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犹如潮汐驱走了最后一抹夕阳,清冷的月色挂上枝头,小院里,油灯立在灶头微微摇晃着。 “今日李婶那茶摊,生意可好了,好几拨路过的行商都跑去她那里歇脚,把张寡妇看急眼,也不知羞的,给路人抛狐狸眼......去去,没说你。”
王金秋踢了踢过来趴她脚边的狐狸,与抿着小酒的耿老汉说着外面的趣事,老两口不时笑出声来,夹过一筷肉片放到丈夫碗里,看到一旁的耿青沉默的扒拉饭粒,还没问他怎么回事。
那边,耿青放下碗筷朝父母笑了笑:“爹娘,我吃好了,回房有些公文没处理。”
随即,起身将碗筷放去灶头,下了院子径直走去属于他的那间屋子,籍着月色拿过桌上的火折子吹出火星点去灯芯,幽蓝的火焰渐渐放亮,草棚里看着儿子那间房的王金秋,凑近丈夫。
“平日脸上都笑嘻嘻的,今日看起来闷闷的。”
耿老汉点点头,“怕是心里装上事了。”
“回来就这样,定是衙门里的公事,咱们也帮不上忙。”
妇人看着那边缓缓阖上的房门,叹了一口气。
穿过小院过去,有着昏黄灯火照出的窗棂里,耿青磨好了墨汁,从一堆练笔的废纸里,寻了一张空白的铺去桌面,笔尖沾了沾,一笔一画的勾出两个人的姓名——高俊、高生。
“就跟那些泼皮无赖勒索一样,这要是被缠上,那就一直索取下去,好不容易有个能让村里乡亲有个另一个活法,怎就被缠上了呢......”
他看着纸上两人的名讳,食指、拇指夹着笔杆来回搓动。
“这事总得想办法解决,贪得无厌的人,给他们多少好处都不够,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跟刘邙一样。”
分析信息,是耿青的老本行技能之一,想到了自然的注明上去,纸页上沙沙的轻响着,笔尖写出两人明眼就能看到的实力。
一个是武艺高强,二个,两人身边不是兵卒就是帮众,合计起来,怕是有千余人,势力覆盖整个飞狐县地界。
“而我这边.......”
耿青视线下移,自己的名字旁边,空白一片,“嘶......好像就我一个。”
比之对付那死鬼刘邙,难度不可谓不高,真要硬碰硬,将周围几个村的人拉上去,都是白白送死。
或许可以借助其他人。
唐宝儿......那群刺客......
安敬思似乎也对高县尉不满,还有陈县令或许能算半个.......
外面,红狐顶开门扇蹿进来,跳到青年双腿蜷成一团打了一个哈欠,闭眼瞌睡起来,耿青将三人加在自己名字左右,目光来回对比,稍稍有些对抗的资本,但明面上,依旧不能硬来。
窗外,夜色朦胧,清月隐去云层,暖黄的灯火映着些许白皙的脸庞皱眉思索,望着院里摇摆枝叶的老树,沙沙的抚响与耿老汉的鼾声融在这片夜色里。
耿青轻抚着腿上卷成一团的柔顺皮毛,坐在灯光下想了许久,一出戏码渐渐露出轮廓的同时,重新拿过毛笔,找来另一张白纸勾勒出零零散散奇怪的图形,六个孔洞的转轮、握柄、有着弧度的铁钩......等等。
‘还得弄一份安全才行,保命要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总要试试......’
‘还有武功啊......吓唬人总是可以的。’
灯光剪着埋头书写、修改的人影投在窗棂,过得许久,耿青这才吹熄了油灯,将狐狸丢开,合衣趴去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哦哦.....哦喔哦——
天色蒙蒙发亮起来,鸡鸣犬吠起伏,村里渐渐有了人声,王金秋烧起了锅灶,朝斜对面的房门喊了声耿青起床出门。
晚睡的青年裹着新换的被褥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从被窝里滑出来,理了理皱巴巴的袍服,出门捧了一把冷水浇在脸上,人顿时清醒了许多,吃过早饭,回屋将昨夜画好的东西整理一遍,拿在手中脚步飞快走出院子。
外面,耿大春坐在车辇上耍弄着鞭子,早就等候许久,出来的身影一上车斗,便是一挥鞭子抽在驴臀,吆喝了声:“驾!”
毛驴偏头喷了一口粗气,扬起蹄子缓慢的迈开,拉着车架沿着山道走在青冥天色里,一路赶到县城,耿青将东西暂且先给了大春,抽出两张画有刀的图案让他请王铁匠帮忙打造,转头,便去了县衙点卯处理公事,可惜没遇上安敬思,当了午后轮班,趁着空闲出来,寻了药铺问了一些硫磺、硝石,这些也是中药,买上一些不是难事。
‘不过那东西,能不能做出来,全看天意了。’
提油纸包抱着的两味中药回到铁匠铺,王铁匠正拿着图纸琢磨,“这上面两把刀......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实用,拿来作甚?”
“送人的东西,自然要好看、威风才行。”耿青将东西拿去里面存放好,待有空的时候,专门弄弄看,至于铁匠手里那两张图纸,上面是一些他曾经看过的刀具,都是一些影视里出现的,华而不实。
‘屠龙刀,自然不能说出来,还是改个名儿,外形再改改就成。’
想着,拉着王铁匠对着纸上的图案比比划划,上面有龙形的地方均改为狮虎的纹络,刀背雕云绘风,刀面一侧署上狂狮、金虎的称谓。
而柄首更是特意叮嘱,分别刻上高俊、高生二人名讳,兵器当做礼物对江湖人来讲,那可是大礼,不过王铁匠和耿青都没有这方面经验,只得先打出两柄刀坯,待到第二日,寻到安敬思让他过来给些意见,比如刀重多少,尺寸多大.......
“想不到耿兄竟会绘制兵器,看你这刀的模样倒是有些稀奇,看久了还挺好看,不如也替在下打造一把如何?”
耿青坐在一堆废铜烂铁前想着兵器之后的事,头也没抬,随口回道:“行,你要打什么?”
那边,安敬思侧身指去停在门口的大黄马,以及挂在上面的那根长槊,“我擅长这个,给我弄好看一点。”
“叫什么名儿?”
“安敬思。”
耿青从一堆破铁铜器里随手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偏过头看他:“兵器名。”
“唔......”
安敬思背着手来回走动几步,陡然停下来,“毕燕挝,越重越好,不用担心铁,我去衙仓弄一些精铁。”
说完,一撩袍摆跨出门,匆匆忙忙上马跑了。王铁匠朝外呸了一口,摇着头回去继续打着刀坯,乒乒乓乓敲击声里,嘴里嘟嘟囔囔。
“打那么重的兵器,使得动,马也扛不动,白瞎那么多好铁。”
坐在不远的耿青却是仿佛未听到周围人的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锈迹斑斑的匕首,眸地陡然闪出一丝精光,唇角勾了起来。
顿时站起来,转身去了铺子后院,磨起了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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