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愁滋味。”
方许一觉睡到了早饭,外婆温柔地把她叫醒,却满脸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张床上睡觉了,你怎么能把安旭撵到客厅里睡竹床喂蚊子。”
揉揉双眼,方许愣登了许久,原来昨晚不是做梦啊!她以为又一次在梦里回到了遥远的小时候。
起床后,方许察觉到有两道深沉的眼神久久包裹着她,她找到了这双眼睛。现在它不是寒意侵人的三尺冰冻,或许应该是逐渐般破冰融化。
“茶叶蛋好香啊!好久没吃过外婆煮的茶叶蛋了!”方许将剥好的鸡蛋献进外婆的碗中。
“来,多喝点粥,还好我昨晚上及时想到了,专门搁在那炭火里。”
方许用勺子拨弄几下眼前清香浓稠的红豆粥,发现花生和红枣也掺和其中,包括红糖淡淡宠爱的气息。“这粥料好足,昨晚那么累,还记得给我们煨粥,”
“知道你喜欢吃瓦罐煨粥,”外婆满面慈爱,笑向安旭道,“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我煨的粥吗?”
方许见安旭投来目光,知道他是在找自己求助。“那次,在小河边的野炊。你说这小瓦罐煮的东西挺好吃,于是我俩商量着偷偷拿了外婆瓦罐群中最小的一只瓦罐。结果粥还没煮好,许强来了,把粥给泼了,罐子给砸了,还有烤的鱼也给他抢了。”方许摇摇头,转向外婆,“我要坦白一件事。结果,您第二天在河边洗衣服认出了那几瓣瓦罐碎片,以为是方诺跟小孩子们过家家弄坏的。谁让方诺总是不让您省心,给我们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
“你俩小时候尽干一些顽皮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外婆瞥了一眼笑得调皮的方许和微笑着的安旭,眼睛也不自觉弯成月牙,舒展的皱纹洋溢着温柔的爱意。
三人其乐融融吃完了早饭。饭毕,安旭主动收拾碗碟,并一声不吭地洗起了碗。
外婆情急,表情、声音和动作一并加以阻止,并示意方许,赶紧将安旭劝出去。
方许反而笑着劝外婆,“要不您去歇会,他决定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于是两个女人站在一旁,笑着欣赏认真洗碗的安旭。
方许带着安旭在村子里四处转悠,慢悠悠晃到一片茂密的树林。“这就是我俩小时候种下的树。”说完,领着安旭走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
“这是我昨晚说的长得最高的那棵梧桐树。”方许指着满树碧绿,低头却看见安旭蹲了下来,在地上捡了一根比较结实粗壮的枝棍,安静地挖着坑。
“干嘛呢!”方许眼看着安旭刨去厚重的草皮,蹲下来准备帮忙。安旭摆摆手,示意不让她动手。随着一个不深不浅的洞坑被掏出,一只较大陶罐也渐渐露出形状。
安旭拔出了满是泥土的陶罐,并用树枝扫清陶罐盖上的泥土。
方许疑惑万分,一只以前用来腌咸菜的陶罐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安旭依旧不吭声,小心翼翼拿开盖子,“你帮我点点里面的东西,我手脏。”
方许点头,慢慢伸进右手,好奇地将陶罐中的东西一件件掏了出来,整齐地放在身旁一块较干净平整的大石头上。
方许原本疑惑的眼睛现在因为惊讶瞪得更圆了,“这些,怎么还在?这难道——都是我们小时候的东西……”
安旭点头,眼神温柔。
方许看着石头上那些摆放的旧物,嗟叹不已。其中有他俩小时候玩过的旧玩具:木头陀螺、弹弓、玻璃弹珠、纸板、竹蜻蜓、鸡毛毽子、魔方、积木、竹枪、悠悠球、不倒翁、喇叭气球、铁皮小刀、玩具印章、零食袋里面的奇多圈、各色卡片……震惊之余,里面竟然有自己曾经戴过的塑料假指甲和跳旧了的皮筋。
目瞪口呆和眼花缭乱之际,又一稀罕物——东南西北,捉住了方许的眼球。她将已经微微泛黄的叠纸的四孔轻轻地套在自己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上,食指和拇指张合之际,方许看清了里面一并跑出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小燕子、紫薇、五阿哥、尔康八位人物。
那时候,谁家有台黑白电视机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这样的大户人家屈指可数。许强家是最早将黑白电视机风光搬进村子摆进家门的,据说当时几乎全村人都跑来看新奇和热闹。一台小小的黑白银幕充满魔力,每天傍晚天刚擦黑,满屋子的人济济一堂,这还不算,满院落都聚集了乡民。
后来,安旭妈给二老运回来了一台更高级的彩色电视机。方许和安旭每天都有特权坐在电视机最前边。在那个丰富多彩的窗口里,他们大饱眼福,认识了许多大名鼎鼎的电视剧人物。当时红极一时的电视剧在年复一年的播放中,直到现在仍然具有超高收视率,被亿万中国人民标榜成神剧——《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
方许还在旧物堆中发现了一张保持完整的小纸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方许惊叹,安旭是有多心细,连那年她送的生日礼物,一只大雁风筝上的小纸条竟然还仔细地保留着。
“牛掰!你是怎么做到的!”方许赞不绝口,“没想到我爬了这么多年的梧桐树,树底下竟然埋了这么多宝贝。”
长在乡下的小孩,对上树绝对不陌生。方许喜欢跟着安旭,俨然练就成假小子一枚,一些高风险高难度的游戏和活动绝对难不倒她。爬树她有专门的经验:借枝攀枝,手脚并用。即使是面对一些主干光滑的高树,可以双手双脚圈住树干,互相借力,缓缓攀升。
此时安旭三下两下就爬上了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方许仰头观望,看见安旭正站在自己经常落座的观景点。那个地方视野开阔,全村最惬意的景色尽收眼底。“怎么样,景色漂亮吧!”方许捧着受伤的左腕,羡慕感油然而生。她也好想爬上树,和安旭坐在同一棵树上,和小时候一样。
安旭了望四面八方。历经六年,村子的变化很大。两条纵横南北,贯通东西的宽阔水泥路带来了居民点格局的改变。以前爷爷在世时是村里的队长,他积极响应“穷生孩子富种树”的口号。爷爷身先士卒,经常带着自己和方许在村子里的荒地积极种树。爷爷不在了,村子里的树却是一年比一年繁茂。
远处,通向村口的马路一览无余,安旭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正准备下树,他看见树杈上不显眼处挂着一枚破旧的平安福,历经风吹雨淋,上面有三个字勉强可以辨认——旭,平安。打从自己离开后,方许时常爬上这棵树,难道她时常盼着自己归来吗?
方许看着安旭敏捷地下了树。她已经收拾好旧物并重新放回了陶罐,“这些东西是重新埋下去还是?”
“随你。”安旭的眸子冷静而深沉,顿了顿后,又继续道,“本来六年前就应该给你。”
方许看了一眼陶罐,又看向安旭,最终将目光落定在他的眼睛里,寻找肯定。那双眼睛此刻情绪饱满,冰封逐渐瓦解。
四目交汇之间,波光流转,彼此都能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方许突然感到些许的尴尬,吞吞吐吐道,“这些——全部送给我了?”
“好久都没有钓过鱼……要不然,我们去清水河里钓鱼。”安旭忙转过脸去,脸色微红,僵硬地转移话题。
“好啊!”方许不假思索地应答,但热情立刻黯淡下来,“可惜没有钓鱼工具。”
“我刚刚看见村子东面有一大片竹林。”
“是了,”方许又兴奋起来,“我们可以先将这些玩具送回家,在家找把刀砍竹子,然后再去小卖部里买鱼线鱼钩。”
安旭点头,抢先一步抱起陶罐,不给方许一点可以帮上忙的机会,更何况方许受伤了。
刚回到家,就看见黑皮屁颠屁颠跟在外婆身后。方许忍俊不禁,果然是一只喜新厌旧的狗啊!现在是粘上外婆了,正好陪着外婆。
方许跟外婆说明钓鱼的打算,外婆没有阻止,拿出了她锋利的柴刀,并反复叮嘱,“要小心,这刀十分锋利!”
“好的!知道了。”
两人来到竹林的海洋。林中毛竹秀丽挺拔,竹叶苍翠欲滴。一阵风裹着清香袭来,心旷神怡。竹影摇曳,竹叶“沙沙”作响。这声音还是几年前的声音。
方许看见地上一节裸露地表的竹鞭,笑道:“这竹鞭打人痛死了。”
安旭看了眼竹鞭,转而静静地看着方许。
方许接收了他的眼神,这是在准备聆听呢!“可记得我们以前的那个老班主任,一向以‘严师出高徒’而出名,令众学生闻风丧胆的赵梁老师。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朱虹老师生孩子,然后他接手我们班语文兼班主任一直到小学毕业。虽然他只教过你半年,但一直对你印象很深刻。后来三年里,老是会提起你。当时他最喜欢你了,有一次让你给他找一根竹鞭。我俩专门来这片树林寻找,专门挑了一根又长又直,却没想到这是给老师找武器。你后来走了,倒是没有尝到武器的厉害,不瞒你,我是尝过几次。一个班上六十多个同学都领教过,最悲催的是许强,几乎天天都会尝到被竹鞭抽打的滋味。赵梁老师刚开始还只是抽他的手掌,但许强等人屡教不改,到后来老师的刑法升级了,专门让他们脱掉鞋袜,痛抽脚底板。”
“许强那么皮,没想过偷走或是毁坏?”安旭终于发话了。
“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一次中午,许强等人趁着老师吃饭去了,偷偷潜进办公室。许强找到武器准备溜走,刚好被老师迎头撞见。老师看他扭捏,发现了他身上藏匿的竹鞭。之后,老师专门发话,以后竹鞭丢了就找他许强。更为悲催的是,有一次老师猛抽许强脚后跟的时候,竹鞭不堪重负,终于断了。老师又赖给他许强,让许强赔给他一根。许强没办法只得找一根,但他自认为聪明,专门挑了一根细的,结果竹鞭韧性更好,打人更痛了。”说到最后,方许忍不住笑了。
“你为什么会挨打?”
“你走后,赵梁老师让我接替你当班长。有几次是因为许强胡闹,老师怪我没有尽到班长的责任。有一次,成绩下滑了,老师狠揍了我一顿。”
“你成绩不是一直还行……”安旭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大概知道了,方许成绩下滑,可能正好是他走后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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