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轩,正四品管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谢大人府中,仆人们行走匆匆,仿佛是怕染上什么晦气一样。
其中就有两个小侍女在空荡的长廊里步履匆匆的行走。
“小姐还没找回来吗?”
“没。唉,要我说,找回来也是受罪。想想看她那个忠心耿耿的娥儿,现在……唉!”
“小点声音,你还敢在这谢府提起她来。”
两个小侍女同时打了个冷颤,看向长廊尽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路过,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小侍女,开口带着慈善笑意道:
“起夜风了,快晚上了。”
“是,婆婆。”
这两个小侍女恭谨道,她们都认识这个老者,她可是这谢府里的老人了。她们俩急忙走开回屋,毕竟婆婆过说了,快晚上了……
夜幕将近,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谢府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府中,竟只用过道上挂的彩灯还幽幽的发着光芒。
冷风乍起,把那本不明亮的彩灯吹的摇摇晃晃,与此同时一个戴着黑纱帷帽的女子走进了谢府。
孟小小伸手把有些飘起的帷帽给压住,眯眼看着这恍若鬼府的谢府。
她脚步匆匆,直接朝着谢府深处走去,最后走到了一间铺锦飘纱的精致阁楼,这就是那谢家小姐的闺房了。
孟小小这几天暗中走访了好几十家她觉得和之前客栈鬼修有关的人家,但这谢府被她放在了最后。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认为谢家小姐的失踪和那鬼修无关。
和别家人口失踪不一样的是,这谢家小姐失踪的同时,她的侍女娥儿也死了,死在了这谢家小姐的闺房里。
双目空空,七窍流血,手脚俱折,可谓是体无完肤,死相凄惨。
而谢府也自那日起就开始闹鬼,有好几个下人死在这谢家小姐闺房附近,但房内干净如初。
之后就有谣言在下人之间乱传,人心惶惶。其中最受众人认可的是谢府当日溜进了歹人。
歹人看谢家小姐貌美,起了歹意,掳走了谢家小姐。而这娥儿忠心护主,拼死阻止那歹徒行凶。
但这藏于深闺的女子如何是那些险恶大汉们的对手,娥儿被那歹人打死,成了那般凄惨的模样。而谢家小姐也没能逃离魔爪,被歹徒掳走。
话说那娥儿死去后,死不瞑目,执念过深,化为厉鬼,守在这谢家小姐闺房外。
一切外来这人都会被她当做那歹徒给杀死,包括那身为正四品管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的谢大人也如是。
不过她还留了半分清醒,所以谢大人没有和其他下人一般身死,只是还陷入昏迷中而已。
下人们传的有声有色,仿佛就是他们亲眼所见一般,但无论他们有多么同情佩服那位娥儿,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这谢家小姐的闺房……
孟小小看着这座在夜幕里显得格外鬼气森森的阁楼,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走到了阁楼前。
她走进了阁楼,推开房间最里面的大门,这也是谢家小姐平日里居住的闺房。
里面充斥着大量的粉色,显得格外少女。精致昂贵的花瓶摆设随处可见,从这就可看出她平日里是多么受宠。
所有的一切都是仿佛这里的主人并未远去,虽然这的主人才离去不到十天,但也是一点薄灰都没染上。
孟小小围着这房间走了半圈,停在了围着粉纱床帷边上的梳妆台边,看着那瓶栽着迷你槐树的小盆栽。
这品种当真稀奇,孟小小自认见识还算可以,也从没见过这类品种的槐树。
不过这并不是孟小小把注意它的真正原因。槐树,又名鬼树,易招邪。在风水里其中一忌就是种植槐树在家门口。
第二忌就是把它种在窗边。
孟小小转头一看,一角书柜摆着密密麻麻好几层的书,这谢家小姐对外也是有名的才女,而这槐树的忌讳连乡间普通村人都知道,她不知道的可能性很小。
而这槐树种到了家里窗边……这是请鬼入门,开窗缉盗的意思吗?
能有权力摆这种盆栽,也只有谢家小姐本人了。不过她摆的用意这么明显……这是在对外求救吗?
孟小小心中突然闪过这个猜测。
孟小小带着手套,小心翼翼把那迷你槐树盆栽拿了起来,却看到那原本放着盆栽的红木桌面上,有很明显的一个圆形的印子,但比盆栽的花盆要小的多。
之前可能有一样东西一直摆在这,不久前被拿走了,所以放了这盆栽来遮掩。
孟小小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个花瓶,这是之前她在客栈里发现的那个鬼气浓重的花瓶的仿品。
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原花瓶并未拿走,仓促之间用随身携带的泥模印了个模子,后来把它给复制出来,就是她手上这个花瓶。
孟小小把它往那梳妆台上的印子一对,分毫不差。就在这时,一个穿侍女服的女子出现在孟小小不远处,抱着膝盖哭的凄厉。
孟小小仔细看去,她比之前看到的那些侍女穿的要华丽精致一些,应该就是那化身“厉鬼”的娥儿了。
孟小小走到娥儿身边,她只顾着哭,孟小小撤去了隐匿身形的手段,也没有遭受半点攻击,这和传说中不符。
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碧绿的玉牌,这是云亦可塞给她方便二人之间联系的。孟小小在心中默念云亦可的名字,片刻之后对着那玉牌说道:
“冯焕之现在在你边上吗?”
“在啊,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呢!怎么了?”云亦可带着喜意的声音从玉牌里传出。
孟小小语速很快:“你问问冯焕之他和谢家小姐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谢家小姐?”
云亦可微微皱眉道:“你自己问他就好了,你这快传音石也能联系他,默念他的名字即可。”
“好。”
孟小小说完就开始呼叫冯焕之,还没挂断的云亦可忙道:“不用把我的给挂了,可以一起聊的。”
孟小小知道她就是好奇,想凑这份热闹,倒也真没挂断,没过多久,冯焕之的声音从玉牌里传出。
冯焕之疑惑道:“谁?”既然这个时候联系他。
“我是孟小小。”孟小小用的是男声,她并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
“孟大人?”冯焕之皱眉,“你是怎么得到这快玉牌的?”
“当然是我给的喽!”云亦可在一边插嘴道。
冯焕之:“呃……”
孟小小直接道:“废话休提,我请教一下,你和那管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谢大人家的千金有什么关系?”
冯焕之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急切,回道:“关系不深。”
“可我查到你每年都会去那谢府两次。”
冯焕之语气有些不喜:“没错,既然孟大人这都查到了,也应该把我真正的身份给查出来了吧!”
孟小小承认道:“是。”
冯焕之语气越发生硬:“那你能不知道那谢府原先是谁的府邸?”
孟小小没有说话,冯焕之接着道:
“那谢府,原本是我冯家居住了数代的地方,后来冯家满门抄斩,原府被赏给了有从龙之功的谢大人。
而我和添香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也不妄求复族报复,只是在春日他们忌辰和秋日我生辰时去故居看他们一眼,这也不行?!”
云亦可也默然,怪不得冯焕之如此生气,这换在谁身上被提及了这样的旧伤疤,也会不好受吧!更何况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
孟小小语气难得听出几分歉然:“抱歉,我不是故意提及。只是那谢家小姐最近失踪了,和我查的一桩案子有关。”
冯焕之道:“与我何干!”
孟小小道:“那谢家小姐据我所知,应该对你是有几分意思的。”
“有又怎样,我和她无半分瓜葛。”
孟小小接着道:“那之前我查道,你明确拒绝了她,之后她就失踪了。”
冯焕之在生气之余带几分疑惑道:“可是我在拒绝她第二天时她还没有失踪。”
孟小小认真道:“请仔细描述一下。”
冯焕之犹豫片刻叹息道:“我拒绝她的第二天,带添香去采买婚礼用的东西,碰到那谢家小姐报的官兵,来抓我们两个罪党余孽。”
“这般手段,让人不齿。”云亦可鄙夷道。
孟小小问道:“之后呢?”
冯焕之简言意骇道:“不了了之,之后就没听过她的消息了。我也是后面追查,才知道她是在不足半个时辰前报的官,不过倒是没看到她人。”
“这自然,冯焕之和添香开始上了启轩白名单,逮捕的事,都早几百年前的事了。”云亦可得意扬扬道,他师尊的人,启轩帝姬夜轩他敢抓吗?
“才五年。”孟小小纠正道。
“那么认真干嘛!”云亦可抱怨道。
“怎么了?”冯焕之问道。
“我再想想。”孟小小却这么回道,三人之间的通话就这么断了。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红烛摇曳,照耀着喜果满盘高垒。
在这处平日里幽静素雅的小苑里,却是难得的张灯结彩,红满整院。
云亦可端起酒杯笑道:“祝青梅竹马两相知,终成良缘。”
“多谢!”冯焕之举杯笑道。
“不过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以茶代酒呢?”冯焕之调侃道,从这就可看出他心情十分不错。
“我不喝酒你也是知道的。”云亦可开始赶人了,“招待别人去,有的是人想灌你。”
“那云姑娘你请自便,在下走了。”
…………
刚刚孟小小的传音虽然对二人的内心来说都有些许波动,但现在没有什么冯焕之与添香二人的大婚更重要的了。
高堂无人坐,喜酒也只摆了几桌给交情不错的朋友们。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不需要大办,他与她二人都不喜热闹,更何况,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不需要什么繁华的形式来证明。
在冯焕之招待完剩下的众位宾客们时,就被别人半起哄半主动地就要进洞房了。
云亦可眯着眼睛笑意满满时,突然从袖子里捞了块玉牌出来:
“怎么了?”
“快!你快去拦一下冯焕之,添香、添香极有可能被调包了。”孟小小急促道。
“什么!”云亦可站了起来,“冯焕之现在被人缠着,还没那么快,你先说一下你的凭据,不然我不会去阻止的。”
孟小小先把谢府的情况大概的讲了一下,然后道:
“我认为谢家小姐被那鬼修看中下套的可能性很大,虽然我在她这里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之前的死过人却也是真的。
我认为不是这里没危险,而是危险人物暂时离开了这里。你又说到谢家小姐,多半是去了冯焕之的婚宴上。
但最可能的,就是从添香下手了,你接机验证一下就好,我马上过来。”
“行!”
云亦可说完就看见冯焕之一把把碍事的温无祸给推开,把门关上了,正撞在温无祸的鼻子上。
云亦可却没心思笑,抬头看了一圈,看到了那贴了“囍”字剪纸的窗户上……
冯焕之走到那坐着新娘子的雕花大床前,举起手中的喜秤,就要挑开新娘子的盖头时。
“且慢!”云亦可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闹洞房的来了!”
“对,闹洞房,闹洞房!”温无祸笑着从外面把门推开,一大群看热闹的也跟了进来。
冯焕之道:“你,你们都给我出去!”
温无祸笑道:“闹洞房可是千古以来就有的习俗,冯焕之你这个新郎官赶可没有用!”
“怎么的也要新娘子自己来赶我们我们才会走啊!”云亦可借机道。
“你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添香她的性格。”冯焕之苦笑道。
“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温无祸无赖道,说着来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过是坐于空气中,悬浮起来。
“你!你们……”冯焕之微微咬牙,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道:“你们想怎么闹吧。”
“这就对了!”温无祸拍掌笑道。
“那就让我先看看新娘子美不美吧!”云亦可说着就往床上的新娘子那里走
温无祸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有云亦可可头,也冲了过去。
“不行!”
冯焕之以一敌众,拦下各路敌人。他的新娘必须他先看,几人在最后的床前挤成一团,这是一道剑意突起,所有人身上的衣袖都短了三分。
后面的新娘子幽幽开口问道:“怎么了?哥哥。”
云亦可看向她,只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提一把锋利的软剑,剑间上还挑着不知道谁的衣料一小块,她的红衣新娘服也比之前看过的要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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