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为桢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念。”
黑木为桢年轻时曾参加戊辰战争,从开幕的伏见之战开始就参加了战斗,最后转战到了奥羽。作为军人他没有去过任何学校,不过却是一位典型的实战型的人物,在观察战争的局势方面就像一位老练的船长那样可以根据潮汐的变化来准确的判断天气情况。沉默寡言,铁青色的脸上一直是面无表情,在战争中没有一次发生过动摇。
“昨夜大清光绪皇帝驾崩,今天凌晨大清皇太后也逝世了,大清京师方向据悉在组建新的共和政府。”情报员照着电报念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情报员第一次在黑木为桢大将脸上看到了震惊,黑木为桢拍桌大吼,“为什么之前没有一点风声?”
情报员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生怕顶上黑木为桢的怒火。
黑木为桢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情的波动缓缓平复:“有国内的消息吗?”
“有。”情报员如蒙大赦地呈上第二封电报。
黑木为桢接过电报,低头查看,眼神迅速浏览了上面的信息,表情阴晴不定:“你下去吧。”
“是。”情报员慌忙躬身,随之离开。
黑木为桢看着桌上的地图,整个东北的军事情报都在图上详细标注,密密麻麻的文字让黑木为桢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明年我就要退役了,说不定我在临走前还能为国家献上一份重礼?”黑木为桢眼里的贪婪毫不掩饰,“比如……满洲?”
……
京师,枫林尽染,雁过留声。
昔日温馨的庭院如今只有萧瑟,青卿闭着眼,跪在庭院里的一个新添的小土堆前,沉默地将一杯新沽的酒洒在土堆前。
土壤被酒水润湿,一切静谧无声。
“师父啊……”青卿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槐树被风刮下几片枯叶,落在树下的少年身上,少年却没有动作,依旧自顾自地呢喃。
“你说要为万世开太平,你说要为帝制谱终章。如今万世将临,终章已就,你又在哪里……”青卿苦笑,“师父你的八极拳还没怎么教我呢,你就走了,我还想学一学老头子你的‘刚拳无二打’呢。”
青卿犹豫片刻,看着身旁老头子以前天天躺着的藤椅,试着躺了上去。阳光不知凡间事,依旧如往常一样抚摸着藤椅上的人。
突然的一瞬间,青卿明白了自家老头子为什么喜欢在这里晒一个下午的太阳。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
又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青卿被太阳晒得有些恍惚,这时肚里有些饥饿,下意识地看向灶房的烟囱,平时这个时候夏弥已经做好饭菜了。
回过神来,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自己,夕阳撒下像是大梦初醒,孤独在黄昏里氤氲,一时酸涩涌上心头。
孤独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最后走的人关门最轻。
……
“共和还是立宪?”一个位高权重的世家代表问向张謇,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张謇也是头疼,昨夜事情发生的太多了,让他有些防不胜防。
皇帝和太后都死在了老友的手里,按老友的意思,他是倾向于共和的,还说什么“天下无世家,土地分百姓”,这让张謇的立宪立场也发生了动摇。
“共和。”清越的少年声音传来。
在座的各位世家代表一愣,看向那个推门进来的少年,耀眼夺目,一身丧服极为刺眼,一支镔铁长枪寒光四射。
“你是谁?”有人不满地说,丧服出席让他很是不喜。
“李书文弟子,青卿。”青卿微微抱拳。
听到李书文的名字,人们有些默然。
“晚辈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有人还是不满。
青卿点燃了自己的黄金瞳,世界树的威压让所有人差点匍匐在地上,无上的权威锋芒毕露。
青卿关闭了黄金瞳,微微一笑:“江东青家家主,青卿。”
在场人闻之色变。
江东青家,一个从1900年异军突起的家族,涉及的产业无所不包,巨额的财富甚至超过了某些前年世家,一系列发明让世界瞩目,谁也不知道这个江东青家手里还藏着多少震惊世界的发明。
“共和,谁赞成,谁反对?”青卿抚摸着枪柄,眉目间藏着杀意。
“国不可一日无君……”站起来的是一个英武的将军,军装透出铁血的戎旅气息。
张謇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当出头鸟的家伙,他倒是认识这个沙场悍将。
他叫张勋,在奉天统兵,也算是战功赫赫。听闻京师事变,连夜赶到京师,如今看来,倒是一个愚忠。
一点寒光掠过,张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向后仰去,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众人惊慌地看着那个收回长枪的少年,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这个年轻得过分的青家家主笑得人畜无害,可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了畏惧。
“张叔,立刻拟定共和日程,国家确实需要安稳安稳了。”青卿面不改色地看向张謇,张謇缓缓点头。
青卿大笑着夺门而去,笑容肆意而张狂。
青卿称卿,孰敢称君?
……
1908年12月1日,全国人民还在疑惑于皇帝和太后怎么突然去世的时候,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张謇为首的立宪集会竟然宣布大清灭亡,组建华夏共和国,邀请社会名流和各界代表速赴京师,共商国是。
随之而来的是清朝皇室人员颁布的退位诏书,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可东北传来的加急电报的公布,让全国人民再次震惊。
日本打着拥护邻邦的名义,叫嚣要跨过鸭绿江打到京师,拥护清廷复辟。而青卿他们知道,奉天督军张勋不在奉天军中,士兵八成是发挥不出什么水平的。
一时,天下人心惶惶。
……
“你是说我们无一战之力?”青卿皱眉。
张謇无奈地点点头:“装备、军人的数量和质量与日本的差距可以说是鸿沟……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青卿追问。
“我们国家的民众民族意识尚未觉醒,百姓们还是以看客的身份来看待与日本的战争。”张謇叹气,“除了个别几个发展较好的地方,那里思想比较先进,百姓觉悟才会高点,我国绝大多数民众还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啊。”
“你是说民族意识尚未觉醒?”青卿有点头疼,这确实是大问题。如果中日全面战争打响,而百姓还停留在看客的位置上,青卿不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场溃败。
“是的。”张謇也是无奈,“文化的普及尚未到位。”
“那怎么办?”青卿闻言也是有些焦虑,这个世界要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导致了的蝴蝶效应让华夏只能沦陷在倭寇之手的话,自己可真是罪不可赦啊。
“倒也不是不能破局……”张謇有些犹豫,“蛇岐八家是突破点。”
“蛇岐八家?”青卿有些疑惑,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日本混血种的三大姓和五小姓组成了蛇岐八家,以黑道的身份实际统治着日本上千年。”张謇缓缓说道,“蛇岐八家的势力强盛到连欧洲混血种家族都要敬畏的地步,蛇岐八家的领导人被称为“影皇”,天皇都要言听计从。”
“怎么突破这个点?”青卿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去将蛇岐八家闹得天翻地覆,威胁日本保持与华夏的和平。只要闹得越狠,日本忌惮你越久,我们就有越多的时间发展。”张謇补充道,“日本还要消化一下日俄战争带来的惠利,其实并不适合这么快再动刀兵。也就是蛇岐八家这主战派在不停地教唆,压服了蛇岐八家,日本也就安稳许多了。”
青卿不说话,只是沉默。
“不是让你去送死。”张謇拍了拍青卿的肩膀,“我只是看你前几天亮起的黄金瞳,觉得你有这实力。”
“我去吧。”青卿微微叹息,“我答应过老头子要代他看那盛世光景的啊。”
张謇不回答,只是再次用力地拍了拍青卿的肩膀。
……
天津,大沽口。
海圻号巡洋舰,是1896年清朝花大价钱从英国购买,也是甲午之后华夏海军的主力担当,也充当着海军旗舰的角色。
舰队统领程璧光看着手下刚剪辫子的士兵们将海圻号上的黄龙旗换上了华夏共和国的新国旗五色旗,一时百感交集。
大清就这么亡了呀。
警笛声打断了所有人手中的动作,连五色旗都未被挂好。
瞭望员打着旗语,程璧光眯了眯眼看清瞭望员的动作,瞬间脸色大变,大声呼喊着下达各舰准备应敌的命令。
晨雾中率先映入视线的,是日本联合舰队的旗舰——三笠号。
日本联合舰队的新任司令伊集院五郎挥了挥手,下达开火的命令,一时炮声大作。
海圻号为首的中国舰队根本没能掉头,只能一遍砍断绳索恢复行动能力,一边仓促地开炮还击。
程璧光痛苦地闭上眼睛,作为甲午遗老,他当然了解这一战的结局。
又是甲午故事。
……
一艘艘中国战舰被击沉在中国的海域。
程璧光看得双眼冒火,拔出军刀大声呼喊:“向三笠号冲锋!”
他要完成自己昔日好友未能完成的事业,“今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可脚下突然的颠簸让他面如惨灰,他明白那是什么……和邓世昌当初遭遇的一样……鱼雷。
“弃船吗长官?”一位随从对程璧光呼喊。
“大丈夫死则死矣,我只不过比我当初的那些兄弟多苟活了十八年而已,十八年够了……”程璧光虎目含泪,选择和当初马尾海战的许寿山一样,守在一尊舰炮前,打算亲手开一炮。
可他没能射出那一炮,日舰迎面而来的炮弹把他炸得粉碎,当场身亡。
程璧光,殉国,享年47岁。
“我们胜利了!”伊集院五郎看着缓缓下沉的海圻号,满意地对附近的随从说,新官上任有这等功绩,伊集院五郎自问还是比较得意的。
可随从指着前方说不出话,伊集院五郎顺着随从的指向望去,顿时也陷入了沉默。
在海圻号沉没的最后关头,一名不知姓名的华夏士兵,爬上了主桅杆顶,顶着漫天炮火,挂上了那幅原本还未挂好的五色旗。
“他们是很好的士兵。”伊集院五郎呢喃。
……
而更让日本人心悸的,是海战刚刚结束,太阳已经挨近海平面,已快是傍晚。
伊集院五郎刚下令回军凯旋的命令,却听到旁边的人说道:“那是什么?”
伊集院五郎冲上甲板,和所有在场的日本官兵,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场景。
天津大沽口沿海的居民自发驾驶着自己破旧的小渔船,向庞大的日本联合舰队发动火攻。
那是该有多么悲壮而心痛的一幕。
一个个渺小的红点扑向坚船利炮的日本海军,被舰炮一一摧毁成灰,沉寂于晚霞亲吻着的大海。
飞蛾扑火。
凄婉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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