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以为昆仑的夜晚一直都是冷的。
可怀里的小姑娘是真切的，她的眼泪也是真切的。
她像是刚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哭到身子都微微颤抖，抱着他不放手，尽情宣泄着自己的坏情绪。
容珩突然有些担心。
南方暖阳下的花能在北境凛冬里好好活下来吗。
他感觉自己怔愣了很久很久，其实不过才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手动得比脑子快，脑子还没想出一个子丑寅卯，手就已经先将人抱起来了。
雪松的味道将许辞包裹在其中，她听见容珩清晰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容珩把人放在自己的床上，想去关门，却被扯住了袖子。
“哥哥也要丢下阿辞了吗？”许辞声音很轻，转瞬就消散了。
她哭红的眼角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阿辞会很乖，会听话的，不要丢下阿辞好不好，求求你。”
容珩喟叹，站在原地用灵力带上了门。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想了半天也无果，只能动作尽量轻柔地擦干许辞的眼泪，还是擦出一小片浅浅的绯红。
“要抱吗？”
兴许抱一下会好一点儿？容珩不着边际地想。
许辞“嗯”了一声再度抱住他的腰身，还拿头蹭了蹭。
容珩夜间没有点灯的习惯，便以灵力幻化了一群会发光的蝴蝶出来，绕在他们周围飞舞。
“喜欢吗？”
许辞伸出手指去碰，一只蝴蝶轻巧停在她指尖。幽蓝的光晕里，她仰头朝容珩笑，“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容珩脸上笑意转瞬即逝，故作严肃道：“要叫师尊。”
许辞朝蝴蝶轻轻吹了口气，看它颤动着羽翼飞走。
“师尊，阿辞好开心，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看着屋内的屏风，慢慢道：“我梦见爹娘要去很远的地方，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我在。”容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人安心。
“我醒来就看见了师尊，真好。师尊会一直在么？”
月色在此刻明了，透过窗棂落在容珩衣衫上。
他垂眸道：“会的。”
……
魔界，浮安宫。
凌空楼阁，空中漂浮着数千花灯，彻夜长明。
前殿宽阔，平地起高台，两侧有一丈宽的青石阶通往台上，玉石台面泛着冷冷的光。
极乐道第九任道主风婷妹是个梳着双丫发髻的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面色茫然。
大家背地里都说极乐道风水不好，每一任道主都横死，上上任道主暗算魔尊殿下，这一道更是彻底遭了厌弃。
其余的道主都各自抱团，生怕和极乐道扯上关系。殿下如今越发喜怒无常，谁敢去触他霉头。
赤练道道主明宿出了名的怕死，和两位副使一起蹲在距离风婷妹最远的角落闲聊。
“她名字怎的这么难听？”
左副使摇头，“不知道，长得也难看。”
明宿踹了左副使一脚，“就你长这磕碜样儿还好意思说别人丑？“
右副使偷偷摸摸递了把瓜子给明宿，道：“听说是因为她爹娘一直想要个儿子，连生八个都是女孩儿，所以给她取名叫婷妹。”
婷，即停。
左副使看了风婷妹一眼，问：“风家人脑子坏掉了，还信人界那一套？”
右副使想起风家那一堆恶心人的事，嗤笑道：“谁晓得呢。不过风婷妹之后倒确实生了个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因为之前宴席上那事儿，极乐道主也轮不到风婷妹。”
提到宴席，三人都诡异地沉默了。浮安宫的宴席有毒，每回都要死人。
明宿磕着瓜子，感叹道：“所以前两年无方城疯传的那个漂亮小姑娘，真是咱们少主啊？”
右副使突然激动，捂住左副使的嘴道：“我有理有据地推测，咱们魔尊夫人肯定是负了殿下，抛下他和小少主一走了之，所以殿下才会看见和夫人长相相似的人时那么生气!”
“不能吧”，左副使一把打开捂住自己的手，说：“殿下一看就喜欢魅惑众生的小妖精那样儿的，极乐道上任道主长得那叫一个清汤寡水。”
右副使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肤浅，艳俗！殿下喜欢的，必定与众不同。”
明宿道：“殿下是干大事的人，肯定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若真是少主，何故不接回来呢？”
他不等两位副使回答，自言自语道：“定是殿下爱女心切，舍不得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待到咱们打下灵界，说不准就能看见小少主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少主？”
三人齐齐吓一跳，元珂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哦，傀儡是不需要呼吸的。
明宿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元珂，好久不见啊。”
而左右副使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已经飞速跑远了。
谁不知道傀儡道道主最爱背后告状，一根筋认死理，被她逮到说魔尊闲话就等着被发配去永夜天挖矿吧。
元珂刚圆满完成卫昭交给她的任务，心情正好，凑近明宿神神秘秘道：“我见过少主哦，她还给了我灵蕴果呢。”
“哈哈哈哈，是吗，那你真是太有面子了呢！”
明宿怀疑自己脸已经要笑瘫了。
“这样，你给我两颗灵蕴果，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少主的事。”
或许是元珂难得如此一本正经，眼神真挚得让人不忍拒绝，明宿脑子一热把灵府里积攒的一小袋灵蕴果都给了她，“快说快说。”
元珂抱起果子，语气莫名低沉，“你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她，他会不高兴的。”
“啊？为什么？”
元珂道：“因为少主跑了，自己跑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不要殿下了，可能是觉得魔界太穷吧。”
明宿懵了，压低声音问：“就咱们这还叫穷？永夜天金矿和灵矿多得数不清，就算一刻不停地挖也要挖上几万年！咱们夫人到底什么出身，才会让少主看不上魔界的家底？”
这回轮到元珂懵了，“夫人？哪有夫人？”
明宿表情惊恐，“少主不是殿下亲生的？”
“当然不是！等殿下气消了，要把人绑回来做魔尊夫人的。”
明宿没想到自己来上个朝，还能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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