往下推测:“……继续谈判,继续压榨南晋的理由。因为不送禹王,也不送嫡出的睿王,那南晋送去的皇子就与北梁质于南晋的皇子名位不相等,他可以再为北梁叫屈,以此为由让南晋向北梁进贡金银,很多很多的金银……”
“他跟沈大人商议此事的时候,甚至说出了具体的数目,那数目,呵,真的吓人。这不但是剥削,而且是屈辱,一旦进贡,就会倒回到三十年前,南晋再次向北梁称臣!”
他想起沈东来在御书房里说的那些话,拿前朝之事故意挑衅,原来是句句都在向他们暗示尤一心的真正意图。
“所以殿下知道之后,就只能用今日这个方法,让沈大人与殿下你下的毒共同演一场戏,让沈大人作为北梁主使冒犯南晋帝王,害我们的陛下龙体受损,将两国之交再次推向紧张的境地,让北梁一方理亏一筹,打消尤一心提出那个过分要求的心思。”
“还有,就是让父皇不能参与进来……”她稍低声说出心中所想,对于长孙青云来说又是如同针刺一样的一句话。
长孙青云低头思索片刻,压下心中疑惑,只着眼当下之事,“恩,殿下,老臣明白了。”
……
“昭明公主驾临天启殿!”
与长孙青云商议完后续事宜,景宁来天启殿‘探望’南帝,此时已换上一副急切悲愤的样子。
五位皇子齐聚在外殿等候着,她一进殿中,见到他们五个,他们也都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她。
他们都知道质子之事了。
他们知道,他们中有一个会被送去与南晋为敌百年的北梁做人质。
他们齐齐向她见礼,几乎是个个都有话想问她,她不言语,只摆摆手,先去内殿看望南帝的情况。
龙榻前,崔御医正在给昏迷不醒的南帝诊脉,瑾贵妃坐在一旁以手绢拭泪。
“父皇……”景宁人未上前,声已哽咽。
她一来,瑾贵妃就哭得更厉害了。
景宁轻拭眼泪,向瑾贵妃见了礼,安慰道:“贵妃娘娘要保重身体啊,切莫悲戚过甚,景宁相信父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今日御书房之事景宁也是才听说,那北梁贼子欺人太盛,我南晋与他势不两立!长孙丞相已拟文报以北梁朝廷,痛斥沈东来的罪状……”
瑾贵妃情绪激动:“可这有什么用呢?北梁会治他的罪吗?真是可恨!我南晋竟拿这个叛臣狂徒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得出她话中的意思是斥罗云门无用,景宁也不与她计较,只作更为悲切无奈之状道:“是,贵妃说得对,我们就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是北梁太尉,议和主使,他可以为所欲为,因为和谈就是指着他,他当然有恃无恐!但最可恨的还是那尤一心,景宁已经查明,质子的主意是他出的……”
景宁一提‘质子’二字,瑾贵妃全身警惕起来,缓了下心绪,亲自去扶景宁,作体贴状,小心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昭明,莫非我们真要将你的皇弟送去北梁?”
她故意对着景宁说‘你的皇弟’,着重突出此处,分明就是指景懿,景宁压下心头火气,只叹息道:“诶,怕是我们不能拒绝这个要求,五位皇弟中终有一位要为国做出牺牲,北梁质于我国的是大皇子,恐怕……”
果不其然瑾贵妃被她刺激到了,握着她的手的力度都加重几分,仿佛想要将她捏碎似得:“昭明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要送景胤?他可是皇长子!岂能为质?”
景宁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扳开她用力的手,声音小了些,却更加有力,目光闪过瞬间的凛冽,“反正也不会是景懿。”
言下之意就是让瑾贵妃死了这条心,别想打景懿的主意。
瑾贵妃被她那一道目光摄住,心中不寒而栗。
转面景宁已如常状,仿佛刚才那紧张的一幕不曾发生,手一抬,侍立在殿侧的莫离迅速地上前将一方锦帕递给她,她慢悠悠地擦拭双手,动作沉着而优雅。
然而无人知道,她心中并非如表面上这般无恙,她也很煎熬。
五位皇子,都是她的皇弟,都与她有血脉亲情,哪怕不是景懿,让其他皇弟去赴险,她也是十分不愿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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