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下一座歇脚的城镇驿站时,顾弘景第一时间便叫人去请了三位当地知名的大夫,来给颜卿诊治。
三名大夫轮流替颜卿把脉,皱着眉头互相商讨了好久,最后让一位更加德高望重的再一次把了脉,才确定地对顾弘景跪拜着。
“恭喜景世子,恭喜世子妃,如今世子妃已是有了一月半的身孕,只是世子妃本就体寒,又一路奔波,加之腹中胎儿尚小,所以滑脉走珠的现象不算明显,
我等三人多次把脉才确定了世子妃怀孕一事,一会儿开个安胎的方子,请世子妃好好养一养。恭喜世子、世子妃!”
“恭喜世子,世子妃——”
那位老者说完,屋内所有人将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喜悦,跟着老者的话跪下恭喜着。
只有两位正主,好像不是那么高兴,也不算特别轻松的模样。
“那卿卿她——”
“那孩子现在——”
两人的担忧同时问出了口,只是顾弘景担心的是颜卿的身体,而颜卿心中却怕因为自己的不注意,影响了腹中孩子的健康。
“请世子、世子妃放心,胎儿一切都好,只是世子妃的身子要好好静养,孕吐的反应也会比较厉害,大约会辛苦一两月,我等会根据世子妃的身体,再用一些温和的药,以缓解一点。”
这个孩子,可是顾王府这一代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无比的尊贵,他们不过是小城之医,实在不敢懈怠。
再加之顾弘景这一路是去打北齐的,那是替梁阳谋福,叫他们心中更起尊敬之意,也更用心些。
几人亲自去抓药熬煮,以防出个什么玩意。
顾弘景点点头,但还是不能放心,想了想,对着周澈吩咐道。
“你用最快的速度,通知蒙老和蒙奶奶,麻烦他们快马加鞭,跟上我们的队伍,帮忙照看卿卿。”
这个时候再懊恼为什么先前没有想到这一方面,已经是无用之功了,顾弘景更在意的是颜卿的健康。
当然,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心中无疑时雀跃和激动的,但也隐含着即将为人父的紧张和担忧,只有蒙老那样懂医术的人到了,他才能放心。
至于蒙奶奶……
她虽一生无子,但总归是比他们这些年轻一辈多一点经验的,再加上颜卿胃口不好,老是孕吐,蒙奶奶做得饭菜面条都极合她的口味,大约多少也能吃下去一点,不至于太过疲惫。
其实若是思乐也能一起来,那便是最好的了,但是毕竟安颜堂如今这么大的产业,颜卿出了远门,石韫玉又不在京城,没有思乐在坐镇,只怕容易出乱子。
不过,顾弘景岂会放过一丝一毫压榨人家的机会?
“顺便去找思乐,让她根据卿卿的体质配些防孕吐和安胎药方来。”
“是。”
周澈领了命出去了,顾弘景又开始部署前方战事了,颜卿如今怀了孕,肯定不能总在路上奔波,所以他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法子来使其两全。
接下来几月的路途中,马车驶得格外平稳,总是寻欢亲自坐在外头的,若是遇着颠簸些的路,或者什么山路,便叫人抬了软轿来。
顾弘景亲自挑选了一队暗卫,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只专心保护颜卿,替她抬轿子。
她怀了孕的消息,也只叫周澈去给镇国公府提了一嘴,万分保证了路途会小心谨慎,其余人皆是一概未提,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若不是前方战士已经到了边境,颜卿又多次劝阻,顾弘景心中百万个不愿意带着怀了孕的她去操劳奔波的。
没办法,饮食、药膳,屋里的熏香,颜卿的衣物,甚至大夫配的安胎药,顾弘景都会亲自试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让颜卿接触。
这样被护着的颜卿,哪里会知道顾弘景是如何一边陪着她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远程处置元承宇,扶持元秉德上位的。
她只知道自己孕吐得实在厉害,难受得紧,又怕孩子有什么事,所以每顿药每餐饭都喝了吐吐了喝。
好在蒙老和蒙奶奶也是日夜不停地只用了半月便赶上了他们,蒙奶奶也算照看着了不少娃娃长大的,更是有的一手好厨艺,她亲自下厨做菜,才勉强叫颜卿能好好地吃下去一点。
但顾弘景却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帮忙而松懈半分。
连颜卿起个身要去做些什么事,顾弘景都时刻注意着,能不叫她动就尽量自己去干,是恨不得把颜卿娇宠成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娃娃。
这日夜里,他们一路跋山涉水,总算是快要与大军停驻的边境汇合了,不管外边如何骂颜卿红颜祸水影响国事,顾弘景都不动如山地继续爱护着她,保护着她。
反正等这孩子生下来了,一切不好的言论也都散去了。
顾弘景从背后抱着颜卿,让她靠在自己温暖的怀里,哪怕是在蝉鸣盛夏,他也丝毫不敢叫颜卿着了半点寒风。
“阿源。”
“嗯?”
“你想要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颜卿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感激着上天还会送她这样一个礼物,好奇地转过头,看着顾弘景问道。
月光倒影在她满是甜甜的笑意,又多了一层风韵的脸上,显得格外闪耀。
“嗯……女儿吧。”
“为什么呀?”
虽然顾老王爷总念叨着说要个小女娃比较好玩,但是颜卿还是会觉得是他们安慰自己久未能孕,又不好催促的话语罢了。
没想到如今这都有了,顾弘景还想要一个女儿。
“没有为什么呀,生一个女儿,像你一样明艳动人,俏皮可爱,多好呀,我定然要给她买这天底下最美丽的衣裙,叫她成为最幸福的丫头。”
顾弘景说着说着,嘴角都逐渐上扬,停不下来。
仿佛那个画面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那……要是我腹中的,是个男孩儿怎么办呀?”
颜卿能感觉到,顾弘景说的更喜欢女儿,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的话,这反而叫她原本担忧男尊女卑的时代,会让女儿受了委屈的想法,顷刻间转变了。
若是生了个小世子,他岂不是会很惨?
“男孩儿的话……就随便养养吧。男儿不能太娇气,我可以教他习武学字,早些去军营里历练历练也好,总归要从刀剑血雨里走一遭的。”
顾弘景思考了一下,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颜卿抽了抽嘴角,没再说话。
他还以为是惹得颜卿怎么不高兴了,疑惑又着急地回忆着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些话。
蒙奶奶说过,怀孕的女子情绪总会有些不稳定,思乐寄过来的信也总叮嘱颜卿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若是让卿卿不高兴了,岂不是会影响她的身体?
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拉上颜卿抚在肚子上的手,猛然灵光一闪。
“卿卿,你放心,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在我心里头,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你,不会改变的!”
顾弘景一脸认真地保证着,一副生怕颜卿不相信的模样。
颜卿看着他笑了。
“好啦,我怎么还会吃我自己的孩子的醋呢?”
“那你也不许因为生了孩子就把我忘了……”
态度骤然一变,顾弘景颇有些可怜巴巴地抱着颜卿,用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啊蹭的。
若论起撒娇,只怕没人比得过这个男人。
他听萧熠然说,黎嘉月生了孩子之后,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走了,根本没有时间理丈夫,全心全意都扑在那个小奶娃身上。
他可不想以后过这样的日子。
“知道了,我定然也是把你看作最重要的。”
颜卿冲他保证道,见她神色严肃,态度诚恳,顾弘景这才放下心来,满意地点点头。
“卿卿,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要叫什么名字呢?”
“你可是科举状元,好好想想。只要别像石韫玉取的名字那样就行。”
“那我肯定不可能叫我自己的孩子叫富贵或者平安吧?”
那时石韫玉和安淑离生了个儿子,安淑离想了许多名字,最后还找颜卿商议了许久,因为石韫玉的不会取名这一毛病是会延续下去的,就如当初想叫安颜堂为“女人堂”一个道理,十分的直白。
可他们的孩子,出生刚满一年,就被当时刚刚登基不久的安清和封为了小侯爷,也是南疆建国以来的第一个异性侯爷。
肯定不能用那样直白的名字呀。
所以,顾弘景这会儿说到这件事情,夫妻二人都瞬间反应过来,默契地相视一笑。
……
颜卿快要生产时,黎子鸳不能放心,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已经嫁进国公府的萧灵安,提前了两三个月赶来北齐边境。
颜卿被顾弘景安排在边上的一个小城市里,那处有他的亲信重兵把守着,不会出事。
顾老王爷和顾王爷带着好不容易安顿好所有事情的思乐,也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不仅仅是为确保万一,更是想一起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蒙桑日日替颜卿把脉,稳婆、奶娘、产房,都是提前许久就备下了的,为确保万一,还将每一个重要步骤都准备了多一倍的人和东西。
一天又一天过去,距离颜卿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自己也丝毫不敢松懈,每日都在院子里走一走,好让孩子更顺利地出生
在众人的紧张期盼下,这个孩子终于开始闹腾了。
颜卿被送进了产房,各种参汤和热水都已经烧起来了,三个稳婆各司其职,思乐和黎子鸳,更是亲自在里头盯着生产的每一个步骤。
顾弘景几次听到颜卿的叫声,都想直接冲进去,被拦了又拦,焦头烂额地在门口不断走着。
饶着顾老王爷和蒙老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未曾见过顾弘景什么时候这样着急和失态。
蒙奶奶从产房里出来,指挥着丫鬟女使们去将血盆倒了,把参汤和人参片拿来。
顾弘景实在担心得紧了,他拉住蒙奶奶,不敢耽误一刻功夫,快速地问。
“卿卿她……”
“世子放心,卿儿没事,女子都要走过这一遭的,她最近都有在运动,孩子胎位也正,就是有些大,生下来得费点力气,你不必太担心,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不会叫她出事的。”
蒙奶奶知道顾弘景对颜卿的心,所以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才又急匆匆地进了产房。
在顾弘景又绕着产房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都快要把身边的人转晕了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终于让众人心中一颤,放下了高悬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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