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阳面带憔悴,看着站在面前的李正华的背影,说道:“三弟,是我做错了吗?”
李正华沉默着,许久,说道:“是大哥你错了...”
听到李正华的回答,李正阳身形更加的佝偻,一生傲骨在此时都弯了几分。
“今天回去,我就宣布将家主转让给你。”
李正华听到李正阳的话,诧异的回头,说道:“为何?”
“本来这个位置就应该是你的,你比我更适合做李家的家主,李家在你的带领下会越来越繁荣,而且我也累了,只想跟璇儿一起安稳的渡过余生...”李正阳看着天边的朝阳,做出了这个决定让他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目中出现一丝清明道。
“大哥你这可是把这个重担扔到我身上了。”李正华苦笑道。
“本来家族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你在管,现在只是多了个名分而已。”李正阳摇了摇头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想,想过出去闯荡江湖,可是父亲不同意,硬是将我留在了家族之中,所以我很羡慕子生,羡慕他有那样的一群兄弟,羡慕他可以随心所意的,出去闯荡江湖,不被家族所困住。我很多时候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在李家会怎么样,会不会也成为一个名扬天下的侠客,会不会也和子生他们一样,快意恩仇,逍遥天地间。”说到这里,李正华眼眶湿润了。
“我也想,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啊......”
李正阳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三弟的想法,可惜他能力不够,不能掌控整个家族,只能跟李正华两个人互相配合才可以安抚住下面的宗亲,不至于让李家分离崩析。
“都是大哥能力不够,是大哥对不住你......”
李正华从小就迷恋那些侠客的传说,也想像那些侠客一样仗剑天涯,结交一群生死与共,同甘共苦的兄弟们,可惜他出生在李家,作为李家支脉的嫡系血脉,注定了他只能留在家族之中,和李正阳一起管理着诺大的李家,这么多年他并不快乐,在外人看来他风光无限,但这些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如果有选择,他宁愿选择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大哥,你老了。”李正华回头看着李正阳两鬓的白发以及苍老的面容,心中一痛。
“你也是啊三弟。”李正阳此时已经年逾半百,李正华也马上要到了知天命之年,年轻时的一腔热血早已经被岁月慢慢的冲淡,不复以往。
两兄弟抱头痛哭,声嘶力竭,放佛要将这几十年来所有的压抑和怨气都释放出来,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阴霾。
这出山顶是李正华年轻的时候最爱来的地方,每当他在家族中受了气或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来此,屹立在山顶看着远方,看着远方的重重大山,在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跨过那些大山,去看看另一边的世界,但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愿望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命运就像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地锁在了燕回城,他没有打破枷锁的力量,也没有冲破家族期望的勇气,家族的任务就像一座大山,稳稳地压在他的背上,这一压就是几十年,压没了他的野心,压没了他的希望。
曾经,李正阳为了让自己的三弟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勇敢的反抗自己的父亲,毅然决然的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可现实的残酷无情的击碎了他的勇敢,那一年,家族动乱,暗流涌动,屹立千年的家族摇摇欲坠,无奈之下,李正阳只好将刚刚外出没有多久的三弟李正华召回了家族,才堪堪稳住了形势。
也从那一刻起,命运的枷锁不仅锁住了李正华,将李正阳也困住了。只有李正阳的二弟,李正华的二哥,李正志踏出了家门,走向了大千世界,从此不知所踪,几十年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李正志从李正华被召回家族那一刻开始,也变成了李正华梦想的承载者,李正华盼望着有朝一日他的二哥可以突然出现在家族之前,带着他在外面认识的兄弟们,开心的向着自己诉说着外面的大千世界有多么的美丽和精彩。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脆弱的地方,也许一个人表面看起来十分坚强,永远用笑容面对困难,似乎生活永远不能将其击溃,但一旦触及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软处,就会变得像一个孩童般,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压力和痛苦用眼泪来释放。
麻木,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很多事不是习以为常,而是内心变得麻木,接受了命运的摆弄,沦为了生活的傀儡,金钱的奴隶。
在外人眼中不苟言笑,威严十足的李家兄弟,也会在人后露出自己的软弱,也会向命运妥协,也会变得平庸。
人生难,难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难的让人想要逃避,但每个男人到了需要自己的抉择的时候,都会舍弃自己的梦想,为了家庭,为了亲人,从此带上无所不能的面具,直起自己那因为恐惧而蜷缩的身体,拿起自己的武器,像个勇士一样站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挡住生命中的那些激流狂风,斩断前方的荆棘,开辟出一条平坦的道路。
人为什么需要朋友,因为朋友是你可以相互倾诉的树洞,是你在面对激流狂风时暮然回首,发现他还在你身旁时的那种安心,是你不至于独自一人面对生活的最后的妥协,不求回报,在你最困难,最痛苦之时,义无反顾的伸出援手,打破绝望的黑暗深渊,拉住你的手,那一刻,纵使千军万马,天地崩碎于面前,你亦可不惧。
兄弟难得,万望珍惜。
“回去吧。”李正华擦了擦眼睛,对李正阳说道。
“好!”李正阳点了点头,与李正华两人化作一道长虹,短短片刻就出现在李家之中。
看到李正阳和李正华回来,李家的宗亲们一下子围了上来,等着他们的主意。
李正阳眼神看过所有人,肃然道:“我李正阳,作为李家家主,对自己的妻儿约束不严,导致惨案的发生,无颜再做家主,自今日起,李家家主就由我三弟李正华担当!”
李正阳话一出口,宗亲们顿时惊异万分,各个宗亲的反应迥然不同,以李正华为首的支脉宗亲们皆露出欣喜之色,以李正阳为首的主脉宗亲皆大惊失色,开口想要劝李正阳收回成命。
李正阳不待他们说话,便说道:“我意已决,尔等休要多言。”
见到李正阳神色坚定,心意已决,主脉的宗亲们只能不甘的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跟着支脉的宗亲们一起拜下。
“见过新家主!”
不到午时,李家之中便拉起了白帆,建立起了灵堂,讣告也散发到了燕回城各处。李家上下弥漫着一股悲伤之意。
李夫人和刘梅在外的女儿们和儿子都赶回了家中,灵堂中哭声一片,披麻戴孝,燃烧着白烛,阵阵阴风吹过灵堂,带着白帆飘扬不止。
李正阳从百里外的寺庙请来了几位大师为五人超度,一连七日,灵堂中诵经声不绝,似乎所有的怨气和不甘都随着诵经声消散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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