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手了委屈哭了一场,及至下午李七爷又晃悠回来问屋子准备情况,姜氏倒也没有答,只是道,“今早我就去老太太请安,已经禀告过接柳姨娘进府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好办,只是房子的事情有些紧手,我已经在想办法,是已如此,到底要挑一个好日,给柳姨娘一个体面!”
李七爷一听,顿时微微笑,心中暗想,这还像点话,“是也。”
“七爷,你整日不在家,老太太记挂你的很。”姜氏软语道。
李七爷只是冷哼一声。其实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出生,老太太真心疼他,怎么可能?!这边姜氏就悠悠的说了起来,“七爷知道黔先生吗?就是恒阮他们的女先生,人可是大儒的女儿,聪明又能干,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请她去做先生,我们府上是费大力才将黔先生请来的。”
李七爷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只是姜氏的铺垫还没够,端了一杯茶给他,继续道,“老太太也就时常夸我黔先生教的好,几位娘子跟黔先生学习,大有长进,老太太带出去,都长面子。而且,我是见过黔先生不光人长得好,最是知礼能干的,对孩子友好,不管嫡出庶出的都一个样,一视同仁,大家都很喜欢黔先生,各房的姑娘都卯着劲的学,可偏偏十一娘她……哎……”
李七爷接过茶是喝了一口茶,微微皱起眉头,“十一娘怎么了?”
姜氏收敛一下神情才道,“老爷,就是昨日的事情,我今日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才跟我说,责怪我没有教好孩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才知道十一娘不知过分的事做惹的先生动了戒尺,她挨了打,还不许院子里的人跟我说,九娘他们爷不是嚼舌根的人,所以,我还真的不知道。老爷,十一娘也不小了,若是这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只怕亲事上要吃亏,只是,我倒是想要说两句,你也知道的,十一娘兄妹跟我不合,若是我出言管教他们,只怕到时候又惹出一场官司,黔先生那边,倒是可由着我出面去陪个好。只是这管教的事情,还是要落在老爷身上。”
李七爷一怔,叫起来,“竟有这等事?!这还了得?这孩子真是……”
姜氏道,“十一娘一会儿就回来,你倒是可以亲自问她,看看她的手是不是被先生的板子给打肿了。你问了,也免得说我冤枉了她。”
李七爷道,“这丫头,越发没有章法了,竟能顶撞女先生了,她还想怎么着?”
正说完,李恒阮三姐妹回来,姜婆子站在廊下道,“九姐,十五姐,十七姐,赶紧过来给你爹见礼。”
“恒阮他们回来了,七爷可问问她们怎么回事?”姜氏道。
九娘三姐妹进屋,给李七爷见礼,李七爷微微凝眉问,“十一娘呢?”
“爹,十一娘从不跟我们一起的。”回答她的是十七娘,李七爷的眉头皱的更深。
李七爷问,“你们都是姐妹,如何不再一处?”又想想,十一娘的连她哥拿她五百钱都要揍人,着实是不太好的性子,一下子就断定是李满多惹了大事才让温婉的黔先生生气的,侧头就朝着外边吩咐道,“十一娘回来,让她立马过来。”
其实以前李满多与李恒阮以前回去,虽然不一起,可也就前后脚的事情。可不知道这回怎么的,李满多走了很久才走回来?
李七爷在屋子喝了两杯茶,还没见李满多,忍不住恼了起来,“找个人去看看,十一娘搞什么?”
李满多走到路上就觉得手软脚软,脑子也有些发热,她暗叫一声糟糕,大约是受了点寒,这一顿打把这寒气给引发出来了,走到院门口,整个人就一阵晕眩,幸亏彩金扶了一把才站稳。这一扶,李满多脑子去生出一股疑惑来,问旁边的彩金,“柳姨娘的身份,李十娘是怎么知道的?!”
“啊?我不知道呀。”彩金猜测一下回李满多,“李十娘知道柳姨娘什么身份,啊,大约是院子里的人出去乱说的。”
“我说是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她姨娘的身份。”李满多诧异的很,他哥出去打听了也没打听出哥啥情况来,就说出生不怎么样,李十娘到底是如何知道柳姨娘是犯官之女的?李十娘一个闺女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咋知道啥是啥,除非……这个柳姨娘跟二房有不可说的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种情况,柳姨娘这人,二老爷见过还认识,还知道底细的。
第二种情况,这人本就是李家二爷送给他爹的。
第三种情况就有些细思极恐,这柳姨娘本生就是李家二房暗中安排勾引她爹的,先用这柳姨娘抓她爹的命脉,在将来的争夺继承人中出了一把力,要是他爹不听话,就可以惯上一个国丧期间,宴引去乐的大不敬的罪名,这证据都是现成了,总之就是算计。
嗷嗷嗷……
李满多想要大叫,这都什么呀!说好的兄弟情深,家族恩义呢?
李满多脑子一片昏沉,越想越头晕。
她倒是一点都不替他爹这二货惋惜,被坑成这样还不自知,跟着小姨娘红袖添香,眉来眼去的,她还能说什么,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数钱。她倒是想要撒手不管,假装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李七爷被按倒了,她跟她哥也好过不了。李满多又忍不住要诅咒一下这该死的血缘,要是她不姓李,也就不用跟李七爷绑一根绳上,他蹦跶她也只能跟着蹦跶。
听着彩金的叫声,李满多回了一句,“大约是的,感染了一点风寒吧,没事,一会儿喝两杯姜糖水就好。你少咋咋呼呼的。”
这边有人听着声音,赶紧上来问。“十一娘,你怎么才回来?老爷找你好久呢?快去吧。”
李满多有点吃惊,不知道李七爷等她干什么,赶紧扶了彩金一把,就要往前走,走了两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小姐。”
“没事,我们赶紧进去吧。”
刚走到门口,李满多正准备进去,李七爷一个杯子就砸了出来,“你还有脸回来?”
李满多身子一晃,躲开李七爷的杯子,差点就摔倒,要不是彩金扶着她,李满多就摔台阶下去了。
李七爷站在堂屋前,指着她道,“你这个不孝女?还回来做什么?你丢人都丢大院去了,你还想怎么着?”
李满多楞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李七爷。
李七爷看着她的表情是嫌弃而愤怒,她脑子很乱,一时间也理不清他爹这是发的什么疯,李满多咬住牙,叫了一声,“爹!”
“哼!””
李满多微微欠身道,“小女实,实不知道为什么惹了父亲生气?”
“你还顶嘴!”李七爷两步踏出来,伸手指着她,“你,你可真是长脸呀。”
继母端起茶喝了一口,懒懒的道,“十一娘,你被黔先生处罚的事情,整个家都知道了。我们这一房虽不如其他几房可也也没有出过这么出风头了,老太太哪儿,你可是也记上名儿了。”
李满多脑子一下子就转过来,原来因为她挨打的事,继母只怕在老太太和妯娌之间受了气,回来让她爹收拾她一顿出气了。她咬住牙,心中暗恨,这继母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脸色热忍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李七爷见她如此,更加恼怒不已,大声呵斥一声,“你给我跪下。”
“老爷!”彩金道,“大小姐身体不舒服……刚才就就……”
“哪儿有你插话的地方?!每规矩的丫头。”姜氏白了彩金一眼。
“我没事,你先去给我煮些姜茶吧。”李满多推开彩金,自己走了过去,想了一想,仰起头看着李七爷问,"父亲要管教小女嫁女亦无法反抗,只是,在教训小女之前,可否请父亲告知小女错在何处?!”
“什么?!”李七爷不觉得这是李满多这质问正常倒是觉得是她不服管教,气恼不已,气的伸手指着她道,“看她这死样,给我拿家法来。”
“老爷!”继母假惺惺的道,“十一娘也是第一次惹黔先生生气,您就不要动怒了,吓着她可不好,小孩子嘛,说两句就好。”
“你瞧她这样,是说两句就好的吗?她不是挺能干的吗?如今都能惹先生了,往后还不知道能闯什么祸呢,家法拿来了吗?赶紧!”
李满多嘴角一抬,露出一丝讽刺,“父亲,打我可以,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气坏了,我头顶上又的多一条罪,叫不孝,咳咳咳……”
李七爷听着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等家法拿过来,扬起一巴掌就扇过来,李满多原本就有些昏沉,可李七爷扇过来的巴掌她还是知道的,半昏沉半清醒之间,索性眼睛一闭,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去了……
“小姐!”
“小姐?!”彩金冲上要将李满多抱起来,可她人也很小,根本抱不住,只能揽着李满多跪在地上,一想着,伤心的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小姐?!你不能有事儿?老爷,你要把我们小姐给打死吗?”
姜氏咬了一下牙,暗想这装晕的也太巧了,她不能让李满多这么胡混过去,笑着淡淡的道,“哎呀,这十一娘晕的还真是时候。”提请李七爷,李满多是装晕的。
彩金道,“你们,我家都病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小姐,她都快病死了,你们竟然还要对她动家法,你们好狠毒呀。”
姜氏呵斥一声,“放肆的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李继业没进门,就听见了彩金的一嗓子,冲到门口就看着李七爷没放下去的手,李满多躺在地上,而姜氏正站在门边笑,也是姜氏运气不好,偷偷乐一下,被李继业给瞧了一个正着。
李继业也聪明,直接不进门,咕噜一声转身就冲出去,站在另外一个院子的门口,大声的叫起来,“五伯娘六伯娘,你们快来个人,坏继母挑拨我爹,要把我妹给打死了!来人呀,救命呀。”
吼完之后,就蹲在自己家院子门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嚎哭起来,“妹子呀,你可不能死了呀,你死了,我娘就剩我一个独苗,指不定那一日我也死了,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呀……娘呀,你怎么死的那么早,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妹子被我后爹给打死了……呜呜呜呜……”
李七爷,“……”
坏继母,“……”
李七爷真是恨不得堵住李继业的嘴巴,大声的呵斥起来,“李继业,你发什么疯?!你还不给我闭嘴!你满嘴放大炮,你信不信,我,我抽死你……”说着就要找棍棒抽李继业。
姜氏以为李满多装晕,让姜婆子去扶,姜婆子一扶立刻发觉不对劲,李满多的脸红的厉害,嘴唇却发白,额头全是冷汗,一模额头,滚烫的厉害,心下惊慌起来,“十一娘的额头烫的厉害,老,老爷,十一娘是不是真生病了?”
李继业才不理李七爷,大声的道,“你抽死我吧,让我们娘三地下团聚吧,你跟就带着柳姨娘给你生的小儿子长命百岁吧,都是我跟我妹命不好,遇上一个后爹……”
李七爷就要追出去,姜氏已被吓着了,赶紧拉着李七爷道,“老爷,十一娘,十一娘真的病了,快找大夫看看。”
李七爷这才放了棒子,回头看李满多,瞧着李满多的脸色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一摸额头,果然烫人的很,见着李满多的丫鬟,顿时就训斥起来,“你是怎么服侍十一娘的?十一娘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哑巴呀?!”
彩金委屈的快哭出来,“我分明告诉你们小姐都病,往日回来,不过一刻钟,今儿走了这么久才回来,您也不问问,刚进门,劈头盖脸的就拿东西砸小姐,奴婢哪儿有时间说……我说了,你信我话了吗?”
“你,你还有理了,快点找大夫。”赶紧的去把李满多地上拉起来,扶回屋,“去去,赶紧请大夫去。”
五夫人六夫人的院子就在七房旁边的院子,李继业吼一声,别说七房,就是整个伯爵府都听得见,五夫人六夫人第一时间冲过来。
李满多已经被扶回了房间,两人不太清楚什么事情,可是却妨碍她们说风凉话的心情,五夫人进来就知道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呀?十一娘没事吧,这怎么晕了,要不要紧?”
六夫人也惊叫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七叔,什么事情也不能打孩子呀,你可是亲爹呀,你……”
李七爷皱起么眉头,才懒得听着两人的声音,他整个人都焦虑不已,来回走动着,焦躁的问起来,“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李满多是烧的有些糊涂,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
李继业却抱着床边嚎哭不已,“爹呀,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求你不要打死她……有什么大仇大恨的,你打我吧,我皮肉厚实,经得住打……呜呜呜……娘呀,你怎么就死的那么早,就留给妹妹给我,我也保护不住,娘呀…都是儿子无用呀!这黑心肝的一家子,男的凶,女的恶,我们还有什么活路,你把我也带走吧,呜呜呜……”
李七爷,“……”
姜氏,“……”
五夫人嘴角一抬,看够热闹赶紧劝道,“九哥,你别着急,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十一娘不会有事儿的?”
六夫人在一遍道,“对呀,你别担心,会没事的。”转头就问姜氏,“我说七弟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十一娘被黔先生打了这事儿我们知道,老太太不过说了两句你不关心继子女,你怎么就拿孩子撒火,挑拨男人打起姑娘来了?!”
五夫人道,“是呀,十一娘多乖巧的人啦,见着我们大家可都和和气气的,即便有错,黔先生已经罚过了,你瞧着,这手还肿的这么厉害,老太太都没说要罚十一娘,七爷罚十一娘,您怎么也不拦着一些。”
六夫人道,“老太太说了,十一娘虽是你的继子女,你不关心的她也就罢了,如今怎么弄成这样了,这十一娘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如何向老太太交代?!这事儿幸好被九哥给看见了,让我们过来看一看,否则,是不是要等着给十一娘收尸呀……”
虽然收尸不好听,可是李继业看着姜氏吃瘪,心中也畅快不少。
姜氏站在一边,只得赔罪道叫委屈,“五嫂,六嫂,你们误会了,我,我绝没有……是九哥他看错了,我们老爷平日最疼他们兄妹二人,如何舍得动手?刚才老爷还训斥了伺候的丫鬟不精心呢,十一娘这晕倒了,这,绝不是我们老爷要打孩子,是她生病的缘故。”
五夫人道,“你这是糊弄谁呢,十一娘虽长得强壮,可终究不过是孩子,黔先生的下手又重,瞧这手也还肿着,你也不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如今被你们这一吓,可不就心力憔悴,晕过去了吗?”
六夫人接着话,“五嫂说的理,瞧十一娘这瘦的,平日还不知道受多大委屈,我见着她几回,总这精神不太好,七弟日日不在家,大约也就跟七弟妹有些相关了……”
姜氏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她虽然厌恶李继业兄妹两人,可说起来,还真没半点克扣,更不要说欺负,其余六房的人,各个眼睛都给长锥子似的,她哪儿还敢耍那些小动作。她赶紧辩解,“挨打的事情,我也是老太太问起才知道的,十一娘回来,我们老爷总要问过缘由,可这话还没开始说,孩子不就晕过去了吗?知道她挨打的事情,我立刻给她准备好了药膏,只等着她放下回来就送去,这孩子可能就是思绪太重,一时间可不就郁结成病了吗?”
“思绪太重?你们当我是瞎子,什么都没看见是吗?”继业一听,将脸上泪痕一擦,委屈道,“五伯娘六伯娘,我一进来门,就听着我爹说要打死我妹,还把手扬的高高的,我人微言轻,年纪又***不得已,才请五伯娘六伯娘过来帮一把我妹的……你们要救救我妹妹,我娘就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妹妹……我不能对不起我死去的娘呀,呜呜……”李满多晕倒这件事情,姜氏想要以丢脸郁结来结案,李继业可不干了,她妹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往后人怎说她妹?弱鸡,胆小鬼?!
“娘呀,我妹以前多皮实的人呀,能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翻墙爬屋不在话下,可如今进了我爹家的门,瞬间就变成个烂菜花了,娘呀,我指不定哪一天也便烂菜花,我现在就跟您去算啦……”
李七爷,“……”
姜氏,“……”
五夫人&六夫人,“……”
几人觉得李继业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婆娑样子,真不该投胎为男儿生呀。
李七爷呵斥一声,“李继业,差不多就行了呀,别在哪儿哭哭啼啼的,你还是个男人吗?”李七爷问,“你哭啥呢?”
李继业一摸脸上的眼泪,看着李七爷直接怼怂起来,“我哭,我怎么又这么一个狠毒心肠的爹!”
“你……”
“哇……”李继业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
李满多,“……”李满多躺在床上脑袋疼的厉害,她真想爬起来一脚将李继业给踹出去。
姜婆子领着花白头发的大夫被从外边领了进来,大声的叫起来,“大夫来了……快让让,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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