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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抱关的到来,的确吓坏了东都士民,许多士兵在城墙上高声叫喊着准备投降,很快来了一名官儿,站在城楼上与义军谈判,希望宁王暂且率兵退后,派使者进城,谈妥条件之后,东都就会大开城门。
宁抱关同意了,派将军刘步升带十人进城,“答应一切要求,先让他们打开城门再说。”
刘步升领命而去,再也没有出来,城楼上的官儿也不见了,刚刚还叫嚷着要投降的官兵,也都不知去向。
喊话两次没得回应,宁抱关明白自己上当了,不由得大怒,立刻派人去召后方的吴王。
“喊话的官儿是谁?”徐础问道。
“自称姓费……”
“费昞?”
“对,我们还说呢,这个官儿的名字怪,不知吃什么,竟然‘费饼’……吴王快些过去,宁王等着你呢。”
“你先回去告诉宁王,说我马上就到。”
信使骑马回去见宁抱关。
徐础立刻派出第一批将士,交待他们:“不可求战,到了城外,寻一处宽敞的地方,能与城门互望,然后划界定标,建一座能容纳十万人的军营。”
“十万人?咱们可没这么多帐篷,连木栅都不够。”
“无妨,你们只需『插』好地标就可以。”
“哦,让东都官兵以为咱们要建一座极大的军营。”将领明白了吴王的用意,带数百人先行出发,少带兵器,多带旗帜、木杆等物。
徐础叫来刚刚获赏的鲁宽,“带你的人随后,架起云梯……”
“明白,做出要攻城的样子,但是并不真攻城。”鲁宽笑道,喜欢这样的任务。
徐础点头,接着召唤其他将领,一批接一批出发,全是虚张声势,好像身后跟着十万大军。
徐础自己带三百余名兵丁,押着俘虏走在最后面。
徐础传令的时候,俘虏们都在附近,听得清清楚楚,周律开口道:“吴王妙计,这么一吓,东都肯定立即投降。”
曹神洗本没想开口,听到周律的话,忍不住道:“换成别人可能会被吓得不知所措,费昞绝不会,他若是胆小一些、多些变通,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是礼部侍郎。”
“费昞一个人,能挡住东都所有人?他不愿投降,兰家愿意。”周律反驳道。
曹神洗极为鄙视此人,不肯正眼瞧他,向徐础道:“你应该听说过费侍郎的称号吧?”
“‘铁腰’费昞,轻易不向人躬身,东都无人不晓。”徐础听说过许多费昞的传闻,都是说他如何与权势人物争斗,时胜时败,他的地位也因之忽上忽下,高的时候做过吏部尚书,最低时被败为庶民。
最近两三年,费昞安静许多,又被万物帝召回朝中,逐渐升至礼部侍郎。
周律冷笑道:“曹将军太高看费昞了,我倒听说他这些年变得胆小许多,也懂得人情往来,与梁家关系不错,梁升之成亲的时候,他去送礼来着。”
曹神洗仍然不看周律。
东都城外,宁抱关已经等得不耐烦,看到吴王只派来数百人过来支援,他更恼火,待见到这些人到处树立地标,他立刻明白过来,派嗓门大的部下向城上大喊:“太阳落山之前,你们若不开门投降,降世军入城之后,要杀得一个不剩!”
同样的话的喊了几遍,城门楼上『露』出一颗脑袋,高声回道:“义军莫急,我们正在商量,很快就开门……”
东都人心慌『乱』,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跟随费昞抵抗叛军。
宁抱关再次后退,命部下到处拆房子,做出平整土地、大战一场的架势,拆下的土木砖瓦全往冻住的护城河里倾倒。
东都多年未经战『乱』,城外房屋密集,其中一些颇为牢固,几百人拆得很慢,宁抱关也是在虚张声势,弄得烟尘四起、响声阵阵就行。
后到的吴军颇为配合,或是树旗,或是搭建梯子与高台,一步步井然有序,看上去真像是大军的前驱队伍。
城门楼上又出现几个人影,没有说话,直接扔出十来件东西,落地『乱』滚,义军士兵上前查看,很快捧回来一个,递给宁抱关查看。
宁抱关只看一眼,怒从心头起,那竟然是刘步升的脑袋。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费昞显然不认为叛军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将使者骗入城后,砍头不说,还扔到城外示威,一是激怒叛军,二是让城内士民死了投降的心。
宁抱关明白对方的用意,却不能不怒,刘步升是他多年好友,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加入降世军之后,刘步升也一直跟着他,即使在最为艰难的时候,也没生出叛意。
宁抱关派刘步升进城,本意是让好友立一大功,结果却送掉了『性』命。
大嗓门士兵再次出面,这回喊的话不再是劝降,而是严厉的威胁,“东都男子,不分老幼,一律斩首,女子不分贵贱,一律为娼……”
徐础故意走得慢些,赶到的时候正听到城门下的威胁,急忙拍马跑到前方,先看到宁抱关手里捧着的人头,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等徐础开口,宁抱关恶狠狠地说:“你若是在意自己的脑袋,就不要多嘴。”
徐础跳下马,先向刘步升的头颅拱手,然后道:“宁王何不再加几个人,一块骂破城门?”
宁抱关正在怒气头上,将头颅交给卫兵,拔出腰刀,“别以为你自称吴王,就没人敢杀你。”
徐础面不改『色』,反而上前一步,“吴王是要报仇之名,还是要报仇之实?若要名,请这就杀我,让天下人都知道宁王情重,一心要为知己朋友报仇,若要实……”
宁抱头挥刀砍落,刀身贴着徐础头发斜斜划过。
徐础心里不能不惊,脸上仍无变化,拱手道:“以东都之大、人物之多,总有一两人不肯服软,将心比心,宁王该若得这样的部下,也会高兴吧?”
“呸。”宁抱关啐了一口,“天黑前,东都必须投降,若不然……”他还真没有办法,东都若不投降,这支义军将陷入困境。
徐础点下头,回去布置营地,宁抱关则唤回大嗓门,暂时停止威胁。
曹神洗被送上高台,正对城门楼,相隔数里,若是熟人,远远地也能认出来。
大嗓门又回到城门下,仰头喊道:“外头的官兵已经全军覆没,你们来看!大铁将军很快也会被押送过来!”
城上有人观望,很快又退回去。
宁抱关来回踱步,看到徐础走来,冷冷地说:“这个叫费昞的家伙,不许城里的人观看外面的情况。”
“这更表明东都人心已溃,必然有许多人想要投降,再等一会……”
“等他们杀死费昞出来投降吗?咱们这些玩意儿,很快就会被识破。”
“费昞不许人登城观看,倒是帮了咱们一个忙。”
“嘿,我可不会干等下去,只是虚的不够,得来一次真正的攻城。”
宁抱关大声叫来诸将,“东都就在眼前,无人守卫,翻过这道城墙,就能得到天下,坐拥金银财宝、良马美人,谁能第一个登城,城里的东西随你抢夺一日一夜。”
立刻有三名将领站出来请战,宁抱关很高兴,说道:“东都人已经吓破胆,城上连个兵都没有,就看你们谁的梯子建得又高又结实。”
三将召集手下兵卒,搬出虚张声势的梯子,就地取材,从民宅中找来绳索、木料、铁器,将梯子延长,抬往城下。
过护城河是个麻烦,好在这是寒冬,水已结冰,宁抱关之前又命人倾入大量木石,三支义军勉强能够过河树梯。
城楼上终于又冒出一人来,大声道:“请诸位英雄先不要攻城,稍等一会,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打开城门!”
义军的梯子歪歪扭扭,真有人攀援的话,怕是爬到一半梯子就会折断。
宁抱关叫回义军,再派出大嗓门,这回是恩威并施,声称只要东都人打开城门,就原谅他们之前斩杀使者的恶行,只问费昞一人之罪。
城上开始频繁有人『露』头,言辞越来越谦卑,看样子费昞已然失势,主降派提出各项条件,宁抱关有的同意,有的给出限制,小心『操』控谈判,不让对方发现他的虚弱与急迫。
徐础回到后方,继续指挥将士们建营,又派一批士兵悄悄离去,再大张旗鼓地回来,城上人若望到,会以为叛军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曹神洗已被带下高台,隐约听到城上的求和之语,不由得仰天长叹,“东都士民尚有数十万,人掷一石,也能守住城池,何以……唉,满朝文武,真的只剩下一个费昞吗?”
周律劝道:“曹将军总算看明白了,连皇帝都逃走了,城里还有谁肯忠于朝廷?”
“我不信陛下会逃……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曹神洗心里没底,他也很久没见过皇帝了。
半个时辰将要过去,前方的义军等得急躁,尤其是鲁宽,刚刚得到义军中最有名的美女为妻,特别想再立一功,得笔重赏,一是用来讨好新『妇』,二是让原配闭嘴,于是上前道:“宁王,请让我登城,让东都人知晓,咱们不是没人。”
宁抱关首肯,“不必勉强……”
“不勉强。”鲁宽叫上亲信士兵,大步走到墙下,那里已架好几具长梯,因为一直没遭受过反击,鲁宽不太担心上头的威胁,抬头看了看,命众人扶梯,他一个人快速向上攀援。
城外义军全放下手中的事情,遥望鲁宽登城。
“老鲁真是不满足啊,得一个菊娘不够,还要再抢一功。”
“你想抢,你也去啊?”
“我不去,那梯子……”言者话音未落,就见梯子从中断裂,即将爬到城头的鲁宽直直地坠下。
“冯菊娘克夫克得这么远啦!”众人惊呼。
宁抱关恼怒地拔出刀又收回刀,一名士兵从后方匆匆跑来,到近前小声道:“官兵调头,已到长围关口……”
宁抱关骂了一句脏话,看向远处的徐础,真想将他抓过来一刀砍死。
义军只夺得一处关口,官兵不必硬攻,只需绕行它处,夜里就能赶回东都。
宁抱关无计可施,只得道:“请吴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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