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冤枉啊!”金殿中,赵尚书跪地俯身,言辞恳切。
“小女因蛇受惊,臣因此修整庭院,但如何敢用白玉铺路,还请陛下明鉴。”
“赵尚书先别急着哭诉,陛下还并未降罪于你。
待陛下派遣的人归回,真相便可得知,定不会委屈了赵尚书。”苍穹睨了赵尚书一眼,淡淡道。
赵尚书听苍穹这般说,抬起头冷冷的望着他,“我与苍大人无仇无怨,苍大人为何要这般污蔑我?”
“赵大人此言差矣,御史有闻风而奏之权,既有人揭举,我等自要直达天听。
至于事情真相如何,只能由陛下定夺。”
赵府到底有没有用白玉铺路,苍穹也并不清楚,毕竟户部尚书府不比其他,不是他所能随意探查的。
但御史可闻风而奏,不必探查,即便赵尚书是无辜的,他也是不会道歉的。
弘武帝面无表情,众臣探不出他的情绪,只能静待御林军归回。
但苍穹是个贴心的人,似唯恐众臣等的无趣,便又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讲!”弘武帝突然有种这金殿是专门给苍穹开设的感觉。
“此事与赵尚书修整庭院亦有些关系……”苍穹扫了赵尚书一眼,不徐不疾的开口道。
赵尚书嘴角噙了一抹冷笑,“苍大人此番还想说什么?莫不是我赵府的房屋是用金子打造的?”
“这我不甚清楚,目前也无人揭举。”
赵尚书被怼的心口一阵抽痛,恨极了最先设立的御史台的古人。
设立这玩意儿除了气人怼人,还有什么用处!
一群疯狗整日乱叫,委实吵人。
苍穹见赵尚书一时无力反击,这才将胡工头的恶行一一道来。
弘武帝愣了愣,有大臣见状道:“一个小小工头,若有欺男霸女的行为直接交给京兆府处置便是,何至于苍大人特意拿到朝堂上来讲。”
苍穹勾唇笑了笑,“若是京兆府能管,我也不愿多此一举。”
弘武帝挑了下眉,目光偏转,落在某个偷偷擦汗的大臣身上。
“京兆府尹何在。”
京兆府尹打了一个激灵,汗也顾不得擦,忙躬身上前,“回陛下,臣在。”
弘武帝冷眼以对,皇帝做的久了,有时候凭经验便可判断出孰真孰假,但还是沉声问道:“苍御史所说可真?竟真有你京兆府不敢管之人?”
“回陛下,事情并非如此,那案件尚有疑点,还需细细审……”
苍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京兆府尹,冷笑道:“有何疑点?
那刘姓瓦匠在赵府做活是真,摔断了手臂是真,那胡工头置之不理也是真,不知京兆府尹还想查清什么?”
若论口舌,一般官员自然无法与御史一较高低。
京兆府尹刚擦好的额头又渗出了汗珠,正思忖着如何应对,苍穹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抬首侧眸睨了立在武将最前列的胡骇一眼,声绝如铁,“究竟是案子有疑点,还是那被告之人靠山太硬,京兆府尹不敢妄动?
胡将军,您说呢?”
苍穹此言一出,殿内众人一时表情各异。
输的人自是懊恼,赢了的则欢喜的几欲抚掌。
苍穹的弹劾折子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在弹倒目标之前,他果然不会放弃。
胡骇转身,神情不耐中又夹着着疑惑,“苍大人此言何意,那人是在赵府做事时受的伤,如何也算不到本将军身上吧?”
苍穹摇头,“将军此言诧异,此事还真与赵尚书无甚关系。
那工头姓胡,自称是将军的远房亲戚,在临安很是猖獗,将军不知吗?”
胡骇不屑冷笑,“不过一小小工头,恰好与本将军同姓便招摇撞骗罢了。
若真是本将军的亲戚,如何也不至于沦落至这般田地。”
“其中原因便是胡将军的家事了,我不予置喙。我只知堂堂京兆府尹竟连一个小小平民百姓都不敢审理,可见将军威名。”
苍穹拱手望着弘武帝道:“陛下,那胡工头不但欺压他人,更在得知受害人状告其时买凶杀人,可见其猖獗霸道。
若非恰有江湖侠士相助,只怕那无辜的夫妇二人早已丢了性命!”
苏御静静听着,唇角倏然轻轻抿起。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是她心思缜密,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
有些人下棋只能看到眼前这一步,而有些人则在落下第一子后便已然知晓了棋局走向。
显然,她便是那样的人。
“着实可恶。”弘武帝只淡淡道了一句,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君臣多年,众臣皆知弘武帝此时的心情甚是不愉。
弘武帝最厌恶权贵仗势欺人,而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权贵手中的权利高于大梁律例。
胡骇如何不知,记恨苍穹的同时更是恨不得立刻弄死那个泥腿子。
两人虽已远到八竿子都达不到,但胡工头为人机灵,很懂奉承。
这般的人本都不值胡骇瞧上一眼,但他竟借着胡骇之名在临安弄了不少活计,孝敬起胡骇来也颇为舍得。
蚊子肉也是肉,有胡骇为他撑腰后,他更几乎垄断了临安各官宦家的院子修整,物不美价不廉,但胡家势大,众人也只能迁就。
胡工头每年孝敬的银子数量虽还算好看,但远不及此时给他招惹的麻烦。
若是平时被弹劾倒也不算什么,可先有赵府一事在前,胡骇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事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被揪出来,苍穹可不是那种遇事藏得住的人。
赵尚书也不由心慌起来,胡工头的事他有所耳闻,但他这般行事已多年,怎么偏就这次遇到了硬骨头,还被苍穹得了消息。
而且,恰好还是太子殿下不在临安的时候……
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恰好,怎能不让人多想。
赵尚书心口忽然一窒,若这些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白玉一事……
赵尚书心思正百转千回,被弘武帝派去赵府的御林军副统领回殿复命。
赵尚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待听到御林军确实在赵府查出了铺路用的白玉,他只觉脑袋里“嗡”的炸响。
“呵。”弘武帝冷笑出声,赵尚书自脚底板漫起一抹寒意,蔓延全身。
若陛下怒斥他一番,他还不至于这般惊恐。
“陛下……这不可能,臣是被冤枉的!”赵尚书跪伏向前,声泪俱下。
“冤枉?”弘武帝冷冷勾唇,“那白玉是在你府上翻出的,你告诉朕,谁冤枉的你,如何冤枉的你?”
这些问题赵尚书也还未想明白,他只知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
弘武帝不想再听他在耳边聒噪,冷冷道:“朕又未治你罪,何至于这般泣泪横流。
但玉石毕竟是从你府上查出,在事情真相未查清前,你便留在府中配合审查吧。”
赵尚书面色泛白,弘武帝行事雷厉风行,又道:“大理寺卿何在?刑部尚书何在?”
“臣在。”两名大臣躬身出列。
弘武帝冷冷道:“胡工头违法乱纪在先,又与赵府之事有所牵连,将其收押,正好两案共审。”
“户部侍郎何在?”
户部左右侍郎连忙出列,弘武帝望着他们:“即刻起清查户部账目,尔等务必要尽心配合,如敢有所怠慢隐瞒,休怪朕杀鸡儆猴,取你们项上人头!”
“臣遵旨!”两人慌忙跪拜接旨,身体隐有发颤。
弘武帝脸色阴沉,目光在殿内巡视一番,落在了苏御身上。
祈佑自他信得过,但此事牵扯到了胡家,对他恐多有束缚。
弘武帝凝眸思忖,目光忽的扫到一人,眉心微动。
那人虽已至中年,但气度清雅,风华丝毫不逊年轻少年郎。
“林右相。”
被弘武帝突然点名,林右相神色未有丝毫慌乱,他立在众臣身前,敛衽行礼,宛若他官府之上的仙鹤清贵绝尘,不愧为百官之首,一国丞相。
“臣在。”
弘武帝轻轻敲击着桌案,没有规律的节奏仿佛敲在众人心上,令人发慌。
“朕若将户部交由你全权清查,爱卿可有异议?”能得弘武帝这般语气说话之人,屈指可数。
林右相神色恭敬,无愁无喜,“陛下放心,臣必竭力而为。”
弘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胡骇与赵尚书心中却不安稳。
林右相不涉党争,与同僚往来也是淡如清水,这样的人也许不会针对他们,但也绝难收服。
一日之间弹劾了两位朝中要员,众人对苍穹的认知再一次升高。
苍疯狗这个称呼已经配不上他了,他分明是一匹狼,而且是一匹永远不知后退的恶狼。
就在众人以为终可退朝时,苍穹再度开口,“启禀陛下,臣还要一事启奏。”
众臣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御史台今天是打算开张吃整年吗?
就连弘武帝看他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今日这是没完了是吗,还好他今日食欲好,早膳多吃了两块点心,不然只怕还真挺不住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户部一事后,弘武帝觉得应没什么事能再牵动他的情绪了。
毕竟户部此番涉嫌贪墨,若经查实,便是重罪。
苍穹无视周遭同僚的目光,他躬身垂首,却掩不住眸中的痛意,“回陛下,臣此番要弹劾的乃是灵蕊县主……”
……
太子府中。
赵皇后责令苏灵蕊禁闭一月,闭门思过,她不得而出,便冷沉着脸色倚坐在床榻上。
桌案上摆着时令果蔬,各色蜜饯点心,胡侧妃怕她无趣,更搜罗了许多话本游记供她打磨时间。
地上有几个婢女坐在小马扎上,伏在案上替苏灵蕊抄写宫规女戒,她则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指上的护甲。
嫣红的护甲纤长而尖锐,上面雕刻着繁杂的纹路,点缀着各式名贵宝石。
她用护甲轻轻戳了下手心,刺的她手心微有痛意。
她勾了勾嘴角,想到谷淼脸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嘴角笑意更显阴凉。
叶清染的肌肤吹弹可破,若将护甲划在那脸蛋上,手感定然不错。
“县主。”
婢女的唤声打断了苏灵蕊的思绪,她抬起眸子,眼中的冷光吓得婢女连忙跪下求饶道:“县主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打扰县主,是宫里来了内侍召您进宫。”
“宣我进宫?”苏灵蕊拧眉,问道:“可知何事?”
婢女摇头,“那内侍嘴严的很,奴婢打探不出。”
“没用的东西!”苏灵蕊不悦叱道,但宫中传唤她不敢耽搁,忙起身收拾。
胡侧妃闻后赶了过来,笑着与苏灵蕊道:“你莫要担心,定是你舅舅替你与你皇祖父求了情,想来是把你唤进宫教导几句,便可解了你的禁。”
“母妃找了舅舅为我说情?”苏灵蕊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还能参加花朝节。”
胡侧妃莞尔笑道:“你舅舅向来疼你,自愿意成全你的心意,快快收拾吧,进了宫记得乖巧嘴甜一些。”
苏灵蕊满心欢喜的进了宫,可内侍却并未领她去万寿宫,而是一路前往议事的金殿。
她心中有些慌,在见到金殿上的众臣和站在殿中,闻声偏头望来的曹蕊,她的一颗心直坠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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