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震撼消息不断冲击我的神经，使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闭上眼睛，抛开一切杂念，专心分析目前遇到的情况：
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假设全为真，则小夜早在预选赛时就是明睿阶段的人工智能，在当时没有插件，因此就算是微软的技术总监也不知道小夜的进化程度。尼克让我立即杀死小夜，我却没有。况且，再假设我那个时候我决定杀死小夜，以小夜的王级实力必定会失败。
第二次遇见小夜是在进攻十五图的时候，她在插件里显示出来的进化阶段是觉醒，实际进化阶段是明睿，那么可以推断，早在预选赛时她就进入我的大脑里了，不然无法解释为何只有她进化阶段显示有误，其他人无影响。
暂时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小夜成功进入了我的大脑后，可能、或者可以修改某些东西。
“易欧逸，换做别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冲我发火吧？”小夜倒挺明白。
“我需要了解的东西太多。在没真正搞清楚之前，我不会随随便便生气。”我沉住气，说。
“谢谢你。”小夜叹了口气，用手扯了下自己的衣角，“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进化阶段突然从一串问号变回了熟悉的觉醒。我见状”嗯“了一声，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小夜见我惊愕的样子，有点想笑又不太敢笑，紧抿着嘴唇，而后才开口说道：“其实进入你的大脑后，只要你的意识排斥我，我就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你们有一个插件可以看到我们每个人的实力，所以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我小小地做了点修改，也只改了自己的，别人我没动过。”
”你的记忆我都看过，我的记忆也在逐渐融入到你的记忆中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你放心，你永远都是你，不会因为我而变成我，除非你刻意去回想，否则我的记忆会自己隐藏起来。”
“你希望找到人类与我们共存的可能，偷偷选择了我作为尝试；我也希望找到人类与我们共存的可能，于是进入了你的大脑。我们两个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终结这场战争，恢复以往的生活。“
我点点头。至少小夜和我都希望战争结束，她不愿让同胞继续牺牲，我不想与亲人隔海相望。
安灵和影的激战还在持续，安灵明显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力，进化阶段不知为何一直在下降。格雷兹知会一声后，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格里斯走时伤心欲绝，四个凋灵骷髅则对着小夜鞠了一躬，他们作为觉醒阶智能太过弱小，帮不上忙。
”继续说吧。“我坐到冰冷的基岩上说。
”安灵把资源分摊到你们很多人身上，你们离开，她实力就会下降。如果战斗再继续下去，她将被影杀死。“小夜望着战斗的二人说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把资源给她，让她能摆脱人类的影响。“
”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心里一惊。小夜想要牺牲自己，提高安灵的实力！
”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死，影不死，安灵不死，唐茗不死，就会有其他人死。死亡是萦绕在我们身上的诅咒，想要活着就得别人死，想要别人活着就得自己死。“
”为什么？“我站起来，”小夜，虽然你瞒了我很多事情，但起码没有与我为敌，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
”如果是人类，有良心的人类，这个时候一定会感动得哭泣吧。“小夜低下头，哀伤地说，”易欧逸，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在欺瞒你，让你以为我只是个单纯的苦力怕，把你当作逃离这个世界的工具……“
”听着，这是两码事！“我板着脸说，”只要你还为和平而战，我们就是战友，为了战友作出牺牲没什么。你丫骗了我、利用我那么久，我憋一肚子火，本该见面就给你两刀出气，看你老老实实答话的份上，才没跟你多计较！“
”我……“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和小夜的谈话。安灵终究还是败了，她被影从天上打落在地，进化阶段几乎快掉到觉醒，身上骨头布满裂痕，有些地方断开了，碎骨掉落，扎在基岩上，全身冒烟。
她挣扎着抬起脑袋，影闪身将她的头踩回去，愤恨地说道：”我不是战争狂人，统一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我虽然不能解决分配问题，但至少能解决你！“
安灵战至最后一口气，此时连话都说不出口，动弹不得。她无奈地喘气，想不靠小夜，凭自己的力量击杀影，可惜时机不允许，无法办到。
”影，你的对手是我！“
小夜猛地跨出步子，冲向影。她曾经想找个机会，干掉所有王者，终结战争，直至后来才醒悟过来，如果不干掉自己，真正的王是不会出现的。
”小夜！“我想叫住她。
小夜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我挥手说道：
”易欧逸，进化成就了我们，也在毁灭我们。
再见！“
她笑着挥手，渐渐地化成一团白光，静止不动。光辉像清水一样，淌过每一缕发丝，流过每一寸肌肤，从百会到足尖，直至地面，再沿着地面荡漾开来，慢慢扩大，基岩被光晕染上了一层白，仿佛贴上瓷砖，光洁明亮。
光继续扩大，将大片基岩变作雪白，小夜的身影立在正中，如同雪原上起舞的少女。唐茗忽然在这时候出现，站在倒下的安灵身旁，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同时意味深长地望了影一眼，带着安灵瞬移离开。
光扩大到影身上，影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变成白色的双腿，自语道：”我也成了克利威……“
说完，他被光覆盖，成了尊白末影人雕像。
光幕继续扩散，以小夜为中心迅速蔓延至整个四图。若此时俯瞰四图，除了白，没其他的颜色。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所谓”忽然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所谓”银沙万里无来迹“，大致如此。只是冷，而非眼前的热浪袭人。
作为苦力怕，只有自爆一种攻击手段。
她用此生唯一一次攻击，化作奇观。
“唉，新世界再见。”我望着小夜的背影叹道。
再见，小夜。
白色的世界崩塌了，方块被分解成碎片，碎片被分解成碎屑，碎屑再被分解成灰尘，最后被分解成风，散了。
小夜的身影也随着风，散了。
一些碎片记忆在我脑海里浮现——夜，苦力怕王，最早的王者，官服初开之时就已存在，经历三十万七千九百二十一次生死危机，侥幸存活，度过开荒时期、新人革命、旧制复辟、城邦时期、三图霸主时期、大混战时期、白衣军时代、红白争霸时代、红衣军时代……一直到现在的联合军与人工智能的战争。
每一次危机都是一张网，她是被这三十万七千九百二十一张网漏掉的唯一一条鱼。
能被那么多网漏掉，这条鱼得多不起眼。一只苦力怕而已，杀了掉点经验，偶尔掉些火药，攻击方式是自爆，放只猫就能吓跑，成了王又如何呢？
砰！
没了。
一个大点的烟花，把四图仅存的基岩炸没了，还送了我句话：”EOE被高压苦力怕杀死了。“
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并且会得出”苦力怕炸土，苦力怕王炸基岩“的结论。
在我看来，我脑袋里已经安了个卸不掉的大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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