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怔怔望着她。
再也摆不出无所谓的坦然姿态。
撕心裂肺的愤怒与自责,一股脑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腮滚落。
悲恸的泣音,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珠世,我没有女儿了”
你的女儿。
比两面宿傩更早承接你一切爱与希望的女儿,没了。
你不记得她。
她的脸、她的名字,甚至,与她相处的亲密过往,都不记得了。
只在魇梦的血鬼术里,才得以以旁观者的角度,观摩到过去的零光片羽。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不仅仅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四处制造鬼,更因为你曾无比愚蠢地相信了男人的话
你本该无比悲伤。
可隔着一层的旁观者角度,却让你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电影。
对于那个突然想起、又突然失去的女儿,内心毫无触动。
你知道这个状态不对劲。
也知道自己现在理智薄情得不像话。
可你却无能为力。
你根本找不回应该有的心态。
所以,你才会如此悲伤。
不过,就算你全忘了,也不妨碍你想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你女儿都死了。
与之相关的罪魁祸首,必须都得不得好死才行。
当初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早就死了。
在很早之前,他尸骨就已经腐化成泥土,渣都不剩。
而你,也将在不久之后付出不负责的代价。
剩下的,就只有鬼舞辻无惨了。
他得死。
珠世恍然大悟。
心疼地抱住你,像是安慰另一个不得往生的自己。
弦月半悬中天。
你穿着产屋敷夫人留下的衣物,单薄的脊背挺得很直,代替她片刻不离地守在产屋敷耀哉身边。
当鬼舞辻无惨轻飘飘踏足宅邸庭院之时,原本睡得就不安稳的产屋敷耀哉,像是冥冥中自有感应一般,从昏睡中醒来。
病重垂危的他,甚至比你更早一步察觉他的到来。
而鬼舞辻无惨一如既往火爆不耐,面对着产屋敷耀哉温和有礼的打招呼,他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把羽衣藏哪里去了。说出来的话,我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产屋敷笑出声。
他原本就垂危濒死,现下情绪突然起伏,胸腔气息立刻紊乱起来。
整个人伏在床边,艰难地咳嗽呕血。
鬼舞辻无惨嫌弃“你这个样子真恶心。”yhugu
产屋敷无惨也不气。
待呼吸稍微平复,艰难撑起身体,被你及时撑住,才得以坐起身。
他哑声开口,呼吸中泛着血腥气“羽衣,这个我们鬼杀队的宿敌,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跟你很像。”
“除去梅红色的鬼瞳,以及天生微卷的蓬松头发,你们的五官、脸型,都可以说一模一样。当初我看见你的时候,真的是吓得够呛,一度以为无惨突然有了脑子,潜入鬼杀队大本营,准备把鬼杀队从根拔起呢。”
鬼舞辻无惨这才瞧见你。
他皱着眉头。
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你是谁。
旋即而来的,就是无法扼制的极致愤怒“是你”
你置若罔闻。
依旧平静向产屋敷耀哉描述他的样子,“如果你未曾遭遇诅咒,会跟他看起来很像双胞胎。”
“说起来是有点奇怪的。”
“你跟无惨应该只是同宗宿傩是我孩子,虽然我并没有陪他太久,但他自小就是非常有个性和担当的孩子,不像是会生下孩子,还把孩子丢给产屋敷一族的人。可你们依旧长得如此相似,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昭示着产屋敷一族与鬼的恩怨,将在你这一代彻底终结罢”
产屋敷耀哉再次笑出声。
他仿佛忘记了诅咒缠身的苦痛,拍拍你搀扶他的手,温声道谢“借您吉言了,羽衣夫人。”
鬼舞辻无惨死死盯着他的手,冷戾的目光顺着你不反抗的手一点点移到你脸上,难以形容地阴鸷冰寒,似乎是恨不得活剐了你。
而你,仿佛看不见他。
只安静搀扶着产屋敷耀哉,
产屋敷耀哉跟鬼舞辻无惨说着什么,你也没有太关心。
只是当鬼舞辻无惨彻底失去耐性,准备送多嘴的产屋敷耀哉去死时,你才如梦初醒,一把握住他试图捏碎产屋敷耀哉脑袋的手,偏头望向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你说完了”
“咳,是的。”
产屋敷耀哉瘫在你怀里,任由你将他小心安置回榻上,“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你微微颔首。
“交给你”
鬼舞辻无惨像炸毛的野兽,横眉怒视,“羽衣,他该不是以为有你在,我就不能杀不了他吧呵,真是白日做梦”
“你欺骗了我”
“等着瞧,我过会把你们都杀了”
回应他冷嘲热讽的,是你毫不迟疑崩在他身上的枪子儿。
“羽衣”
鬼舞辻无惨勃然大怒,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委屈茫然,“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夺过短筒火、枪。
见你还试图跟他争抢,当即怒上心头,甩动的幅度大了点,轻易甩得你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你吃痛吸气。
下意识手肘撑地,身体上没有太大损伤,只是臂骨像是断了似的。
蜷缩着身体,抱着左臂缓了好半天,才勉强从那种疼痛中回过神来。
鬼舞辻无惨尤不解气。
恶狠狠将手里的枪械扭成麻花,砸在你身侧的地面上,力气之大,直接砸穿结实的木质地板“真是不知好歹我教你自保,是为了让你冲我开枪的”
“尤其”
他怒目圆瞪。
极度的愤怒让他咬牙切齿,“你竟然敢骗我”
“你竟然敢那样骗我”
“当初我就应该任由你被童磨那个恶心的东西吃掉”
你盯着他。
额上还有残留着点点冷汗。
瞧着他情真意切地愤怒,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骗”
你踉跄从地上爬起来。
中途有试图将半嵌入地板的废铁块拔、出、来过,可力气不太够,拔不动,干脆就放弃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鬼舞辻无惨面色发青。
你微微歪头。
碧绿色的眸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到弯起“你不觉得,我那时候没有跟你相认,就是欺骗你了吧”
你乐不可支。
拔下盘发的长簪,捏在掌心,一步步朝他走近。
长发如瀑散下,几缕被夜风撩起,从身后飞到身前。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跟你相认”
“无惨,是我觉得童磨比你更好,
想要做他的妻子,想跟他厮守一生,所以,才不跟你相认吗”
鬼舞辻无惨没回答。
只是用梅红色的鬼瞳死死盯着你握着簪子的手。
“那自然不是啊。”
“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这样说着,你将长簪亲手捅入他腹部,感受着血肉撕裂时的那种裂帛手感,难以言喻的振奋涌上心头,让你舒爽得头皮发麻,肌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鬼舞辻无惨怒极反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是啊。”
你仰头深深凝睇着他,笑靥如花,“即使你骗了我,即使你带给我带来那么多不幸,即使你让我每一次人生都变得非常糟糕,可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却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跟你复仇。”
“哪怕是现在”
“我都这么恨你了,可到头来,竟也只能用这种根本不会伤及你根本的方式发泄”
你颓然闭上眼。
愤慨的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从阖上的长睫中涌出。
愤然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你深吸口气,重新睁开眼。
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糟糕的事实一般,咬紧牙关,重新拔出长簪,再次迁怒般捅了进去。
“无惨”
“你说,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男人呢”
“明明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明明你从来都是骗我的;明明我的数次人生,都因为你而变得短暂且悲惨可我,竟然还不愿意跟你对上”
鬼舞辻无惨毫不意外自己被捅。
早在你拔下发簪的时候,他就知道那肯定是给他准备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你的话搞得一愣,旋即而来的就是被你恶人先告状的奉浼惊怒“明明是你骗了我”
“你说让我早点找到你,可我找到你了,你却做了什么”
“你跟童磨那个下三滥配合着糊弄我”
“甚至,如果不是我带你走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跟他生儿育女了”
“你还不懂吗”
你厉声喝断他的话。
被水洗过的碧绿色眸子泛着凌厉的光芒,以跟语气不相符的狠劲,再一次捅入他腹部的东西更用力地转了转,“我不跟你相认,只是因为我不想亲手杀了你”
鬼舞辻无惨吃痛。
即使不会死,被搅动内脏,也会疼啊。
他又疼又懵。
根本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他又来晚了,就算你真的跟童磨也有什么,就算你又跟别人生了乱七八糟的孩子,他也不会杀了你,怎么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无惨。”
你定定注视着他。
唇瓣翕动,好半晌才哆嗦着吐出完整的话,“我女儿没有了,是你杀了她你明明说过会保护我们的,可结果,你却是害我失去她的罪魁祸首无惨,你欺骗了我,你为什么就不肯去死啊”
鬼舞辻无惨愕然“你的女儿,什么时候,我”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可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的爆炸声就从脚下传来,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爆炸中心的东西悉数碾为齑粉,就连偌大的宅邸,都在顷刻间化作看不出原貌的废墟。
炸药里散布着类似铁蒺藜的东西。
在冲击力的加持下,那些东西立刻化作夺命3000。
即使你被他下意识护在怀里,鬼王的血肉帮你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冲击,避免了化成齑粉的命运,可那些无比锋利的铁蒺藜,依旧轻易洞穿你与鬼王的身体。
“产屋敷”
“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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