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 唐远篇：血色的救赎（5）

医生这样对唐喻说。唐喻脸色阴沉眉，眉心紧皱，拧成一个川字。
他想了很久，开口道：“那有什么好办法吗？能救他就行，无论怎样都可以。”
“有是有，但是代价很高。”
“有就说，别磨叽。”
“让唐二少接受催眠治疗，让他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医生推了一下眼镜，继续说：“他的记忆被永远洗干净之后，他忘记了一切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相当于真正重活一次。而且他的抑郁症或许也可以被治好，但是他会永远的忘记那个女生，这对他来说可能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残忍。”
一切都忘记，吗？
这样对唐远来说真的好吗？这真的能让他彻底忘记郝恬恬吗？
唐喻不知道，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唐远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他绝对不能让唐远没了命。
“好，就这样做吧。”
话虽如此，但是唐远的催眠治疗并不顺利，她的主观意识在抗拒忘记，医生说，这是他极度的愧疚和自责在作怪。
他的潜意识里，无法原谅自己忘记郝恬恬，忘记自己的罪恶。
“还有一种方法其实更危险，而且要找一个替罪羊。”医生说。
“说。”唐喻按了按眉心，为了唐远的事，精神已经极度疲惫。
“还有一种方法，不是彻底洗去他的所有记忆，而是篡改他的记忆。”
“篡改？”唐喻眉心一皱，“如何篡改？”
“在唐二少的记忆里，他认为自己杀了郝恬恬，所以他无法原谅自己。我们可以通过篡改他的记忆，让他认为是别人杀了郝恬恬，而通过利用他对那个人的仇恨，让他产生一种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为了复仇，为了找那个人。”
唐喻听了之后眉心舒展开，找到一个替罪羊那不是很容易吗？直接让郝恬恬的养父母上不就行了。如果不是因为那对可恶的养父母，郝恬恬和唐远怎么可能会遭遇这些事情。
“他的养父母可以吗？”唐喻问。
“恐怕不行，他的养父母已经进监狱坐牢了。这是一个结果，而我们要的是一个还没有产生结果的过程，需要唐二少他自己去解决，为恬恬报仇，让他心里有这个恒念，他就不会轻易自杀。”
“你的意思是还非得找一个替罪羊，永远的让唐远记恨那个人？”
“没错，我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替罪羊很难找，谁会愿意被当成杀人凶手？而且又非常危险，万一唐远真的要去干掉那个人，那可能还会造成另一桩凶杀案。所以这个这个方法我其实很不推荐，但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医生叹了一口气，问：“唐总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既然这样”唐喻想了想，说：“除了我还有谁，让他恨我吧，至少我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他杀掉。”
让唐远认为唐喻是杀害郝恬恬的凶手，通过篡改这部分的记忆让唐远有求生意识不再自杀，而且也可以从原来的状态中走出来，只不过唐喻要面临的可能就是亲弟弟对自己的敌视和仇恨了。
但是唐喻不在乎，只要可以救唐远，让他怎么做都可以。
不就是被他记恨吗？怕什么？他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记恨了，他这么多年在商场上打拼，仇人已经够多的了，再多一个他也不怕。
“唐总，如果您想清楚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开始吧。他的命我交给你了，无论如何要让他活下来。”
“那郝恬恬怎么办？”
唐喻微微抿唇，说：“一开始我们真的以为她死了，但是她还有生命体征，不过一直昏迷着不醒过来。我已经把她送到了很遥远的一个疗养院里，那里有医护人员照顾她，我希望她有朝一日可以醒过来。”
虽然医生说郝恬恬醒过来的几率很低，如果唐远当她死了，那就暂时就让她“死”掉吧，至少在唐远意识恢复之前，不要让他知道郝恬恬的状态。
唐喻利用自己手上的势力将郝恬恬的养父母告上了法庭，两个人进了监狱，而郝恬恬她被送到了很遥远的地方接受治疗，与唐远脱离的关系。
唐远在医院醒过来。
他流泪了，在他的记忆里是他哥哥害死了恬恬。
为什么是哥哥呀？为什么是哥哥？这让他怎么办呢？那么喜欢的哥哥杀了自己的女朋友……
不，他不想记恨哥哥。
即使知道唐喻害死了郝恬恬，但唐远也不想去记恨唐喻，那恬恬的仇怎么办……
于是，唐远决定分裂出一个唐遥。醒来后他就装成了精神病症患者，一个天真可爱的唐远和一个满心复仇的唐遥。
*
唐远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年了，他一直在路上，在寻找郝恬恬的路上。
自从哥哥告诉他郝恬恬没有死之后，他就一直在找她，去世界的任何地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她，这个旅程是没有尽头的，直到他找到了那个人为止。
最近他偶然得到一个消息，来到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这里人比较少，来的都是游客，他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也是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哪。
他鬼使神差走进一家小酒馆，里面很宁静，和一般的酒吧不一样吵吵闹闹，这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有一个歌手在唱着民谣。
唐远点了一杯鸡尾酒，坐在吧台旁边。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男人走到唐远身边问。
唐远抬头看了看他，觉得有些眼熟，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个人笑了笑，点点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有印象？”
唐远的眼睛倏地一瞪，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他在精神病院的那个主治医生。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要在这儿。”他说话玄玄乎乎的，唐远也听不懂什么意思。
那个医生随便点了一杯喝的，又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一直在找她，只要能找到她就好。”唐远回答说。
“你就不好奇那个消息是谁递给你的？让你来到这儿？”医生小声问。
唐远微微一愣，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我不知道，但最近只要一有她的消息，不管是真还是假我都会来，就当是碰碰运气，反正失望的次数已经够多了，我也不怕。”
“你接受过催眠，知道吗？”
“催眠？”
唐远的瞳孔微张，他问：“什么催眠？我接受过催眠吗？”
“当然，因为这件事就是我做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都说是催眠了，如果还能让你有印象，那我技术也不行啊。”
“为什么催眠我？”
医生没有说话，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起身，说：“走，我带你去看一场话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看话剧？”
“因为艺术来源于生活。”
唐远依旧云里雾里，但是还是跟着医生来了话剧团，奇怪的是这场话剧只有他和医生两个观众。
“这话剧好冷清啊。”
“当然了，因为这场票只卖给我们两个人。”
“你说话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不用想太多，看话剧吧。”医生朝他挑挑眉。
唐远也没有再多问，接着他开始看话剧，话剧演员声情并茂的表演很快就让他入了戏，而他渐渐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这个话剧的内容为什么有一点点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看过。
话剧的内容是一对恋人，男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女生是他的护工。后来这两个人在一起了，而女生因为他的家庭原因被他的父母讹上，男生为了救女生，结果不小心亲手杀害了那个女生，自此男生陷入了极端的抑郁中，一直在寻找自杀的机会。
轰——
唐远感觉全身一阵战栗，他瞪着眼睛看着话剧演员的表演，觉得他们不是在表演，他们是在复制好熟悉的场景，那个男演员亲手杀掉了那个女演员。
他杀了她，他杀了她，他杀了她。
“啊！”
唐远大叫一声，他的脑子“嗡”地一下，无数的记忆碎片记在脑海中重新拼接在一起。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猛地起身，扭头看向催眠医生，双唇颤抖。
“我……这些是……我，是我……亲手杀了恬恬，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滚烫的泪水，犹如泻了一场山洪，从唐远的眼眶中溢出，划过面庞，掉在地上。他用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眶欲眦，神情崩溃。
医生一脸坦然，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可以接受了。一方面你没有亲手杀了郝恬恬，她还活着；另一方面，你已经不是抑郁状态，一个男人要应该学会去承担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一味地逃避，这是你哥哥让我告诉你的话。”
“不管你曾经犯过什么错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要用你以后的一辈子去弥补郝恬恬，这才是你应该做的，逃避是懦夫的行为。”
“恬恬他在哪儿？”唐远急着问。
“跟我来吧。”
医生带着唐远来到了一家疗养院，疗养院位于海边，风景很好，阳光，清风，沙滩。
唐远四处看了看，突然眸子瞥见一个穿裙子的姑娘，他全身猛地一抖，血液仿佛倒流了一般，山雨欲来。
“恬，恬……恬恬！”
一个小姑娘正在海边拾贝壳，他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与唐远的目光撞上。
“你认识我吗？”她呆呆傻傻的样子，眸子一片纯净，不染一丝尘埃。
唐远全身颤抖，他的眼泪瞬间从眼眶溢出，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啊，终于见到她了。
“恬恬！”唐远朝郝恬恬飞奔而去，跑到了身边一把抱住她，全身颤抖战栗。
“恬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在向她道歉，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他曾经想过的见到她之后要对她说的话，此时此刻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倒不出来，嘴边只有一句对不起，反复循环。
“诶，你是谁呀？为什么抱着我道歉啊？”
唐远微微一愣，他松开郝恬恬，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是唐远啊，恬恬，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唐远，唐远！在精神病院，你照顾我，就是，然后，那个——”
他逐渐开始语无伦次，说话没有轻重，他太紧张了，太激动了。
郝恬恬一脸呆然地看着唐远，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啊，你叫唐远吗？大哥哥。”
她像一个孩子，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她好像什么都不懂，眼底只有懵懂和无知，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犹如一个刚出生的赤子。
“她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7岁，智力也是只有7岁，她不会长大。”医生走过来说。
唐远身体一僵，他的瞳孔倏地放大，颤抖着唇说：“七、七岁……”
“她能捡回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年你把刀刺进了她的心口，那把刀离她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死了，但是她还是活了下来，只不过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前几年才刚刚恢复过来，但就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唐远心情复杂，他终于找到了郝恬恬，但是恬恬却变成了一个智障孩子，她忘记了一切，包括他。
这可能是她的一种自我治愈吧，果然忘记才会让人恢复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医生认真地看着唐远的眼睛，说：“当初为了让你有求生欲，我们找了一个替罪羊转嫁你的仇恨，这才让你恢复过来，而唐总担心心甘情愿做了这个替罪羊。”
“哥他……”
唐远再次崩溃，他哭得很大声，坐在沙滩上，听着大海的声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他这辈子真的欠了很多人太多太多，他们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能做的或许也只有赎罪吧，
没错，赎罪。
见唐远哭得这么伤心，郝恬恬心里动容了，她蹲下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大哥哥你不要哭啊，要不恬恬给你唱首歌怎么样？”
“恬恬，恬恬……”他将她抱住，说：“以后我来照顾你，不管发生什么我来照顾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我要赎罪。”
……
海的尽头，天的那边，被斜阳染红的火烧云，让整个世界也变得昏黄，斜阳照在唐远和郝恬恬的身上，拉长人的影子，
他以后的人生就是用来赎罪而已，他要永远陪着郝恬恬，无论她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或者这辈子永远无法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他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陪着她，陪她走完一生。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唯一让自己得到救赎的方式。
…
五年后。
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唐远和郝恬恬隐居在这里，他们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虽然郝恬恬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唐远是他的一个大哥哥，是他的远哥。
在这里，没有了大城市的喧嚣，没有了朝九晚五的疲惫，没有了繁华与吵闹，这里像一个神仙住的地方，每天听着鸟鸣，闻着花香，嗅着清风，时间都慢了下来。
清晨，破晓。
这个清晨注定是不平凡的。
唐远醒了，他揉揉眼睛，看到身边的郝恬恬愣愣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眼睛一眨不眨。
“恬恬，你醒了。”
郝恬恬没有像往常那样回答他，她依旧看着远方的天空，看着那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看着外面翠绿成荫，看着天空飘过的云。
她突然开口说：“唐远，是不是过了很久啊？”
唐远全身一抖，感觉有一场山崩海啸向他袭来，让他一时间无法辨识眼前是真实还是梦幻。
“恬恬，你——”
郝恬恬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不再是像之前那个7岁的孩子那样，而是多了一丝丝饱经风霜和历经沧桑之后而有的沉淀。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爱你呀。”
她突然笑了，笑得如樱花般绚烂，笑得如晨曦荡漾在阳光中，笑得美好从容，恍若初见时的惊鸿。
……
唐远，久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