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怨鬼!怨鬼来索命了!”
深更半夜,凄厉的惨叫声让人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听墙角的三个人齐齐皱眉,迅速推窗翻进了浆洗房。
屋子里漆黑一片,但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嗅到这样浓郁的味道,宋亦安很快推测出了出血量,她知道,流血的人活不了了。
她微微皱眉,仔细辨认,在血腥味的遮掩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鱼烂虾的腥腐味道。
“怨鬼!怨鬼索命!”
“不关我的事!是赵公公!是宸王!使他们害你!你去找他们啊!”
之前去杀宋亦安的鬼影,这会儿再次被吓破了胆。
他嘶叫着崩溃后退,被喷满鲜血的脸上全是狰狞和恐惧。
他是赵德柱的心腹太监,春玲。
当日宋亦安和季青临来浣衣局的查案的时候,赵德柱曾派春玲去盯着春茗和春芽,春玲还被季青临罚跪在了宫道上。
这会儿,春玲似乎吓疯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竟仿佛失了智,硬生生拿血肉之躯撞开了房门,发疯跑远。
季青临迅速追到了门口,在春玲彻底逃窜之前,一手刀将他砍晕了。
清桃吹亮了火折子,找到了灯将其点燃,寻着血腥味走向了墙角。
季青临拎着春玲过来,将他扔在了地上。
三人一起往墙角看去。
火光映照之处,一具狰狞得匪夷所思的尸体,在火光中摇曳扭曲,让人呼吸一滞。
赵德柱,死了。
他双手满是鲜血,指甲深深挖进肉里——他自己抓破了自己的喉咙!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似乎有无数条黑色的细线,正从他脖子上的伤口里钻出来,竟是活的!
三人只看了一眼,就有种头皮炸开的寒意。
清桃死死把宋亦安挡在身后:“王爷别看!”
季青临也出手挡住了宋亦安。
那些黑色的活物,竟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杀人,让他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谨慎来。
宋亦安嘶了一声,吓得不轻。
她清透好看的眉眼里带着好奇和嫌弃:“咦惹,好臭啊!……那是鱼吧?泥鳅吗?这是往外钻,还是被人塞进去做成了障眼法?”
做着仿佛被吓到的反应,却是三个人里头看得最清楚明白的。
她甚至跃跃欲试,想上去拽一条鱼下来看看。
清桃看透了她的打算,极其熟练地把人拦住了:“情况不明,王爷小心!”
她连连保证:“这尸体,还有尸体上的……鱼,奴婢一定全部看好,留意盯住每一个动静,绝对不会耽误王爷的事。”
一边说着,一边给季青临疯狂使眼色。
季青临再次对宋亦安的胆量报以崇高的敬意,喉结上下滚动:“……请王爷等我们确定这些东西无害之后,再……研究。”
他清冽的声音在唇舌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寻摸了个词出来——研究。
哪怕自觉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都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去直面赵德柱,可宸王却偏偏做到了。
宋亦安是个很识劝的人,她胆子大,主意正,但她从不让旁人给她的行为买单。
这里是皇权至上的大明。
不能让她皇爹满意,无论是清桃还是季青临,甚至可能会死。
宋亦安乖巧地点点头:“你们说得对,万一是毒虫也说不定。你们功夫好你们先看,小心些。”
季青临和清桃都松了一口气。
季青临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宋亦安。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少年亲王,是他见过的最讨喜的皇室中人。
他沉声道:“清桃保护好王爷,我来检查尸体。”
刚刚拎春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检查过了这间浆洗房。
屋子里没有别人,那个杀死赵德柱的“人”,仿佛真的就是春玲口中的怨鬼,不是人眼所能看得到的。
可即便是如此,季青临也没有一刻放松。
这件案子的源头,是宫女春笋跳楼,还滑出一个成型胎儿。
说严重点,牵扯到秽乱宫闱的重罪。
可说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个失身的宫女而已。
但随后死的人,出现的鬼,却始终都围绕着刚成年的宸王,让季青临嗅到了夺嫡杀人的阴谋味道。
他不希望有人利用他的案子,害了宸王。
清桃重重点头:“季大人放心。”
宋亦安叫住季青临:“把这个手套带上,我们这次的对手非常擅长医毒药理,小心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季青临抬眼看去,就见宋亦安手里拿着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跟她自己之前戴的那双一样,不过大了许多。
他知道这东西非常珍贵,绝对价值万金,而且有价无市。
季青临有些迟疑地接过:“谢王爷。”
宋亦安笑眯眯道:“尸体都带毒的,以后再验尸就戴着吧。这双送你了。”
季青临拒绝道:“这太贵重了,卑职……”
宋亦安打断他:“你快点,那些鱼好像不动了!”
季青临立刻收敛心神,戴上手套之后,仔细检查赵德柱的尸体。
最后,他从赵德柱的脖子里抽出了一条已经不会扭动的黑线。
真的是鱼!
泥鳅!
沾染着血污的泥鳅已经死了,看起来又可怕又恶心。
随着那条泥鳅抽出,血洞里涌出了不少黑色的血污,带着明显的腥臭味道。
他正拧着剑眉思考,就觉得身后有人靠近。
宋亦安从他肩膀上往下看:“这味道有点儿刺鼻啊。泥鳅有个受惊了爱钻洞的习惯……这些泥鳅的头好像都是朝着外面的吧?”
带着暖意的气息就在耳边,季青临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离他这么近了,如果不是刚刚嗅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药味,他甚至会做出一些防御的动作来。
但他很快就不去管这份不适应了,宋亦安冷静的分析和思考,把人带入了一个有些恐怖的画面里。
季青临忍不住看了一眼宋亦安,对方表情认真,眉眼清透,仿佛她研究的不是一具狰狞的尸体,而是一份泥鳅钻豆腐。
宋亦安没看季青临,她很认真地分析着所有可能性:
“泥鳅是最耐活的鱼类之一,没水也能撑很久,但它们没有什么攻击性,想要钻破人的皮肤,太牵强了。”
“可这些泥鳅的确是根根分明地从赵德柱的脖子里钻出来的,一条条塞进去做戏的话,谁的手会这么快?”
“看墙上的血液喷溅痕迹,赵德柱遇害当时,就只有春玲一个人在他跟前。难道是春玲在做戏?”
“还是说,泥鳅是从他胃里爬到了喉管,又顺着伤口钻出来的?”
宋亦安嘀咕的问题,也是季青临不明白的点。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在场的只有赵德柱本人最有发言权。
季青临放下手里的死鱼,缓缓捏住了另外一条活的的鱼头。
泥鳅本就滑不留手,浸润了鲜血之后,更难以抓住。
随着季青临捏住那鱼头,本来已经有些失活的泥鳅,忽然挣扎起来,竟然张开嘴咬向了季青临的指尖!
这泥鳅,竟然长了一嘴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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