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带着一腔怒意,势必 要将谢树民跟李美玲两口子在家里说的私密话告诉给大舅妈罗文静。
可到了姥姥家,看着姥姥对舅妈的态度让谢苗止了步。
彭桂珍因为迁怒儿媳妇,以至于这两日对她没有个好脸。就算罗文静做好了饭,她也只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吃。
今日罗文静去集市上买了肉回来,要好好请谢树民李美玲两口子搓一顿。但是彭桂珍却爱答不理的样子,弄得罗文静很尴尬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舅妈,我帮你!”谢苗主动去搭把手,跟罗文静说说笑笑的,缓和了家里的气氛。
罗文静一边摘着菜一边小声感慨:“到底是闺女啊,就是贴心的小棉袄。你那两个哥哥像两个傻子似的,压根就没察觉出家里出了事儿。”
“那是因为我在现场亲眼目睹,要不然我也感觉不到。”谢苗宽慰着罗文静的心:“我姥姥这次丢了脸,心里肯定不乐意的。要是她骂了你两句,舅妈你就看在姥姥岁数大的份上,原谅她吧。”
罗文静听着心里舒服多了,她这两天跟婆婆闹了点矛盾。她家那口子还一个劲儿埋怨她不会做人,非要管家里存折的事儿。可问题是,她是管存折的事儿么?她不是怕婆婆被人骗了么,那么一大笔钱不见了,她能不能问问去向么?
“你爸妈在家干啥呢?怎么还不来?”罗文静抻着脖子往外看,想着平时李美玲早就该来家了。随后一想谢树民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连谢苗都被撵到这边,不由得噗嗤一笑:“你爸妈啊感情还真是不赖,老话儿讲久别胜新婚啊。苗苗啊,你可能很快就要有个小弟弟喽。”
罗文静摘着芹菜对谢苗说笑,没察觉婆婆悄么声的走进了厨房。听见罗文静的话,忍不住厉声道:“在孩子跟前,你那破嘴也不知道把把门!”
罗文静不以为然道:“这有啥的,苗苗都多大了,这有啥不能听的。这两天她爸回家,她就老呆在咱们家。我估摸着,来年咱家就能又多个孩子了。小妹要是再能生个儿子,那就是儿女双全,多有福啊。”
彭桂珍冷笑一声:“现在国家规定只让一家生一个,你没看你爸在大墙上刷的字么?农村不讲究这些,城里上班的管的才严呢。他们想要儿子?谢树民不要工作了?你可真够坏的!”
罗文静抬起头,一脸的委屈不解:“我咋坏了?我就说一说,我哪儿知道要个孩子还真的把饭碗给丢了啊。”
“哼!搅家精!”彭桂珍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去米缸里舀米。舀了一碗大米之后,又抓了两碗的小米放在里面。
“妈,今天妹夫过来吃,还是都放大米吧。两掺的米咱们自己在家吃就行了。”罗文静看着婆婆舀了的两碗小米,忍不住开口建议。
“我要干啥用得着你管!”彭桂珍忍不住怼了两句,罗文静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谢苗也低着头不再说话,她想要劝一劝姥姥,可以现在姥姥的情绪来讲,完全听不进去任何的话。
院子里的小炉子上煮上了米饭,厨房里的两口大铁锅也炖上了煮菜。李美玲跟丈夫谢树民这才姗姗来迟,笑盈盈的拎着一斤桃酥走了进来。
“妈,这是你姑爷孝敬的桃酥。”李美玲美滋滋的将一块桃酥伸到彭桂珍面前。彭桂珍看着女儿脸上的皮肤泛着红润的光泽,眉眼间带着几分妩媚。作为过来人,便知道这两天两口子过得不错。
忍不住提醒李美玲:“你们俩好归好,但是为了他的饭碗可不能糊涂。”
“这我倒是知道的!”李美玲抿嘴笑了笑,看着母亲一脸的不解:“你还在跟大嫂生气呢?她就是那性格的人,你看今天她不是做了好多菜给你赔罪么。”
“什么给我赔罪!”彭桂珍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稀罕呢,一顿饭又是给我赔罪又是请你们吃饭。花我的钱,做两份人情?她倒是会做好人,呸!”
李美玲一愣,随后笑着说道:“还真是这样!我家树民跟我说,我还不信。原来你也早看透她了。”
“我原先当她是个老实本分的,昨天那那一出,算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 彭桂珍叹了一口气,表示她自己很伤心:“你说我平时对她还不够好么?她竟然像个,像个......”
彭桂珍望着女儿:“头几年的在农场里的苏老师在牛棚里的事儿,你记得不?”
说起牛棚,李美玲瞪大了双眼:“你说的是那些年?农场里那些改造的人?”
“哎呀,那是你不记得了。”彭桂珍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苏老师是沪市来的老师,那通神的气派一看就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你爸当时就跟我说,这个人物不简单啊。”
“能从沪市下放到咱们农场改造的,那可真的是不一般呢。”母亲说起这个人,李美玲忽然觉得有些印象了。
“我记得我二弟那时候还挺愿意跟苏老师来往的。”李美玲歪着头想了想:“苏老师怎么走的?”
“苏老师在咱们农场一直都没怎么受罪,你爸当时最烦的就是让人挂着板子戴着个帽子到处游街。别的农场这样做很正常,但是咱们农场你爸态度很强硬。他这辈子尊重读书人,也尽可能的给这些人轻快点的活儿。”来改造的人住的牛棚,当初就离李振华家不远。
五三农场因为李振华的缘故,运动开展的并没有其他地方激烈。大概农场里的这些街坊邻居们也都清楚,从大城市下放过来的这批人都是文化人。
李振华安排苏老师负责打扫村里街道卫生,后来有人不满意举报到了乡里面。李振华被训斥之后,便将村里抬大粪的工作交给了苏老师等人。
因为天天在村里抬大粪去地里,苏老师身上味道就重了一些。往日里被家长逼着过去跟苏老师学习的孩子渐渐的就不去了。但是李爱国却喜欢听苏老师讲历史故事,尤其是那些二十岁左右就行军打仗的将军们的故事。
因为李爱国的原因,彭桂珍也接触到了苏老师。长期接触下来,对他人品十分的认可。平时家里有些吃的,彭桂珍也会让李爱国悄悄的送过去。在彭桂珍眼里,苏老师对李爱国是有正面影响的。
悲剧来的那天,刚好就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农场上有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举报苏老师对她耍流氓,她偷出苏老师的笔记本大放厥词说里面都是反 动言论。
“其实那就是苏老师自己写的文章,虽然我看不懂,但我听着没啥大不了的。”彭桂珍对女儿说道:“你是没见到那个场面啊,那个女同志就跟你大嫂一样。翻翻找找掏出一个笔记本,理直气壮的骂人家是反动坏分子。还说苏老师看她的眼神不对,还说他想要腐蚀农场里的孩子们。”
苏老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下放到五三农场遇到了李振华一家子,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侮辱。可那女同志带头举报,并且将战火引到了李爱国的身上。李振华跟彭桂珍心里再明白,可面对现实也不敢保全苏老师。
“游街、剃头、睡牛棚,每天两次批 斗。农闲下来之后,大家伙一下子来了精神了。苏老师受不住委屈,吊死在牛棚里了。”彭桂珍叹了一口气:“你二弟哭的像个泪人,就这样还被那个女的揪到了小辫子。你爸差点因为这个被撸下来,后来你二弟就当兵去了。”
李美玲忍不住追问:“那个讨厌的女同志,到底是谁呀?”
“是谁也不重要了,她已经离开农场去县城里了。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毕竟是有过‘功劳’的人。”彭桂珍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我都要把她给忘了,那天看见你大嫂那蹦跶的样儿。哎,吓得我以为她又回来了呢......”
原来是当年的心理阴影,让彭桂珍心里又泛起了难过。
“姥姥,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你没有办法解救苏老师,那也不能把今天的误会全怪在舅妈的身上啊。”谢苗蹲在地上却被姥姥跟妈妈当成了透明人。
听着女儿一直都在胳膊肘往外拐,气的李美玲狠狠地在谢苗胳膊肉最嫩的地方掐了一把。
看着谢苗疼的呲牙咧嘴,不停地揉着被掐的发红的嫩肉。李美玲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咬着后槽牙骂道:“让你天天跟我唱反调,你跟谁亲,我才是你妈。”
“我舅妈又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跟舅妈唱反调?”谢苗不客气的指责母亲毫无原则。
又看向彭桂珍,忍不住拿谢树民来试探彭桂珍:“我爸昨天说了姥姥那么多坏话,你怎么不骂我爸?舅妈只是把存折拿给姥爷看,你就不高兴了。妈妈,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你才是胳膊肘往外拐,你的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李美玲听女儿这话,脸都吓白了,连忙否认道:“胡说八道,你爸什么时候说.....你少放屁!”
“我爸说了,我爸就是说了。我爸说姥姥毛病多,脾气大,还说姥姥有钱给娘家人花不给女儿女婿花太不是人了。”
谢苗还没说完,李美玲的巴掌就要拍在她身上了。谢苗灵巧的躲过了亲妈的魔抓,冲着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了。
只剩下李美玲尴尬的看着她那被气的好似个大青蛙的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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