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村支书牛德财家中,即使是百瓦白炽灯光芒也显黯淡,无法笼盖村民大会现场。各家各户麇集于此,不仅把厅内挤得满满当当,还延伸到外面的晒谷场。晒谷场也临时架线,挂上两盏百瓦大灯泡。
此次村民大会,主要议题就是抓阄分田。各村分田的年限长短不定,有五年十年一次的,早先更频繁,两三年一次。分田期限主要根据每户人口变化及村民意见,各家各户人口因为出生死亡而改变,如添丁的家庭对田地需求自然比较大,意愿强烈一些。虽然这几年打工人口增多,田地愈发无足轻重,分田期限一拖再拖,但延宕已久,家家户户的人口变化巨大,老农户的情绪又日渐喧腾,重新分田就势在必行了。
罗梅与坐在屋内一角,看着村小组长把各个田地面积,分布区域写好,用白纸黑字写好折起来,放入一个密封的箱子,做抓阄的准备。
分田到户从人民公社解体开始,原来的田地面积很大,一顷大过一亩,几亩见方的田也不鲜见。分田到户后为了方便划分,把田地像切蛋糕一样,切成一分两分的小块,半亩以上的田都极为少见了。
田按肥力分为高帮田、中等田、低帮田,通过抽签确定每户田地的地理位置。高帮田,肥力好,海拔低,靠近水域,利于灌溉,往往也离家近,便于收割,可种两季,即是早稻和晚稻。差的往往在深的山坳中,水力肥力无法保证,泥土层很薄,很容易触及硬土及岩石层,基本只能种一季,即为中稻。
当然每种等次的田中间也有好坏之分,跟农户的肥力维护、离家远近、水土变化都有关系,如运气好,田地抽得离家近,又赶上水土好,既可少费力气,又能保证收成。
牛传宝石场生意失败,一肚子闷气还未曾消化,本不想参加这次分田大会。加上七年以前牛传宝亲自抓阄,抓阄结果并不理想,一些好田的肥力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低帮田又离得太远,种一季稻的收成都不高,有同鸡肋,所以此次分田既无意兴,又想换个人换种手气,决定让罗梅代表家里去抓阄。
以前罗梅就经常参加农地的抓阄大会,她想起二十余年前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分田大会的情景。那时的田地对村民如此重要,田地的好坏影响一年的收成,以致分田大会剑拔弩张,争吵激烈,频频发生不服抓阄结果,你争我夺,争到互扯衣衫,甚至头破血流的情景。
不知是迷信还是格外的宠爱,那次父亲有意让罗梅去抓阄。罗梅的运气却是好得出乎所料,抽到了许多水力肥力都不错的田地,离家又近,让罗父喜笑颜开,我家女哩有福气,以后抓阄就让你去了。
罗梅前脚刚去,牛传宝心病又犯了,既怕一个娘子人去男人堆里受欺负,又怕牛德财在分田当中作手脚,故意坑害,后脚就跟了来。
牛传宝挤到罗梅跟前,罗梅不解地问他怎么过来了,他装作淡定,家里没事,只是过来看看。
在高帮田的面积划分好,阄也做好之后,村人也不排队,直接拥上去,伸手往箱子里乱抓一气,罗梅被挤在后头,只能拿剩下的,像被猫撕扯后的纸屑,后来牛传宝出来保驾护航,在硝烟弥漫中一起抢夺阄纸。
每张阄打开,牛传宝都要定睛来瞧,眉间逐渐收紧,才看两张,都是以前的种过的烂田,怨怼道,“以为你手气好,戳,晓得抓得比我还差,真是倒霉娘子人。”
牛传宝家里六口,按人口算每人一亩五分,所以总的面积为九亩。九亩之中,分上中下三等各三亩。罗梅把三种田的阄都抓好,牛传宝眉宇扭曲成千沟万壑,回来路上,话里的怨气逐渐升腾起来。
“抓的什哩卵子阄,还不如我上次抓的。”
“那你自己不来抓,怪别人。”
“就是看你手气好,不然要你过来做什哩。”
“运气就是运气,总有好坏的时候。”
“那你去作,那么远的路,我才懒得去。”
两人回到家,还要吃晚饭,黄玉莲也才刚做好饭,此时钟声刚刚敲过九点。牛传宝刚想骂,看她别过身就往侧门拐到大厅后的走廊去了,忍住了,坐到饭桌上,才开始数落一家人。
“一家人都是没出息的,么一个会挣钱的,就靠我一个人养活。”
小波姐弟两个把饭碗端了过来,盛好饭,挨到饭桌边,不敢看父亲的脸色,夹好菜就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去吃了。
之后小海把饭碗端过来,盛了满满一大碗,由于药物的副作用,他的食量变得更加惊人,又喜欢吃肥肉,所以全身膨胀成一棵大圆萝卜。
牛传宝看到他就心烦,“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就会消米古丁,我要你这个残废作什哩用。”
几年以来,这对父子仇怨日深,业已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长时间在冷战与开战之间转换。小海因为疾病已经做不了多少农活,在他眼里就和一个只吃不做的废人差不多了。
小海这几年夹在罗国生和牛传宝两家之间,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两家踢来踢去。在罗国生家时,虽然罗国生和马玉华两个百般照看着自己的外孙,却因为小海脾气暴燥,不仅时常和外面的玩伴吵架,一发起火来就是往外面山里头跑,把老两口吓个半死。舅父罗刚看不下眼,总要说他几句,让他改一改这臭脾气,开始是劝,后来就是骂了。小海也就拿眼白他,舅子也就气不过了,让他赶紧滚到自家去,不要拖累这一大家子,于是也就呆不上一两个月,跑回家里来。
然后到这边更加不堪,牛传宝在生意失败之后的脾气愈加暴躁无常,另外在牛传宝眼里,一个人的价值等于他是否能创造财富,而小海既创造不了什么财富,还要吃药,甚至还要吃他的饭,自然眼里容不下他。小海的脾气又跟他父亲一样,那么刚烈,那么性烈如火,毫不妥协,所以战争爆发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两人一旦爆发战火,牛传宝必驱撵小海,小海又是十天半个月逃回去外公婆家。反复如此,如同候鸟迁徙,岁岁年年,不得安生。
即使只读过两年级,小海也会把“他哪地像当爹的样子,他哪里像个人,虎毒都不食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屋里的氛围瞬间凝结如寒霜骤降,牛传宝坐在餐桌上,吃两口饭的间隙也不忘继续训斥着小海。
“要这个废物做什哩,趁早赶出去作数。”
小波和小玲姐弟两个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吃饭时都万分小心,生怕饭菜不慎掉落在地上,招致父亲责骂,“饭都不会吃,断了手吗。”
小海也针锋相对,不仅向那边投去憎恨的目光,咒怨声愈发大了起来,“做绝了的爹喔,难能不会早点进窟呢”。话音既出,正好被吃完饭,走过来的牛传宝听了个一清二楚,火山立刻喷发。他冲上去,一把打落了小海的饭碗,碗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接着一把拧住哥哥的耳朵,用力提拉,小海的脸部变形,父子俩的脸都变得狰狞可怖。
小海并不屈服,骂声更大了,“短命鬼,缺德鬼”。牛传宝怒火冲天,开始抡起大手猛扇小海的耳光,声音响亮如雷。几声啪啪下去,打到手掌发红生疼,就抄起旁边的一根竹枝使劲地抽打,竹枝纤细,像锋利的刀锋,划过身躯,每抽一下就出现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小海起初倔强着咬着牙,不吭一声,但这样的酷刑施在身上,再硬朗的的骨头也在更加猛烈的鞭笞后难以招架,为了躲避,像猴子一样地上蹿下跳,跳到后来,就想从拴好的前门口跑出去。
牛传宝拉住小海,又把他堵在角落里,不让他跑,就这样继续抽打着,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罗梅也已被吓得手足无措,原以为牛传宝打了一会儿也就停下来了,可暴风雨更加猛烈,她无法坐视小海继续遭到这样的毒打,过去抱住牛传宝的后背,大声地央求道:
“你怎么能这样打自己的崽,打残了哪能办啊,再不成器也是你自己亲生的。”
可牛传宝怒火中烧,哪里听得下去。
“死一边去,蠢货,这哪里是亲生的,比外面捡的狗还不如。”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几个人拖曳着,挣扎着,
“不晓得你生出一个什么样的野种,不这样打他,他不会长记性。”
推开罗梅,继续鞭打着,罗梅想抓住牛传宝的手也被一把推到了地上,最后只能自己冲到竹鞭子下面,挡住呼呼飞来的鞭子。
牛传宝的竹鞭子抽不到小海,起初还想拽走罗梅,看到罗梅死死护住,也就索性就把鞭子抽在罗梅身上,
“让你护各个死崽,打死你几两个。”
不经意间,罗梅脸上也挨了几记竹鞭子,出现几道血印,也是一声不吭,可脸上的血泪已混杂在一起。
“你个蠢货,生出这样个崽,我要你几个做什哩用。”
又打了一阵,终于停下手来,还不解气,一把将饭桌掀翻,桌上的盘子碗啊跌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个四边八坼,洒满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牛传宝整理了下身上的灰葛布衬衫领子,走回到房里去睡了。
小波在一旁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伤心,他害怕,他多么想跑过去救他的母亲,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这毒辣的鞭子,也不敢靠近,只能嚎啕大哭,把哭声震得房梁阵阵颤抖,撕破了这寂静的夜空。
小玲也想去阻止,可也被父亲一把推到了几米外的地上,最后只能在一帮哭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妈妈了,不要打妈妈了。”
父亲走了,一场腥风血雨终于止息,剩下了还是充满怨恨的牛小海,那双眼没有因为鞭打而失去神采,反而发出鲜红而摄人的光。哀泣过度的罗梅一直紧紧地抱着小海,过了良久才渐渐放松下来,颓然地坐在地上。
一旁有仍然止不住抽泣的小波,反复揉着哭红了的眼睛。
片刻之后,母亲才勉力地用手撑着地,站起来,过去收拾残局,小玲也跟了过来,把碎掉的碗和盘子,泼了一地菜饭的地面收拾干净。
母亲的眼也因泪水而发红,声音颤抖地问小海,
“海仔你饿不饿,再吃一点饭,不行我再做点菜。”
小海仍一动不动,
母亲搡了搡,小海怒道,“不要,不吃他的饭,死都不吃他的饭!”
只能再问两个孩子,
“你们吃饱了吗?”
两个孩子说,“我们都吃饱了,不要再吃了。”
罗梅就把焖壶里剩下的饭和婆婆两个一起吃了,没有菜只是嚼白饭,唉,黄玉莲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吃完,整个厨房只有哀伤,罗梅仍忍不住暗暗拭泪。
“妈妈,你不要去爸爸房里睡了,跟我们一起睡吧。”
“不用你们担心,我还是回你爸睡觉,他估计已经睡着了,没事的,你们不要害怕。”
拾掇好一切,罗梅把三个孩子一一送回了卧室,清洗好一身的污秽,才带着满身的伤痕,回房休息。
牛传宝已经鼾声如雷,罗梅依然要挤上床去,但在他硕大的身躯边上,空出来的只是一块巴掌样大的地方,可罗梅没有办法,硬生生地把身子塞了进去,然后静静淌泪。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作陪三个哀伤的灵魂,这一夜让小波尝到了难以入眠的滋味。
翌日,小海很早就起了床,嘴里依然喋喋不休。父亲终于醒来,来到厨房,可小海的咒骂声却越来越大,摆明了是要让牛传宝听见的。牛传宝余怒未消,再次火上浇油,自然不会放过,
“死去!牛小波没你个样的死崽”,手掌呼啸地朝小海挥去。
可他对此早有准备,这时是大白天,房门都是大开着的,不等手掌落下,人已经奔到门外了。父亲追了出去,可小海早就练就了一身逃跑的工夫,拼命地挥舞两条腿,两脚生风,在马路上飞驰,仍咒骂着,且骂且走。一辆班车呼啸着驶了过来,正好在前方的一个路边停下来,放出村里的牛传勇。小海径直钻到车里,然后一溜烟地驶远了。
父亲只能望到汽车的背影,怒气无处发泄,就朝着车走远的方向骂道:“死到他外婆家去,生了个没用的废物,畜生。”
母亲心里不安,好好一个孩子,没住几天就被你赶回家去了,她这样抱怨着,心里忧虑着,可牛传宝正在气头上,火药桶犹有爆发的可能,罗梅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第二天,罗梅终于按捺不住,“你今天到菜市场去看看,我娘也会到菜市场来的,你去问一下,顺便买斤把里肉过来,看是不是到娘屋里去啰。”牛传宝依旧不为所动。
罗梅以一种哀求的姿态反复央求着,
“可以哩,滚一边去,”
牛传宝才不紧不慢地到骑着摩托,发动机巨大的突突声,一路长嘶去了乡集。牛传宝来到集市,像平常赶集人一样,左顾右盼,好整以暇,只想着走完一圈买完了肉就回家交差,不管是不是真得见到了丈人的影子。
没想凑巧是丈母娘马玉华喊住了他,“你今天也上街来了啊,屋里还好吧”。牛传宝这才问道,“就是来问问你,我的大崽里到了你屋里吗?昨天他从牛小波这儿坐班车沿你那个方面去了。”
“没有啊,他没到我这各里。”
牛传宝这才有点困惑,马玉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我这个做什哩,小海不是刚回去你屋里么,出了什么事了。”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倒了出来。马玉华一时感觉大祸临头,
“缓岭,都两日了,不晓得人到哪地去了,”
“怕什哩,走不到哪地去,估计又是闪到哪里不出来。”
“都两日了,再闪也不可能这么久不回来,肯定出哩事,快得去寻。”
“这样,先到各自村里去寻,寻不到我几再碰头。”两人各自回村告诉屋里,两家人都慌了神,在村里走家串户地问,没有任何消息。
罗梅赶紧让牛传宝载了他到丈人家去,两家并作一家,急成热锅上蚂蚁。只有牛传宝余怒未消,气定神闲,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两边的村子找遍了都没找到,那会到哪儿去呢?应该是坐车坐昏了坐到别的地方去了,那这下可就严重了,坐远了又到哪去找呢?几个人讨论牛小海可能的去处,既然了坐了去县城的车,那么肯定就往那个方向去了,最有可能就是去了县城,那么就先去县城找。
“夜里车站已经下班,只能等到明天了。”
罗国生说,“不能等明天,夜里就要先到县城去。”
“你们老两口不用今朝晚上去,我几先过去,他姐姐牛兰花那里可以住,到时你几过来汇合”
罗梅先坐摩托车回了趟家,带了些衣服和孩子的户口什么的。回到家,小波看着罗梅的泪水仍然止不住地流,只一个劲地问,“妈妈,出什里事了,”“你哥哥走丢了,”“怎么会走丢了,”坐班车不晓得坐到哪地去了。
“我几现在要去寻你哥哥,”
“那我也要去,”
“不准去,妈妈要忙,照顾不了你,”
“我也要去,”
“好吧,带你去。”
看着母亲焦急的神情,这下才跟着担心起来,却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小波跟哥哥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太深的情感,但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也跟着悲伤流泪!
到了县城,罗梅跟牛传宝二姐说明了原委,牛兰花也还通情达理,“人命关天的事,是要急,今晚就住在这里,我把二儿子的房间空出来,你们住。”
小波和母亲睡在一起,牛传宝睡在大厅里的竹床上,小波还能慢慢睡着,可罗梅的心一直在打鼓,乱成了麻,不住地想象各种的结果,生怕这个儿子就此不在,一夜煎熬未成眠。
没到六点,小波就被母亲摇醒,督促着尽快洗漱,小波睡眼惺忪地起来,瞄了瞄父亲,却似乎精神抖擞,并无倦容,也不显出焦急的神情。可小波看到母亲时,眼睛却红肿成两颗红灯笼一般,眼角留着泪痕。小波渐谙人事,不由地憎恨起父亲,明白了他的冷血无情。
来到车站,罗梅近乎绝望地寻找着一切哥哥的信息。小波跟在母亲身后,在车站里一个个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有一点胖,手上戴着一个银手钏子的孩子呢?”一边用手比出牛小波哥哥身高。“没有啊,没有……小波一遍遍地听着“没有,没有看到”,母亲神色渐渐委顿,希望在一点一点消失。
可罗梅没有片刻停歇,一直到了下午,终于一个渴望已久的声音响起,“有有有,在我们那个村子里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好像是前天在的吧。我们给他饭吃,他不要,给他衣服,他不穿,现在还在那,估计就是你要找的孩子,你们快去呃。”
“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这户人家是到县城赶集的张村人,离县城有三十里远,重新点燃了罗梅的希望。几人马不停蹄地坐上去张村的班车,直奔目的地。村子宁静安详,知了一声一声地叫着,反衬出罗梅几人的脚步匆匆。一行人快步来到了一家农户门口。‘你们村里那个前天流浪到这儿的孩子还在吗?我是他家里人啊!““哦,在在,就在村旁的农田里,我带你们去。”一行人奔赴目的地,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孩子坐在河沟里。母亲几乎从人影子里一眼就认定了那是牛小海,心如刀绞,人如箭矢,冲到了河沟前。
天幸那个孩子就是牛小海,罗梅几个人大喊,小海,总算把你找到了,把人紧紧抱住。
可却是一副怎样让人触目惊心的场景,他神智昏迷,满脸是田里的泥巴,被炙热的烈日晒成了灰白色,衣衫脏乱不整,只挂满了上面的身子,露出黝黑的下腹,整个下半身浸在污浊的泥水里,几只硕大的水蛭叮在腿上,肚子浑圆如柱,像几支黑色的钢笔插在身上。
罗梅急忙把哥哥身上的水蛭拔掉,背起来,走到村里的一家农户前,把人放下来,借来热水,将全身一寸一寸洗尽,换上干净的衣服就直奔医院了。而这时已是傍晚,距他逃上班车,早已超过三天了。
到了县医院,送进急诊室,医生测了测体温,高达四十多度,就把各种降体温的措施都一起用上来,打针,冷敷,然后吊盐水。
几个人匆忙问医生有什么事没有,医生说,就是发高烧,高烧退了就没事。
几个人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毕竟在找不到人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心都是揪紧的,可人找到了,对此时的罗梅来说,就是老天开眼,把人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罗梅和父母两个还是继续守在病房里,片刻不离,生怕出什么事情。
牛传宝奔忙了一天,即使在找到牛小海那刻,也没有丝毫的喜悦,这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的时间,就把小波一起拖走,带到二姐牛兰花那里睡觉去了。
父母开始数落起女婿的冷血无情,慢慢地听女儿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越是对这个女婿怨愤不已,当初真是看走了眼,让你嫁给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罗梅还是那句话,嫁鸡随鸡,这都是我的命。
“如果最后崽找不到了,他就是逼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我们老两口绝对跟他没完。”
吊了一夜盐水,高烧才逐渐退了下来,牛小海才慢慢恢复了神智,知道叫妈妈,外公外婆了,几个人这时脸上才有了笑容。
“万幸万幸,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了,饿不饿,吃点东西,”
医生过来说,“几天没吃东西,胃不好消化,先喂点汤水流质的东西。”
三个人奔到外面的饭店里打了点米粥,一点一点喂。
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小海都留在了外婆家,在很久之后,才敢让他回来,让父子俩再次同处一室。
时光的暗影逐渐刻进了牛小波的人生,小波感到生命里的忧愁似乎浓厚了许多,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不只有阳光,而那个父亲的形象似乎正是背离了阳光的所在,逐渐变得像一团浓重的暗影,不再像以前那样可有可无,甚至是像哥哥牛小海一样,心里逐渐滋长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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