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长安赶来户县的豪门贵胄数不胜数。
冬日游湖自然不如夏日那般美妙,光是从白头峰吹来的凉风就足够把人冻得直哆嗦,尤其是前不久刚下了一场大雪让整个渼陂湖都结了一层冰,在没有破冰船的时代,只能是望湖兴叹。
好在湖岸各处都有不少亭台楼阁,那些表面贴着亮闪闪瓷砖的楼房使得从长安过来的土包子们眼花缭乱,更不要说道门那座菱形的八角殿,修得比长安城墙还高,光最底下的一层基座,就足足有三丈,人站在下面要把后脑勺贴着脖领子才能勉强一观其全貌。
望着这座耗费道门数万贯的宏伟道殿,不但前来参观的勋贵们咋舌不已,就连自问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袁天罡嘴角也快咧到天上去了。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土包子后,敬玄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
“这钱花得值吧?”
袁天罡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有师叔出马,岂有不值的道理?”
敬玄受用的点点头,但嘴上还是依旧毫不客气:
“少攀关系,私底下叫两声就成,待会儿当着陛下的面可别瞎叫唤,传出去可不好听。”
袁天罡也十分有眼色:
“既然师叔都发话了,那师侄自当遵从。”
敬玄非常满意这家伙现在的态度,趁着其余勋贵在欣赏道殿之余,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张小纸条,递到他面前小声说道:
“看看这生辰八字,回头写几个过得去的小字送到本侯府上。”
见过请道士取大名的,也见过请大儒赐表字的,就没见过连乳名也这般郑重其事,袁天罡狐疑的接过字条:
“谁家的子嗣用得着侯爷亲自出马?”
接着他便往字条上扫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似乎跟前日长沙公主派人送来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这?
袁天罡定了定神,按住心下不好的想法,不动声色的问道:
“敢问侯爷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敬玄满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问那么多作甚?”
袁天罡微微一笑,收好纸条,快步跟了上去。
“对了怎么不见玄罡子?不是说好这道殿落成,由他来主持一应事务么?”
敬玄一边走一边问,玄罡子好歹也算是传授自己刀术的半个师傅,还想着趁今日开殿当面道个谢什么的。
“师叔他老人家去蜀中了。”
“去蜀中了?”
敬玄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身后的神棍:
“那待会儿谁来主持开殿大典?”
敬玄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瞅了瞅袁天罡衣袖上的三道金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一个才加三次箓的三品小道士,是不是分量轻了些。
袁天罡不着痕迹的将袖笼压了压,无奈的答道:
“师叔说凡俗杂事会乱了心境,以后这边皆由小道来主持。”
说好的事情怎么又变卦了?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场子,就盼着一位活神仙坐镇呢,最不济也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道,怎么能派个山羊胡来糊弄自己?这让自己打造的文化招牌还怎么继续往下宣传?印着东妙应西玄罡的小册子早就准备好了…
想到这里,敬玄神色立刻变得不善:
“这好像与咱们事先约好的不一样吧?”
怎么说呢,任谁摊上这种事情都会不高兴,就好比你去买房,房产商承诺会提供金牌物业,结果等入住之后发现所谓的金牌物业就是几个连走路都慢吞吞的闲散懒汉。
袁天罡表情也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嘴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瞧得十分窝火。
“有什么就说,别他娘磨磨唧唧的!”
见敬玄不耐烦了,袁天罡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师叔说真正的道殿本该是让信者更信,而非是沾染黄白俗物…”
敬玄听见这话愣了愣,抬头瞅了瞅头上的琉璃瓦,又看了看里头烟雾绕缭的道祖金身:
“俗吗?”
袁天罡面容苦涩:
“除非侯爷答应给道殿免收门票,否则玄罡师叔他…”
敬玄嘿嘿的笑了起来,免收门票?门儿都没有!
这座道殿是整座渼陂湖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些香客信徒想要来此上香,就必须持门票从大门处绕过半个渼陂湖,或是乘游船过来,别看这期间只有几里地,中途可能存在的潜在消费不知有多少,万一某个香客走到一半想尝一尝看一看路边的美食及其他新鲜玩意儿呢?这都是赤裸裸的利润啊,总不能单独给你道殿开一座门再把周边围起来吧?这可是后世旅游景区的引流路数,不这么做,迟早闭园关门大吉!
“此事不容更改!”
敬玄毫不留情的当场驳斥了道门的诉求。
袁天罡脸色尴尬,他并不是一个不知道变通的人,相反,正因为他最知变通,擅长与达官贵人打交道,这才被道门推出来当这个前台,从情理上,他虽然觉得玄罡子等一众道门前辈说得有道理,但从实际利益出发,道门也需要自给自足,否则道祖他老人家的金身像怎么来的?那些纯金打造的法器又如何养护?徒子徒孙们难道天天学道祖他老人家吃糠咽菜?
见袁天罡不吭声了,敬玄讥讽道:
“听说你现在给人算命都开始收钱了?玄罡子就没把你这个钻进钱眼里的不肖子孙给逐出师门?”
袁天罡听罢更加无言以对,两大之下为难小,从辈分上来讲玄罡子和敬玄都是他师叔,即使有气也不敢随便乱发,只得低头默默无语。
“行了,别摆出一副苦瓜脸。”
敬玄不耐的挥挥手:
“你去信给玄罡子,就说你师叔我知道道祖他老人家最后羽化何处,若想知道详细,让他来首阳山找我!”
袁天罡听罢倏然一惊,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惊叫道:
“道…道祖…羽…羽…羽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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