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逐鹿县

方珉看着柳忠博带人回去的背影，心里倒是舒服了几分：“要真是这样，我们倒也不是不能帮忙。阿怀，你是对的，柳家的人，至少比姜家的人有品多了。我们现在出发，先去逐鹿县吗？”
逐鹿县，正是柳忠博藏粮食的其中一个地方。王朝的第一位皇帝就是在此举兵起义，后来逐鹿天下。太祖皇帝觉得这是自家祖宗的保佑，所以登位之后就给县城改了一个名字，叫逐鹿。
要知道，太祖皇帝就是个泥腿子，能改出这样的名字他觉得自己非常厉害。当然，天下百姓最会的一件事情就是看眼色。所以，很快就有大部分商人带着货物来到逐鹿县，做起了生意。
什么天下第一楼啊（其实就是个吃饭的酒楼），还在酒楼中安排一个说书的。天天讲什么，太祖皇帝小时候的二三事啦；什么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二三事啦；还有什么太祖皇帝背后的女人二三个啦。
还有个天下第一粮店啊，据说是太祖皇帝家中没粮的时候，专门上这家买的。那家老板知道太祖做了皇帝，天天宣传自家的粮食。还别说，很多家庭的大人都愿意上门买，毕竟谁都想要个好彩头。
所以很快，各色各样的商人来往这个县城。逐鹿县的经济情况，是附近几个县城中最好的。后来有专门的官员上书拍马屁：陛下是天选之人，所以才能让逐鹿县城一年强盛一年，果真是龙子啊！
太祖皇帝当年的心情众人无法知道，可后来有一个说法。若是皇帝想要谁做皇帝，在此之前会让此皇子来逐鹿县做一个刺史。这是一个非常强烈而有力的信号，基本可以作为一个明确的暗示。
先皇之所以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先皇不光被先帝废掉了太子的位置，也从来没有让太子来过逐鹿县城。所以，先皇登基的那几年，除了方家和苏老，真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个皇帝。
方怀和方珉快马到逐鹿县的时候，发现城门口的护卫发生了变化。两人对视一眼，在三里之外就停下了快马。方怀神色变了变，为了确定他心中的猜测，就想着自己也过去探一探，让方珉先等等。
在这方面，方珉当然全全交给方怀做主。他安安静静下马等在一边，嘱咐方怀小心些，要是真的不对，大可以抛下他先走。这不是说他不重要，只是方珉心中有数，他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小。
方家出事的时候，最风光和让人记得是大伯他们和几个堂兄弟。倒是方珉一家子，因为常年在外游历的原因，很多人都不认得。更何况，现在方珉毁容，要是声音再哑一些，根本是另一个人。
如果不是考虑到时间问题，方珉更愿意自己亲自去逐鹿县打探一番。可现在不是慢慢来的时候，若是他想的没有错，恐怕丰都的人已经下手了。果然，半个时辰之后，方怀回来告诉他，事情有些棘手。
“护卫虽然没有全部摸清楚，可我能看出这其中的差别。当年方家军训练的时候，曾经父亲和我说过，丰都的铁器是整个王朝最锋利的。但是丰都极为苦寒，很少有百姓能一直坚持下来。”
“就是朝廷，也只是派人定期去取铁器。现在看来，逍遥王一脉，已经彻底稳定了丰都。不过也难怪，要是他没有这份本事，贸然出兵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阿珉，我们要想个办法先混进去。”
方珉一边点头，两兄弟各自找东西易容自己，一边开口：“要是他没有这样的本事，也不可能一个谢柔就搞得王朝四分五裂。阿怀，这个人能忍，能狠，什么都能利用，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方怀点点头，越是了解这些情况，方怀对丰都的人就越是忌惮。父亲曾经说过，你宁可去高估一个敌人，也不要轻易低估对方的能力。这个姜明，绝不是一个能轻易对付的人，就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被方怀惦记的姜明，现在正陪着谢柔在读书。温和的嗓子一字一句输出，让谢柔眼中的爱意快要化成实质。可想到那个艳丽的女子，她眼底又厌恶起来，这样的一个见不得人的女人，居然能活着。
“明哥哥，我想了想，要不然，我们就把秋娘和孩子嫁给逐鹿县那个鲁商人吧。他刚刚来找过我，说十分喜欢秋娘，甚至愿意交换剩余的粮食地址。明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舒服的。”
“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不就是这些粮食吗？只要有了这些粮食，我们可以保证大军一年的口粮。最重要的是，柳太后那边可没有这么大的储存量了，到时候，没有了粮食，还怎么打仗？”
“明哥哥，你不要怪我没有良心。我当然是感激秋娘曾经对你的救命之恩，可现在，她不能再救你一次吗？那鲁商人是唯一一个有用的，下一次，我们就遇不到这样的机会了。你说呢？”
这几段话下来，谢柔似乎有些累了，直接就闭上了眼睛。姜明肯吗？姜明当然是不肯的。他可以不在乎秋娘，哪怕他曾经对那个女人说不尽的海誓山盟，情情爱爱，可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儿子。
是，很多人劝他，将来做了皇帝，他年纪不大，还是会有孩子的。可孩子是孩子，孩子的母亲是母亲。哪怕将来有了孩子，也要考虑到种种因素。但这个孩子，本身就是最好的棋子。
要丢失这样一颗棋子，姜明是真的舍不得。可他也不想放弃这个鲁商人。谢柔这句话很对，鲁商人是一定要抓住的。要命的是，对方已经见过秋娘，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姜明僵着手，说了实话。
“哎，柔儿，你现在情绪也稳定多了，我也不担心肚中的孩子。有些事情，我们也大可以如实说。秋娘说那个孩子是我的，我自然是不相信，可又不能不相信。我现在有了你和孩子，更不想伤害无辜。”
“秋娘是无所谓的，可那个孩子已经懂事了。要是被他知道，将来恐怕对我们的孩子不好。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物，不管是我的，还是我弟弟的，都是我们姜家的孩子，我不能交给别人。”
“虽然我父亲弟弟已经去世，但我们到底还是皇家血脉。若是将来有一天被史官笔下添几笔，实在是多事。”言辞恳切，入情入理，就是谢柔自己听了，也觉得不能再多勉强他这件事了。
可同时，谢柔却摸着自己的肚子更加心冷。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心想要和爱人在一起的天真闺阁少女。几年的宫廷生活，改变的不是只有她的手段，还有她看男人的方式。这一刻，她无比的清醒。
尽管谢柔不想承认，可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姜明根本就不喜欢她。不管她有没有美貌，是不是真心。对于他来说，可能一个女人的用处就是，哪个更有用，哪个就更能得到他的爱吧。
深夜，谢柔整理好东西的时候，心中却满是悲凉。她想走，想要离开这里，因为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她前几年怀孕频繁，可大多不是自己弄掉，就是被人害的流产，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要是这个孩子也保不住，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以前，她一点都不怕。真的，只要想到还有姜明等着自己，哪怕没有孩子，她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现在......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都是假的！谢柔闭上眼睛，摸着肚子流下了眼泪。她突然想起她的第一个丈夫，要是他还在，一定会很高兴吧。婆婆会好好照顾自己，他虽然不会哄人，可一定天天买云片糕给自己。
擦擦眼泪，趁着没有人注意，谢柔静悄悄离开了帐篷。他们现在在逐鹿县旁边的一个小村庄，打算过两天正式去逐鹿县。占据逐鹿之后，再收拢整个江南。可现在，谢柔想往回走试试看。
这个方案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万一要是被姜明的人找到，她还可以解释说。自己受到了打击，想要走着回家。一旦觉得是嫉妒之下做出的冲动事情，姜明暂时就不会太防备她，她总能逃的。
再说，谢柔沿途跟随他们走过，对这里的路当然更加熟悉一些。她一个孕妇，走不熟悉的路，又是这样的时候，完全是要自己的命。所有的一切都想的很好，可惜，谢柔高估了她的体力。
她是真的没有吃过苦，哪怕小时候，父母虽然有些看护弟弟，但是对女儿也不存在什么虐待，打压的。要知道，谢柔从小就可爱，她父母还计划卖个好价钱的。后来嫁人，进宫就更加不用说。
谢柔觉得自己可以走，是觉得而已。事实上，一个孕妇，这么大的雪，不要说走了，你移动都比较困难。谢柔偷跑出来走了三步，她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这时候，她不走了！
既然怎么都走不了，她就只能留下来。她不光要留下这个孩子，还要秋娘那个贱人的命！至于姜明，哼，等到儿子长大，这人也不过就是他们母子的垫脚石！这样一想，谢柔心中陡然舒服了。
说真的，谢柔会伤心欲绝，主要是因为她喜欢姜明。对这个男人有一种不一般的感情，可现在，感情全部退出，理智上来，几年的宫斗生涯，很快就让她找到了合适的方向。半点没有为难。
姜明让人时刻关注谢柔，哪里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本来按照他的想法，这一次，谢柔自己死在外面最好。他实在是烦了这个女人的嫉妒心，什么人都容不下，自己还是一个丑八怪。
秋娘可以死，但是孩子不能出事。她要是不依不挠，那他也不在乎没有一个女人。玉玺已经在他手上，他根本就不需要再留着这个女人。谁知道，这个女人才走了三步，居然就停下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明冷笑一声：“她不是想要逃，她是想要孤去哄！胆大包天，直接要秋娘母子的性命，现在还要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夺恩宠吗？去两个人，把她带回去，好好养几天！”
这个意思，就是要禁足了！下面的人收到主子的眼色，知道这一次谢夫人不太好，自然言语之间也不客气。谢柔正需要他们这样的态度，也不管什么脸面，直接跪在了雪地上，大哭了起来。
这一下子，让下面的人不好出手了。主子可能不是很在乎这个女人，可肚子里的小主子却不会不在乎。秋娘那个血脉不明的都在乎，更何况这个百分百真实的。下属不敢再说话，只能回去找姜明。
姜明一听，正要发脾气，吕志却在一边劝：“主公，你何必跟她生气呢？再说，我们现在还是需要这位谢夫人。属下本来还担心，我们怎么说服逐鹿县的人，现在嘛，不是还有一个谢夫人吗？”
“逐鹿县是当年太祖发源的地方，这么多年一直被很多文臣看重。若是此时宣布谢夫人有孕的话。那我们的行动就会顺利很多。就是日后，秋娘和谢夫人，其实身高也差不多，不是吗？”
这一番话，让姜明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不错，如果可以想办法桃代李僵，那秋娘的身份就可以顺利解决了。很快，姜明就带着披风急匆匆找了出来，正好看到谢柔一身冰冷跪在地上。
“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没有一个人扶夫人？是不是都不想要命了！”姜明满脸怒火，转身又怜惜谢柔，“我们不要闹了，你和孤回去，好不好？孤答应你，把秋娘送走，以后只有你一个！”
谢柔半个字都不相信，不过她还是红着眼睛：“明哥哥，你只问你，秋娘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告诉我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