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前的少女,看见那道清瘦却无比高大的身影在万军中不断前进,嘴角流露出欣慰的笑意,妖娆艳态,妒风笑月。
雅致的玉颜上,俏丽的瓜子脸如沐春风,似乎能够拧出水来。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不着胭脂,恰似这一笑,竟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若远山春黛。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里生着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星辰神韵。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那原本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在夜空下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虽是凌乱不堪,却也挡不住那如瀑的柔顺丝滑。一身云白的轻纱掩着风姿绰约的身子,流裙垂落地面,胜飞燕轻盈,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若迷若离的美丽。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若翠羽,肌如白雪。她本是那么美,若非天真烂漫还杠在眉间,你且看她,倾城天下,无人可比。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方才裙摆卷身飞起,云髻峨峨,清丽出尘。身子宛如皓月当空,在这一人敌十万大军的战斗的上空,她微微垂头俯瞰芸芸众生,仿若九天莲女下凡,端生了一颗悲怜心。最是那一低头的美丽,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艳……
这是何其精妙绝伦的画面,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朦胧美感。
无数的箭雨不断射向半空的她,却在距离她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无法更进一分。
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对着长空,她缓缓伸出纤纤玉手,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一把玲珑玉笛由掌心幻化出,浑身着翡翠一样的翠绿光泽,巧夺天工,晶莹如露,平视可见笛心。笛身有三节濮竹节似的凸痕,生在这玉笛之上,不仅看不出瑕疵,徒添几分神秘的感觉。
这是一把二尺有余的笛子,着七孔在身,最上的一孔开口为大,其他六孔皆一样。
洛羽将之拈住,顺手绕了一圈,那翠绿的光泽越来越明亮。一股股灵气从笛孔中钻出,围绕着她的身子旋转。那双星辰般的水眸里流露出温柔的光芒,抬手轻轻抚摸着笛身。缓缓,她将之放在不点即红的樱唇上。樱唇微启,如同缀上两片鲜艳的玫瑰瓣,厚薄匀称,娟娟有灵,缝里可见瓠犀之齿,亮得动人。
轻轻吸气,微微噘嘴!
十指轻压笛孔,下一刻,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时而轻婉,时而奔腾,忽而又激昂。宛如天籁,怡人心脾,舒畅释怀!
那琴声出奇的迷惑人,不论远在一里外的的士兵,还是近在洛羽脚下的士兵,闻见的声音皆是一样大。绮叠萦散,飘扬流转,方圆间,笼上了一层缥缈的气息,牵动了下方十万大军的心。一些士兵被琴声吸引,抬头看天,见到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瞩目无不惊叹。那是一副多么绝美的夜空画,那其间的女子,更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仙子,罩在翠绿的光泽之中,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美得摄人心魄。
地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夜下的世界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清晨时分了,大风吹起,天地间的浓雾渐渐散开,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战旗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李忘尘手中的寒霜剑,在万军之中散发着碧莹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尸横遍野,不,他们虽是倒下了,只是四肢受伤,并无生命危险。战斗,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他距离薛平之,也只有上万士兵的围堵距离了。但这段距离,是薛平之十万大军中的精英将士,也是李忘尘最乏力,咫尺难进的时候。
脚下土地似在摇晃,在下沉,李忘尘有些站立不稳,头昏目眩,不论多么寒冷的风刮在他的脸上,他都无法感受有几分凉爽之意,只觉得这个无限广大的世界跟浊浪滔天的大海一样在抖动。
阿九释放出来的光罩不知承受了多少长矛的撞刺,此刻上面光华渐渐变得暗了下来,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开。
它确实没能抵挡到多久,在李忘尘气喘吁吁之际,轰然破开。阿九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它虽是至宝天枢,但本身的力量,还需李忘尘这个禁忌之门的守护者去激发出来。
因为拥有了天枢这把神奇的钥匙,李忘尘的上世残魂得已轮回转世,变成今生的他,并获得了上世一身强大的修为。然,这一切都因受到天道的制裁,李忘尘须得将天枢之匙的秘法《玄天宝录》重新掌握了,才能解开封印在自己身体里的全部道行,才能彻底激发天枢之匙本身的力量。
阿九是天枢之匙的匙灵,它的本体是一块黑得透亮的曜石,来历非凡,当年问苍天寻到它,以身体祭炼,将它的意识唤醒,变成这禁忌之门的钥匙,是那传说中升仙台的主要枢纽,掌控着天地灵气,以及传说中的仙气。
它在问苍天死后万年的时间里,和李忘尘厉劫两世的轮回中,终是窥窃了一丝天道规则,能够自由的幻化出灵体,而本身的力量,却受限于李忘尘这具凡人之躯,发挥不出本身真正的实力。
自李忘尘从那场惊梦中醒来,阿九和他的命运,已经死死绑在了一块儿。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它自然不会让李忘尘受伤,但现在,还不是它出手的时候。
孤身深入,万人围杀,无数把长矛刺了上来,带着凌厉的寒芒,似要将李忘尘的身影淹没在其中。此刻,李忘尘几乎是嘶吼一般的咬紧牙关,碳黑色描上了浓眉蹙在了一块儿。双手持寒霜,奋力挑飞众士兵手中的长矛,努起浑身力气踏地往上一跃,无比艰难的避开了直刺胸膛的长矛,但双拳难敌四手,身上还是被刺出了好几个伤口。
这是一群勇义的军队,他不能再生下杀戮,只能短兵相接,近身搏斗,如此也让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道力,此刻已经累到想要立马倒下昏睡的感觉。
兵器碰撞再一次响了起来,李忘尘第一次由进攻变成了防守,数把长矛抵在他的剑身之上,推着他飞速往后倒退。脚下的泥土被他踩得飞溅,一道深深的沟渠出现在众将士的眼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感觉,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生出了敬佩的心理。
薛平之焦急的神色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了下来,他并未折损太多将士,便已将李忘尘耗到乏力,这样下去,李忘尘只会被活活耗死。他甚是激动,双目盯着李忘尘,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双手扶在战车的木栏上,硬生生的被他摁出了三个手指印。
“将军,我们的士兵虽未死太多,可倒下的几乎都受了重伤,不能再战,如果邻国犯我边疆,我军恐怕……”
战车左旁,一个着暗红长衫,插玉簪绾发的长胡中年男子持羽扇焦急抱拳行礼,却没有将话说下去。
按理来说,薛平之这人有勇无谋,为人更是刁钻小气,本不能做一方大将。因为皇家贵族之后,宠命优渥,便任命为东西南北四方镇边大将军之一。而伍国华身为军师,自然以大局为重。但此刻,他还是将没有说完的话死死憋了回去,他在薛平之投过来的目光中,看到了那藏在其中的隐隐杀气。
“军师不必紧张,有本将军在,这西北边境,无人敢犯!”
薛平之不容置否的说了一声,便将目光移到了上空。他听到了一阵缠绵悱恻的笛声传来,却是无比的悦耳动听,就像几个时辰前在穆府发生的一幕,荡人心神。但此时,他无心去欣赏这美妙的笛音,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烦躁暴怒。
一想起之前穆府发生的情况,薛平之的脸色又变得狰狞了起来,拍栏而起,指着右边的副将吩咐道:“速速传令下去,这笛声会迷惑人,所有人打起精神,不要被它吸引!”
可是,时间已经晚了!
半空,洛羽在踏空走来,手中的笛声与此同时渐急切起来,她的身姿亦如舞步般轻轻往踏空走来,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她的身影灵动,身轻似燕,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踏空前进,步步生莲花,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
上万的弓箭手似乎忘记了要射出手中箭的意思,他们沉浸在这悠扬的笛声中,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只是呆呆的瞩目着上空的那道靓丽的身影,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洛羽在吹奏出这首笛音的时候,身子也在不断地接近薛平之的战车。
地面的李忘尘心里很清楚,自己若是这样继续厮杀下去,绝对会被这十万大军淹没。但眼前,他不能放开杀戒,大杀特杀。
他知道自己自从觉醒了上世的记忆,已经产生了难以抹去的心魔,若是这样下去,恐怕会堕入魔道。
可眼前,他还有什么办法?洛羽为了不滥杀无辜,迟迟不动手。原以为肩膀上这家伙会帮助自己,殊不知它一点儿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真不知道,自己将它从手臂上唤醒来干嘛!
“李忘尘,这样你是坚持不住的,不如直接用剑诀,将他们全都杀了,这样他们就不能够接近你了!”
阿九若无其事的用爪子剔着牙齿,一张可爱的小脸上风轻云淡,倚靠在李忘尘的肩膀之上,舒服的择了个睡姿。
“我不能这样做!”
李忘尘没有太多力气去回答阿九的话,死死的咬紧牙关,奋力抵挡四周刺过来的长矛。
“那还打个屁啊,赶紧走啦,你死不要紧,别拖上我呀。”
李忘尘掇剑横扫,斩断敌人挥过来的十来把矛头,好不容易退到空旷的地方,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听到阿九的话眼睛木然一呆,嘴角一勾,骂骂咧咧道:“阿九,我将你唤醒,本想捎上你同我并肩作战。不想你屁事不干,躺在我肩膀上舒舒服服的看戏,信不信老子提你当武器?”
阿九长耳塌拉下来,噤若寒蝉般慌忙将嘴巴闭上,双眼瞟了一眼郁闷不已的李忘尘,脸上写满了狡黠之色。独自扬起了小脑袋,望着天空上那道绝美倩影手中的玉笛,水晶晶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两倍,闪烁着灼灼光华。
李忘尘却来不及看它的样子,因为他的四周,一群持兵器的士兵缓缓围了过来,慢慢将他围拢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渐渐往里收缩。
李忘尘肃目深沉,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寒霜剑,被他双手死死握紧挡在身前,步子一点一点的前后挪着,寻找最容易突破的方向。可,万人围堵的战场水泄不通,哪能寻到容易突破的口子。
就在他打算破釜沉舟之时,忽闻上空洛羽吹出的笛声悠悠传来,仿若有魔力一般,传在他周遭将士的耳里,令他们的动作霎时迟钝了下来。而身在其中的李忘尘,却感受到一股清醒的意志,让他的精神瞬间抖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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