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虎,你说的轻巧,家里都快断炊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不为松儿考虑?别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个头都快冒出灶台了,你再看看松儿,面黄肌瘦,哪有半点生气?”
原虎没料到自家媳妇会顶嘴,一时间呆立当场,这还是往日那个体贴善良的妻子吗?
正要开口说话,妇人却丝毫不给他张嘴的机会,又明知故问:
“早上松儿还问我这个当娘亲的是不是今日就能喝上菜粥了,原虎,我问你,菜呢?你不是说今日就能收成了么?菜在何处?!”
原虎脸色涨得通红,他为了想办法招待多年不见的胞弟,特意赶在镇上的集市关闭之前,用地里结了收成的蔬菜去换来的酒肉,所以方才才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连话都没说清楚。
而等他一回来就瞧见自家媳妇手里的钱袋子,心中别提火有多大了,因为在他看来胞弟好不容易来寻亲,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才是,怎能让亲弟弟破费呢?
见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妇人惨笑着坐在地上:
“菜没了是也不是?你让我们娘俩如何活下去?!”
在旁的辰十三与阎诃二人脸上均是一阵尴尬,尤其辰十三,手里还抓着兄长非要塞回来的钱袋子,他本就是死士出身,沉默寡言惯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场面,见兄嫂因为自己发生争执,心里又悔又急,急自己嘴笨,悔自己不该贸然回来给兄嫂一家添麻烦。
“几个酒菜而已,能值几个钱,这顿我请了。”
阎诃十分豪迈的拍了拍胸脯,伸手便把原虎手里的酒坛子给夺了过来,顺带着还掏出自己的钱袋递到辰十三手里:
“去,拿给你嫂嫂。”
辰十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蹲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钱袋子递到妇人身前:
“嫂嫂…我…”
妇人见辰十三一副生怕自己不收的模样,只觉莫名一暖,心里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叔子生出一丝好感,伸手便把钱袋子捏在了手里。
原虎见媳妇还是拿了钱袋,又想发怒,恰逢怀里的孩子被争执声吵醒哭嚎,只得又闭上了嘴将孩子抱向别处专心哄着怀中幼子。
辰十三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冲妇人致歉道:
“嫂嫂,某给你添麻烦了…”
妇人虽然计谋得逞,却也没有半分高兴,低着头看了看那钱袋子,又看了看一脸真挚的辰十三,最终只从里面抓了一把铜子,然后把剩下的又递还给他:
“嫂嫂知你在外替人当差不容易,怎能要你的钱?这些铜子就当你给松儿的见面礼,剩下的你拿回去,等将来嫂嫂有了钱,再还你…”
听见这句话,辰十三鼻子不禁一酸,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温暖的话,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说过在外不容易,眨眼间,滚滚热泪便从脸庞淌下,哽咽道:
“嫂嫂……”
妇人见他哭了,连忙伸手想用衣袖替他擦拭,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辰十三更加不能自己,蹲在妇人面前抱着头嚎啕大哭。
妇人见状,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的安慰道:
“莫不是在外受人欺凌了?那要不就别干了?回到村里咱们四人一起住,到时让你兄长去山里找些木料咱们再搭一间房…”
辰十三闻言,哭得更大声了,妇人慌了神,张着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看向阎诃,希望他帮着劝劝。
而阎诃早就看不下去了,飞起一脚踢在辰十三的屁股上,将毫无防备的后者给踢了个狗吭泥:
“小王八蛋,活像侯爷对你不好似的?让人听得恓惶!赶紧把马尿给老子憋回去,迟了看老子不收拾你!”
哪有这般劝人的?妇人埋怨的看了阎诃一眼,连忙将趴在地上的辰十三给搀扶了起来,却没曾想他居然在笑,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笑?妇人糊涂了。
“嫂嫂,这才是某给松儿的见面礼…”
辰十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怀里掏出从阎诃那要来的玉佩,递到妇人手中,笑道:
“嫂嫂,咱们以后有好日子过啦!”
妇人接过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一看,虽然不知道其真正价值,但也能瞧出不是凡品,哪里敢收,连声拒绝道:
“快快拿回去,如此贵重之物怎能轻易送人?留着将来取媳妇才是!”
辰十三当然不从,死活将玉佩塞回妇人手中,故作豪气道:
“一块玉佩而已,能值几个钱?嫂嫂莫要担心!某还有的是!”
一旁的阎诃听见这小子说大话,脸皮子忍不住抽了两下,几十贯的玉佩你有的是?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他也强忍着没有拆穿,像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尤其是百骑那些战死的袍泽,他自己都不知道亲自去送了多少回抚恤金,家里一个比一个凄惨,这时候,闭嘴不吭声就是对人家最大的尊重了,当然,前提是不能说主家的坏话,无论是以前的陛下,还是现在的侯爷,都不成!
这时,哄好孩子的原虎重新往这边走了过来,辰十三见状,连忙飞快的说道:
“嫂嫂快些收好,此物可是价值三十贯呢,别让兄长瞧见了,等松儿再大些了,就给他挂上,指不定将来娶媳妇就靠这玩意儿了,这可是侯爷赏赐的…”
妇人一听说这玉佩价值三十贯,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就把玉佩紧紧攥在手中,这时候原虎已经走到跟前了,见他二人形迹可疑,正要询问,辰十三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打岔道:
“松儿,叫一声叔父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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