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吗?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休息了。”林檎抬手把松散的头发盘紧了一点。
九尺玉看着她背过身去,细腻白嫩的脖颈笔直,几缕碎发歪歪斜斜的贴上上面。
九尺玉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昨日你很辛苦吧。”
“嗯?”林檎回过身去看他。
“我有放潜蛟在你的房里,所以你回来我知道。”他非常坦白。
“昨日来找我时放的?”林檎转了个身朝向他。
“是。”九尺玉点头。
“所以你得出了什么答案?”
“君子林有老祖宗的禁制,等闲不可入。可你不但进了君子林,还里面与人交了手。”九尺玉目光微沉。
“所以?”林檎抄着手看他。
“所以,要么你实力远在老祖宗之上,要么你得到了老祖宗的许可。”九尺玉据实以答,“然后今日一战,私以为你应该是得到了老祖宗的许可。”
“你为什么相信我进去了君子林?”林檎微微抬了抬下颌。
“你身上有流冰池里圣水的痕迹,我不可能认错。”九尺玉点头。
“未免答得太痛快了。”林檎伸手握住逐水。
“因为我想要你信任我。”
“为何?”
九尺玉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檎。
林檎要防他是叛徒,但更想证明他不是。毕竟对她而言,与其最后不得不将仰山的人牵扯进来,不如先在青山上找个帮手。
“不说?那不如我来说。”林檎的手没有放开逐水,她握着逐水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比武台边上,“方承彦失踪了。”
九尺玉面色不改。
“不否认?”林檎挑眉。
“老祖宗确实失踪了。”九尺玉点头。
“所以你觉得我有方承彦的下落,想要得到我的信任,好找到你家老祖宗。”林檎问道。
“是。”九尺玉坦诚。
“我有什么好处?”她不否认自己确实知道方承彦下落。
“你想要什么好处。”九尺玉敛眸。
“取决于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林檎眉眼弯弯,一副狡诈模样。
“青山的人情,够吗?”
“我比较喜欢切实的好处,人情这种东西太过虚无。”林檎摇头。
“我只能说尽我可能,若能助青山找到老祖宗,摇光殿内宝物任君采撷。”九尺玉眼角微翘,说完这句话却抿起了嘴,等待着林檎的答复,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能最大的让步。
“那么重要?”林檎看着他。
九尺玉点头。
“若方承彦死了,你待如何?”林檎试探性的问。
“老祖宗大能,定会安然无恙。”九尺玉不信。
“那我直说吧,他真的死了。”林檎直起身子,手松开逐水。
九尺玉凝眸看着她。
林檎掏出了那个属于方承彦的神机囊,上面的封印早就被解开,她甩手丢给了九尺玉。
他上前一步接住,神情里已经有些慌乱。
“这个东西上面的气息你总是熟悉的,我捡到它时,封印已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物主已死。”林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九尺玉当然清楚这是谁的,他登时脸色就变了。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林檎,“是在哪儿捡到的。”
“归元镇内,与夔然搏斗的那个院子里。”林檎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抱歉,我可能需要去禀报师父。”九尺玉握着神机囊就打算往外走。
林檎目睹了他整个神色的转变,她想赌一把,赌眼前这个青山的青年才俊并不是叛徒。
“等等。”林檎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衣摆。
九尺玉低头看向林檎的手,似乎是在犹豫甩不甩开它。
“我可以对你讲出全部,但你需要向我保证。”林檎从九尺玉手里拽过神机囊,翻手收好。
“你刚才在骗我。”他语气平淡,但林檎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丝委屈。
“是的。”林檎点头。
“好,你需要我保证什么?”他转向林檎。
“保证你不曾,以后也不会和夔然勾结。”林檎松开他的袖子。
“什么意思?”九尺玉皱眉。
林檎挑眉。
“作为青山的大师兄,我当然不会与魔宗宗主勾结。”九尺玉回答的极快。
“那我直说了,你们宗门内有叛徒,托他的福,如今方承彦已经算是半死不活了。”林檎抬手摸了摸耳坠。
“那老祖宗现在在何处?”九尺玉追问。
“我以为你会先问叛徒是谁。”
“助老祖宗疗伤才是紧要的。”九尺玉摇头。
“他现在很安全,所以不用你操心,你现在要操心的是,揪出那一个,或者几个叛徒。”林檎打断他,“夔然同样受了重伤,在揪出叛徒的同时,或许我们能除掉一个大害。”
“叛徒有头绪了吗?”九尺玉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需要你来帮我。”林檎拍了拍他的手臂。
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九尺玉虽然仍然对自家老祖宗抱有担忧,但见林檎闭口不谈后,便只能先依着她的计划来。
方承彦于四日前,也就是三月二十日受袭,鉴于青山每日暗卫巡逻都会留档,而进出君子林毕竟得到方承彦首肯,且会在暗卫每次的登记文册上留下记录,所以林檎和九尺玉都觉得可以先去查一下当日的文册。
路上,林檎和九尺玉说了自己的猜想,她猜是李默言,当日执法堂一游,李默言的言行有些奇怪,而九尺玉却觉得不然。
“李师叔虽然为人一直阴郁偏执,但并不是会同魔宗合流合污之人。”九尺玉如是说。
“是与不是,去看了文册应该就清楚了。”林檎见他坚持便不再争论。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个蓝玉纹道袍的弟子朝着这边在走。
这弟子明显是特意出来寻九尺玉的,远远见了九尺玉,便奔了过来,躬身行礼,“禀大师兄,师兄们醒了。”
林檎和九尺玉对视一眼,赶忙随着这名弟子去了寝居。
当时青山将沈千凝与其他昏迷的四名弟子都被安置在了寝居医修的院落,甲字号甲申房里,有他们专门照顾。
现在四名弟子都已经苏醒,虽然气色极差,但好歹灵体归位,意识清醒。而沈千凝却迟迟未醒,显然她的灵体并没有被拘到那双耳铜壶里。
这四名弟子苏醒来后便由医修配了药,经九尺玉亲自送回了各自的住所。
甲申房里,祝南之和令向晚都不在,白玲珑说是他们二人又去了一趟归元镇,想要再盘查几遍,找些线索出来。
墨羽和段长月则带着沈千凝的身份玉牌去找方衍之了。
所有参加道门大典的修者,都会收到一块身份玉牌,玉牌由暖玉制成,其上加持了青山独门术法,在一叶小世界大开时,玉牌便会将修者们自动传送进去,而当修者在一叶内遭遇危险,则也可以动用灵力捏碎玉牌将自己传送出一叶。
若沈千凝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那么下月的道门大典便无法参与,自然是要送还玉牌。
“玲珑师姐放宽心,如今看沈千凝肉身气色良好,向来她灵体并未受到折磨,也是一件幸事。”林檎只能这样安慰她。
白玲珑性子温柔,平日里旁人有个磕磕绊绊她都能心疼好久,如今沈千凝这样,可以说这几日她已经是寝食难安。
林檎陪着白玲珑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甲申房。
九尺玉那边送了师弟们回住所后,便又过来了,见林檎在里面同白玲珑说话,便倚着墙在院子里等她。
“我能进执法堂?”林檎朝着他走去。
“看今日是谁坐镇,若是李师叔的话,怕是不能。”九尺玉直起身子。
林檎便跟着他上了纸鸢令使。
这纸鸢代步确实快,两人说话间就到了执法堂,好在今日执法堂内坐镇的是何瑞平,何瑞平其人,平时就是个老好人,整日里笑呵呵的,见了九尺玉说要带林檎下执法堂,也没有意见,笑眯眯的允了。
存放日常巡逻记录的地方在执法堂底下第四层,被称为讯阁。
讯阁里,横纵共十二列,立着十二幢巨大的石柱。
“怎么看当天的记录。”林檎一根根石柱看过去,发现上面篆刻着对应的代号。
九尺玉走到了一个莲花座前,双手覆在上面,手指微动。
看他操作了一会儿后,抬头道:“当日当值的是亥队,亥队队长顾延枚。”
林檎比着石柱上的代号,一个个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亥队。
“怎么用?”林檎抬手摸上石柱,扭头看他。
九尺玉走了过来,抬手抚上石柱,手掌翻出银白的光芒。
片刻后,一道口子开了。
林檎垫脚探头,里面是空的。
“有人拿走了里面的文册。”九尺玉皱眉。
“直接去找队长?”林檎问。
九尺玉点了点头,两人直接出了执法堂。
何瑞平坐在长案之后,乐呵呵的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所有暗卫不当值时都会在寝居的癸字院休息,癸字院是暗卫专用的一处院子,十二只暗卫编队各自独享一个小的院落,各队之间互不交互。
当九尺玉带着林檎直接闯进癸字院亥字号院落时,看到那房内横躺着的十个人,已经了然于胸,没有丝毫诧异。
“这人快我们一步。”林檎抬手并指,一一滑过癸队暗卫们的眉心,确是灵体离体。
“早在发现老祖宗失联的当日,我们就排查过一次山上,当时并没有发现暗卫昏迷,所以他们定然刚遇害不久,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九尺玉开始满屋翻找。
“这人精打细算,怎么可能留下马脚?”林檎不赞同。
但即便她不赞同,也还是跟着九尺玉一起开始翻找。
屋内可疑的地方都摸查了一遍,两人一无所获。
“有没有别的方法?”林檎问。
九尺玉看向林檎,点头,“直接进君子林,搜一下老祖宗的寝居,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林檎几次进君子林都没有去过方承彦的寝居,因为方承彦曾说过,当日并没有人进出君子林,唯一有可能将夔然的血液送进君子林的办法,就是通过当日的抄报送进去。
但每日的抄报是方衍之都是亲自抄写后,经由他的令使传送。
若有人能在这上面做文章,势必是非常清楚方衍之的行文时间和令使送信途径,还有能瞒得过方衍之。
“这样,我去君子林,你再去问问你师父当日可有什么异常。”林檎决定两人分头行事。
“这件事我们早就商讨过了,当日传信令使并无异常,我师父与未时写完抄报后,令使一路送进君子林,并无变故,随后我师父便去和李师叔手谈了几局。”九尺玉摇头。
“又是李默言。”林檎挑眉。
“宗门也就也师父会和李师叔有交情,他们时常下棋,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九尺玉和林檎并肩出了亥字院。
君子林还是得再去查一查,所以林檎便同九尺玉分开,自己单独去了君子林。
而九尺玉则是去叫了医修过来将这屋子里的十个人送去甲申院,他进不得君子林,便决定去和李师叔谈谈。
若有人能瞒过这满山的暗卫,轻而易举的在方衍之的抄报上做文章,其实范围也就收窄了,这青山之上不外乎三人。
三位护宗道长皆有嫌疑,九尺玉不敢托大担保李默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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