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宋词半屈着身子,屁股密不透风地与椅子黏合在一起,铁皮椅子半悬着卡在了自己的课桌与后桌同学的课桌之间,白净微湿的额头还未擦干又冒出了颗颗露水般大小的汗珠,白衬衫校服后湿了一片。
“好,坐下。”凌中海说道。
全班其余人都应声坐下了,许宋词还跟个雕塑一样卡在那儿,剑眉微蹙,唇齿轻咬。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椅子,椅子纹丝不动,似是与他的屁股本就是一体相合,碰到椅子的两根手指还黏糊糊的。
他满腹狐疑,手指凑到眼前反复观摩了一番。
这触感与粘度好像是502胶,谁搞得鬼?
许宋词正冥想着,半屈着身子,比坐着的同学高出来一个头,凌中海看出了他的异样,询问道:
“许宋词,你有什么问题吗?”
全班同学闻声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许宋词面容窘迫,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黏在椅子上了...”
凌中海轻笑:
“你这汗得有多黏?能把你自己黏在座位上?”
“我这...”许宋词还想继续解释。
后座的同学把桌子用力往后一拉,增大了桌子间的空隙,许宋词被卡着的椅子终于获救,四角安稳着地。
“哐当!”一声,椅子与地面猛烈的撞击,也给许宋词的屁股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他的屁股往下都被震得发麻。
班上的气氛无端的沉了两秒,继而有个人带了个头笑出声,同学们都跟着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一直隐忍着狂笑,憋到小脸通红的唐诗诗也终于按捺不住,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尖锐刺耳,一边笑还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
这笑声像是开了扬声器般传入许宋词的耳朵,似乎是在明示他,这个“胶水事件”的始作俑者。
“好了好了,别笑了,再笑都要下课了。”凌中海打断了同学们的笑声,然而言语几乎没什么说服力,他自己都噙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过班上的笑声还是像走下山坡一样随着课堂的推动而消失。
唐诗诗扭过头,神采奕奕地看向许宋词,却刚好撞上了他的眼眸,他眉头轻皱,如星般璀璨的眸子里滋生出恼意,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冷淡地撇过了头。
她慌忙收回眼神,跟做贼般心虚。
看起来,他已经对她的行动心知肚明。
搞什么?他难道还生气了?这么小气么哼...
明明是他先欺负她的。
前一秒犹存的兴奋感胜利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烦闷。
她本来以为他会做出点什么鬼脸逗她或者骂骂咧咧地说她神经病,然而结局并不如所想。
两个人之间的走道好像一瞬间生成了一堵紧实的硬墙,直到放学后,他们两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一个人只要习惯了另一个人的笑脸,就很难接受他对她突然的改变。
唐诗诗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像朋友一样那么的亲近。
...
傍晚的夕阳洒进巷子的一隅,蛛网在墙角隐隐约约。
公交车站传来繁忙的声响,车上打瞌睡的人,透着窗,投下一颤一颤发红的影子。站台对面的小吃摊亮起了橘色的灯泡,温馨的光影迎接着一天中最鼎盛的生意时刻。
一路无言,林语微倒是不太习惯了。
平日里的唐诗诗走在回家的路上总是咋咋呼呼的,恨不得把一天发生的郁闷事分成五章六节编成一本小说从头到尾生动的讲给她听。
今天却有些无精打采。
林语微拉了拉唐诗诗的胳膊,温声询问:
“诗诗,你怎么瞧起来有点无精打采的?明天就是周末了,不应该很开心吗?”
“嗯...我没有不开心啊。可能上完一天的课有点累吧。”唐诗诗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诗诗,你最近和许宋词好像很熟络耶,你知道他在北大街的胡桥上弹唱的事情吗?”
林语微的话瞬时捏住了唐诗诗的大脑神经,她满目惊异:
“什么?弹唱?许宋词吗?你看见的?”
“是江溯洋和我说的,我们家离北大街那么远,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呀!”林语微没想到唐诗诗反应这么大,她回答时身子往后缩了缩。
一路颠簸,直至下了车走到家坐到自家的沙发上,唐诗诗都在想这个问题,许宋词那个大笨蛋居然还有这种兴趣爱好?
还是...他有别的隐情?
唐妈妈端着煲好的鸡汤放到餐桌上,鸡汤浓郁的香气一时间充斥了满间屋子,唐诗诗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趿拉着粉色兔子的室内拖鞋,一屁股坐到餐桌前,两眼放光:
“哇塞!妈,你做了鸡汤啊!好香啊!”
唐妈妈宠溺的笑道:
“当然啦,我的诗诗宝贝这段时间辛苦啦!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吃完饭后妈妈带你出去逛逛好吗?听说北大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商场,我们也好久没去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念胡桥底下的爷爷卖的糖葫芦吗?”
北大街?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既然这样...不妨去看看?
唐诗诗郑重的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鸡汤。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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