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江璟离开沪市去了国外,白洛川伸开手脚大干了一场,合同刚签订好,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新疆。 不止是他心急,林友才那边也着急。
手续办理的再快,也总要一项项的来,林友才现在捏紧了这根救命稻草,一时一刻都不敢放松,他亲自在这边盯着,自然也不肯让白洛川离开,只认准了和自己交接的是骆氏的太子爷。
白洛川看着临近月底,有心想抽空回京城一趟,但也抽不出身,打电话去跟米阳说了,那边自然是一贯的应声,说等他回来补过就是了。可越是这么听话,白洛川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做事老练,但到底少年情热,忙完手头上的事,心里想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米阳生日前一天,白洛川给米阳连打了几个电话,也不见他接电话,只发了一个短信回应道:“有点忙,一会跟你说。”
白洛川立刻发了短信问他:“你在哪?”
那边却只回复了一个笑脸,没有再说话了。
白洛川再拨打过去,手机也关机了,他怔了一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米阳是不是要过来了?
他在这边的住处不好找,米阳现在过来,飞机落地应该是在下午,那就一定会来公司找他……光是这么想,心脏就忍不住跳快了几分。
虽然只是设想,但白洛川也立刻在办公室里待着不走了,又起来自己去书柜那拿了两本书放在桌边,尽量摆了个随意的样子,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坐下。一个上午喊人来打扫了三遍办公室,就这样还自己拿出一双白手套来挑剔出许多问题,恨不得把所有缝隙都清理干净。
等到中午的时候,赵海生兄弟两个拿了文件过来,顺便接他去吃饭。
二十岁出头的赵海生已经有一米九六的身高,比白洛川还高了足足六公分,一身的腱子肉走在路上铁塔一般,穿着一身黑西装让人心生惧意。但这也只是看身高,转过来看到他脸的时候,瞧着又不是那么吓人了。尤其是赵海生往白洛川旁边一站很容易给人生出一种粗莽武夫的感觉,再加上他脸上总带着的笑意,并不觉得这人多难接近,而且还不爱说话——赵海生平时在公司很少说话,他有点结巴,除了白洛川非必要的话他都不说——他在分公司口碑还不错,耳朵里听到的八卦很是不少,有些还会津津有味地分享给自己小老板。
他身边的堂弟符旗生这两年身体也休养过来,但身材也就是普通人模样,甚至瞧着更瘦弱一些,比起一旁的赵海生,这位沉默寡言,看起来就是一个阴沉的小白脸。他比赵海生内心朴实的多,赵海生跟在白洛川身边给那些人下绊子、设套的时候,符旗生还在学校里跟着米阳读书呢!
但光看面相,两人却是相反的,跟赵海生热络的人多,反倒是跟符旗生说话的少。
他们两个敲门进了办公室,赵海生拿了文件过去,也简单说了一下车行的情况,一切都很顺利。
赵海生道:“这,这是之前的单子,最后70辆卡特320铲车,钱已经汇过来了。”
白洛川核对了一下,又问他:“那边说什么没有?”
赵海生咧嘴笑道:“没,咱们给的价低于市场价太多,又有合同在那,其实这次要不是急着用钱,咱们都算赔……赔了,还有白首长这层关系在,咱们打包票负责到底,那边高兴还来不及。”
白洛川提前一年多就在找买家,骆氏第一单生意就是跟鹏城那边的工程建设公司做的,这次也赶巧,新疆这边有个稀有金属矿,也是对方负责。因为涉及军工,对外一直声称是“玉石”矿,购买设备也是要从国外进口大功率的工程车,白洛川这里的项目属于西线工程,两边都互相有所耳闻,带了人来瞧了一趟,再商谈工程车出手的时候,自然是一拍即合。
骆江璟的消息还是慢了几分,白洛川不止是运了一批车出去,骆氏现在留在这里的车已经所剩无几,陆续已经换成了流动的资金。也正是因为手里有钱,他才心里不慌,可以稳钓林友才这条大鱼。
要是骆江璟在,恐怕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的好,骆氏的太子爷不到两年的时间,竟然能“只手遮天”,把消息瞒的滴水不漏,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赵海生看了一眼时间,小心问道:“白哥,饭点了,我接你出去吃,吃饭啊?”
白洛川还在低头看文件,听见头也不抬道:“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就在办公室里随便吃一口就行。”
赵海生和符旗生对视一眼,给对方使眼色,符旗生也只好开口道:“附近有家新开的烤肉店不错,要不去尝尝?”
白洛川道:“不去。”
赵海生磨磨唧唧不肯走,他平时除了跟在白洛川身边做事,也兼做保镖,管一些杂事,白洛川待他们兄弟好,他就恨不得用十倍去还。他们这位小老板别看做事又傲又狠,但也带了一身儿少爷脾气,挑剔的事特别多,但偏偏还不肯请女秘书——男秘书也不要,有什么要求都让赵海生一人包办了。
赵海生觉得自己身兼数职,总不好这样离开,说了没两句,白洛川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办公室对面的那套沙发拧起眉头,问他:“库房是不是还有新沙发?”
赵海生愣了一下,道:“应该有,我去问问。”
白洛川这才点头:“好,现在就去问,要全新的,这套用过的拿出去扔了,对了,再拿一块新的羊绒地毯。”
赵海生应了一声,满脸迷茫地走出去,符旗生力气大一些,也跟过去帮忙。
赵家兄弟一中午没做别的,就留在小老板这给他换了一套新沙发,白洛川瞧着办公桌摆放的也不好看,让他们给换了一个方向,完了还铺上了那块新羊绒地毯。地毯非常柔软,带着这边特有的少数民族特色,颜色以白金两色为主,整个办公室都被映衬的柔和了不少。
白洛川等他们安置好了之后,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自己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赵海生没办法,只能自己先走了,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符旗生也小声问他:“哥,小老板是不是在等人?”
赵海生道:“我瞧着也像,不知道下午谁,谁来,他这样一分钟也舍不得离开。”
符旗生想了下:“客户?”
赵海生还是摇头:“不,不知道,都快布置成家了。”
他们这边的事基本上已经结了,按理说只要赵海生兄弟和周通负责手续就成,但林友才不放心,他总要确认白洛川人在新疆才踏实些。平时白少爷心烦嫌闷会出去走走,要么去周腾那边的车行,要么就去附近的玉石古玩市场,待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很少。
今天实在反常。
白洛川掐着时间,反复看了几次航班,让公司另外的司机去了机场,但是对方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
“白少,没有看到您要接的人,我一直在举着牌子,航班人也不多……”
白洛川道:“继续等,五点多还有一班。”
司机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白洛川心里有个感觉,他总觉得米阳要来,也不急了,一边让司机继续在机场等候,自己也在办公室里继续等下去。
他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诚实的,视线总是忍不住瞟到腕表上去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好像下一秒米阳就会敲门进来。
门忽然被敲响了,“咚咚”两下叩击声传来。
白洛川吓了一跳,很快就站起来双眼有神地看向门口:“进来!”
推门进来的也是熟人,但并不是白洛川期待的人,他眼神里的光暗了几分,撑起一个笑容道:“吴总,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也不提前通知一下,茶水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吴双安面上带着笑容,爽朗道:“刚在楼下打了内线,一直不通,秘书说要上来问你,我说不如一起上去,瞧瞧白总在这偷着躲什么清闲了?”
白洛川这才瞧见电话线掉在一旁,应当是中午搬动诺换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他心里记挂着米阳,也没在意这个。
吴双安亲自前来拜访,白洛川自然是客气相迎,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无双安成名早,在圈内也是前辈了。
吴双安坐在来也没有见外,跟他聊了近况,又说起了自己的事:“前几天我本来要走,赶巧了,我那宝贝女儿从国外回来,听见我在新疆就闹着要来瞧瞧,说这里的玉石非常有名,我这才想起来和田的羊脂白玉。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这个,不过我家那丫头学的珠宝设计,还得过几个国外的奖,有一件就是白玉扣。”
白洛川干巴巴恭维了两句:“您教育的非常优秀。”
吴双安却没接话,他转了一下手指上的玉石扳指,摇头笑道:“说起来去年的时候她还跟我要过几块籽料,我打发人随便买了些给她玩儿,毕竟学的就是这个,总要如了孩子的心意才是。我今儿上午顺便去玉石市场转了一下,你猜现在的玉石价格多少?”
白洛川因为“玉石”矿购买工程车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淡道:“分品级,好些的一公斤总要有个30万上下吧。”
“不止,那是去年的价了,光我今天问的,好些已经过了40万,直奔50去了。就这个价,难怪那些买铲车和挖掘机的人会疯了,简直一本万利。”吴双安感慨完,又看向斜对面的白洛川笑道,“不止是玉,新疆大大小小四千多处矿区,我竟然都给忘了,什么工程不是工程,设备总是要的,单独一家吃不下,费些时间,多跑几处总有收获。”
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双安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笔工程车的买卖,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夸赞有加。
白洛川也没想瞒着,毕竟除了骆氏和林总那边的大头,其余几家公司他也收了一小部分性能较好的工程车辆,这事儿一旦开始操作,瞒不了多久。
他谦和道:“只是运气好,托了家里长辈的福。”
吴双安笑道:“你自己的本事也不小,不要妄自菲薄,我瞧着你就挺好,只可惜我就一个女儿啊还不肯经商。”他眼睛转了一下,又问道,“洛川啊,你晚上有空没有?叔叔请你吃顿便饭,大家难得在这里遇上,不如一起聊聊?”
白洛川也笑道:“怕是要让您扫兴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忙,不如下次我请您。”
吴双安点头答应了,临走的时候还对他道:“年轻人忙工作都太拼了,你也要爱惜身体才是,不要太劳累,多出来走走。”他说了许多,拍了拍白洛川的胳膊,比初次见面的时候要亲和的多。
白洛川送了他出去,又让赵海生去查了吴双安这两天去了哪里,得知他并没有去过林友才那边,也皱起眉头:“这老狐狸什么意思?无事献殷勤。他前些天也跟我提起过京城的地皮,这事儿太巧了,你盯着点,别让他钻漏子。”
赵海生点头应了,旁边的符旗生想了一会,小声道:“我觉得他是想介绍女儿给你。”
白洛川抬头看他,道:“你说什么?”
符旗生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大概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又搬出了自己的小师傅,“米阳修了一套清代话本,那天我跟着一起看的,一般有钱人突然对你热情,家里又有个女儿,就是要招婿。”
白洛川冷眼看他:“我没钱么?”
符旗生硬着头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洛川道:“平时还跟着米阳都看什么书了,列个单子,自己去跑一趟,买回来,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它们放在桌上。”他见符旗生还要开口说话,又道,“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你全抄一遍,还不去?”
符旗生一言不发,拔腿就跑了。
下班之前,果然多了几本厚薄不一的书放在了白洛川办公桌上。这些是后来翻印的,自然不是古本,但名字都对,符旗生聪明了一回,只拿了这里有的,找不到的闭口不说自己看过,反正米阳手边的书多,白洛川也不在,根本不知道他看过几本。
白洛川在办公室等了一天,心情已经有些不好了,挥挥手让他走人。
他自己固执地还留在办公室,开了一盏落地灯在那翻看符旗生找来的这些书,似乎想从里面看到一点重叠的痕迹。期间有人小声敲门问道:“白总,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叫车您回酒店?”
白洛川被他叫的惊醒过来,皱眉道:“不用,你走吧,不要让人上来打扰。”
对方大气不敢出,立刻就走了,临走还合拢了房门。
白洛川盯着手里的书,心思却已经飞远了。
他和米阳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最长时间没能一起相拥而眠的时候,也就是高中刚开学那一个月,两个人隔着宿舍的一面墙,但就算那样生日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过的。
他眉头皱的更紧。
已经是夜里了,如果明天一早的飞机,或许下午还来得及去学校见一面,说上两句话。但是明天和林总的会议,以及那个突然来拜访的老狐狸吴双安都让他忍不住往深处多想几分。
白洛川心绪烦乱,正在想着,就听到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白洛川烦躁道:“听不懂话是不是,我说不要来……”
进来的人没半分怕他,走过去轻笑道:“那怎么办,我人都到了,老师给订的机票还要等一个礼拜才回去,我还想蹭张机票呢。”
白洛川抬眼看着他,他这边的办公室大而冷清,唯一的亮色就是今天新铺的那块暖金色地毯以及眼前的这个人,哪怕是只随意穿了一件印白色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整个人在落地灯的微光中也跟白玉似的醒目,脸上笑意盈盈,俯下身慢慢靠近的时候,连他脸颊一侧的小酒窝都看的清楚。
“白洛川,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白少爷深吸一口气,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上去,那个吻气息灼热,又迫切又凶,过了最初的狠劲儿之后,又慢慢放缓了一些,含着米阳的舌尖不放开,双臂比之前更箍紧了些许,一如既往的霸道。
白洛川亲够了,才能放慢了心跳,捏着米阳的手指和他慢慢说话:“我今天也猜过你要来,还让司机一直等在机场,但是一直没等到。你怎么来的?”
米阳道:“先跟老师去了乌鲁木齐,他要去开会,我跟师哥他们请了个假,自己坐客车过来的。”
白洛川道:“难怪接不到你。”但是立刻又皱眉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的?你应该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去接,沿途200多公里你就背着一个包……”
他表情严肃,说一句,米阳就抬头亲他下巴一下,一直亲到白少爷火气都没了,低头又使劲儿亲了那张又甜又坏的小嘴,含着咬了唇瓣一下才道:“下不为例。”
米阳略微动动,含糊道:“我这样不舒服。”
白洛川道:“怎么不舒服,你就喜欢坐在我腿上。”
这话说的蛮不讲理,米阳被他逗乐了,伸了手下去摸索几下,抽了一本书出来:“这个一直硌着,哎,你怎么也看话本小说了?”
白洛川还在看着他,看不够似的没有移开眼睛,盯着他道:“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找来看看。”
米阳把书翻了一下,头倚靠在他肩上低声笑道:“骗人,我刚才都在门口看好一会了,你一直都没翻页。”
白洛川亲他一下,小声道:“对,没看它,我在想你。”
轻吻一个又一个落下,鼻尖也蹭着,白洛川语气柔软了道:“满脑子都是你,只想你一个。”
钟表铛铛响了两声,米阳抬头要看,白洛川却用手按着他的后脖颈,轻揉慢捏,把怀里的人骨头都揉酥了,落在脸颊、额头上的吻也慢慢变多,最后轻轻落在唇上,贴在一处轻声道:“小乖,生日快乐。”
唇边的话很轻,蝴蝶翅膀震颤飞过一般,软软的。
米阳也笑了,捧着他凑过去亲了一下。
只这一句,他就没有白来。
米阳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些累了,白洛川哪儿舍得他跟自己一起待在办公室,牵着他的手一起去了楼下取车回酒店。
米阳在走廊上就轻轻挣动两下,想把手抽出来,但是白洛川攥着的紧,也就随他去了。
公司楼下还有一辆“陆巡”,白洛川身量高,更偏爱宽敞一些的越野车,他拿了钥匙启动,尽管刚拿了驾照,但操作起来也十分熟练。
米阳有些好奇,问他:“这车新买的?”
白洛川道:“没,周通他哥那边给送来一辆,让先开着,我手头其他车太小了,没这个舒服。”他一边开车,一边对米阳道:“回头让人给你报个驾校,把驾照拿了吧。”
米阳应了一声,他上辈子大学拿的驾照,也算是老司机了,不过陪伴他的一直都是家里那辆二手Polo老爷车,他开了多年,对那车也挺有感情。
白洛川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有喜欢的车没有?最近好像有几款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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