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傍晚,天色刚暗,胡同口便有风起,已有烧纸的碎屑在空气中弥漫。
“咯吱……”
门一开,陆离与陆离的爹,手中拿着一些东西,有纸钱,有吃的,有喝的,街上的空气里弥漫着中元节的气息,让陆离皱了皱眉头。
陆离的爹也伸手在眼前扇了扇,皱眉道:“好臭!”
陆离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太过夸张,但也没有再理会,伸手拉着他爹,到胡同深处,陆离稳住乱动的他爹,才弯下腰来,将馒头、水果,面、肉,还有茶和酒,放在了地上。
陆离掏出两块黑色的粗糙石头,猛地一碰,点点火星,溅在纸钱上,但很快就没影了,陆离面上线条已有了几分坚毅,又拿石头打了一下,纸钱干燥,突然点着了,陆离倒拿着,火苗一下往上窜,火突然在眼前爆裂开,发出破空之声。
陆离的爹满脸好奇地看着,眼中似有疑惑,火苗的爆破声似乎突然吓到了他,但脸上的恐惧,随即又被好奇心给代替了,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往火苗上抓去,陆离眉头一皱,手已伸出,将那只有些皱纹的手,给牢牢握住。
陆离严厉地瞪了一眼,“不许抓火。”
现在是陆离掌家了,这破碎不堪的家,眼看就在陆离手里风雨飘摇,陆离心里既有光大门楣活出人气的意志决心,也对未来前途未卜充满了不安。
与曾勋不谈鬼神的陆离,在烧纸钱的时候,对着那远方,嘴唇念着什么,竟然看起来很是虔诚。
两人拜了几拜,陆离倒了酒和茶,把面也丢了进去,陆离的爹脸上不悦,伸手拿起了面,陆离皱眉,又打掉。
“一会儿吃,这个不能吃。”
回到屋内,陆离让爹坐好,又去灶台端自己做好的臊子面。
一进到厨房,就闻到浓郁的汤味弥漫了整个灶台,肉弹臊子与胡萝卜和豆腐,在锅里滚滚沸腾,热气让冰冷的厨房也有了人气,仿佛不再那么冰冷了。
陆离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叹道,真香啊。
下了面,陆离用筷子搅了搅,盖上锅等了会,揭开了热水腾起的锅盖,面汤的泡沫正溢满上来,拿长筷子和篓,将面捞了上来,放进了瓷碗里,又拿木勺子舀了浓浓的汤,多舀了肉弹臊子和豆腐,撒上了清香绿意葱茏的香菜。
真是一碗品相和味道正宗的汤面啊。
陆离感叹着,这是他半年来做饭的成果,这个家也还是原来的模样,陆离走出灶台,端着汤碗,小心烫水溅落,也防止汤碗烫到自己,紧步来到上房。
陆离的爹闻到这扑面而来的香味,再也坐不住了,迎了上来,闭上眼睛,大口吸了一口,脸上浮现出馋涎欲滴的醉人表情,就像是老酒鬼遇到了天上的王母娘娘酿的琼浆玉液。
“爹,是不是特别香?”陆离心中一动,笑着问道。
“嗯嗯。”陆离的爹重重地点头,突然又瞪了陆离一眼,“胡闹。”
这一说话,又像是回到了以前,陆离不由一呆。
陆离的爹见陆离一呆,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道,“真是胡闹,不分大小,礼义廉耻懂不懂,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叫我小鹿鹿。”
爹不就是在眼前吗,陆离忍不住笑了一下,可笑着笑着,脸上却又跟着有些心酸,他点了点头,把那些不好的情绪赶出脑袋,他嘴唇有些发干,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陆离的爹突然伸手在陆离的脑袋上,见陆离不说话,又轻轻地试探地敲了一下,小声道:“叫小鹿鹿。”
“小……鹿……鹿。”陆离一点一点说出来,喉结上下吞咽了一下,似乎这三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些古怪的感觉。
“记住了啊,以后我是小鹿鹿。”
陆离的爹坐下,在烛火下打开了酱香肘子肉,又凑到前面闻了一下,转头看到陆离还站着,瞪了陆离一眼,手里一只肘子对着陆离,“给我家小鹿鹿拿这只大的啃。”
“小鹿鹿?”陆离问道。
陆离的爹被问住了一样,想了一想,又把陆离拉着坐下,“你这臭小子,自己不啃,让老子动手给你么!当了县太爷,我也是县太爷他爹!”
灯火下,陆离的爹啃着酱香肘子,一边撕下一块给陆离,正吃得津津有味,见陆离拿着肘子肉不动,又对着陆离喝了一声道,“吃。”
陆离大口吃了起来。
灯光下,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温暖的场面,似乎从来没有离去,美的像幻觉一样,陆离是是十岁的小鹿鹿,这个胡子长满半张脸谈笑风生左右吆喝的屠户,是他的雄伟高大的父亲,用宽阔强壮的臂弯,将小小的他搂在安全的怀里。但一切又突然提醒着这已经残缺不全了。
但纵是如此,对陆离来说,也是得之不易的幸福,陆离放弃了读书,放弃了理想,放弃了让爹骄傲的自豪,如果这个人清醒着,看到陆离现在所做的一切,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会自豪,还是会觉得生气?
陆离看了一眼快乐在脸上的爹,心中一动,嘴上露出了一抹由衷地微笑,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顿饭,终究是吃完了,虽希望这一刻就这样永久下去,却还是杯盘狼藉了,陆离的爹吃饱喝足,满意地擦了擦嘴,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离。
“什么?”陆离道,见自己的爹皱了皱眉,又补上那拗口的一句,“小……鹿鹿。”
陆离的爹突然神秘地一笑,道:“我跟你猜个拳吧。”
陆离一时有些呆住,以前从不让陆离喝酒,说喝酒伤脑子,自然也不会猜拳,此刻陆离眉头皱了皱,费劲地想了想,手上比划了一下,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重复着哥两好之类的酒词。
可是已来不及了,陆离的爹已把手抬起到耳边。
“哥两好啊。”
“石头剪刀布。”
那一瞬间,陆离有些呆住。那架势满满的人,竟然玩小孩子的游戏,陆离出了二根手指头,而陆离的爹出了石头。
“好嘞,愿赌服输,碗你洗。”陆离的爹哈哈大笑,笑地开朗潇洒,发自肺腑,满意地走到床铺,拽过枕头,打了一个饱嗝,趴着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便有鼾声震天。
陆离收拾碗筷,洗好灶台,来到他爹的旁边,帮他盖好被子,准备睡下的时候,陆离抬眼看了一眼,陆离爹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似乎是这一日真得很忙,陆离拉过被子,打了一个哈欠,这一觉他睡地很快,呼吸也很快平稳。
约莫到了夜半三更,陆离家的院子里秋风瑟瑟,枯叶飘零,万物凋零的萧瑟凄凉,弥漫着无尽的哀伤,又仿佛哀叹着生命轮回,太无情无义太残酷,仿佛有一只悲悯的手掌,拂过这间普通的小院。
“咯吱……”那本来插好了木栓的大门,竟然被一阵风轻轻地推开了。
门口看过去的胡同外,有黄纸钱、白纸钱在地上打滚,还有烧纸祭奠的灰烬卷地而起,迷乱地飞舞,在风中碎成迷离的渣滓,有一股神秘可怕森然的阴冷气息,仿佛来自幽暗世界的力量,在那里低声的呼唤。
凄迷而又充满了梦魇般的不真实。
“陆离。”
“陆离。”
……
细若游丝,如有似无,缠缠绕绕,袅袅婷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陆离恍惚中醒来,向呼唤声传来的方向,眼带疲惫地看了看,随即便穿好了鞋,迷迷糊糊地从房间往外飘去,他的脚是离地的,他却未发现,陆离从上房,来到了庭院,站在庭院里,往门口看去。
一阵摄魂的铃铛声,突然响起,幽幽的深夜中,仿佛能控制了人的神智,勾魂摄魄。
陆离甩了甩头,用力按住脑袋。
“陆离。”
这一声呼唤声无比地清晰,不像刚才那样,陆离似乎终于听得清楚了,似乎是觉得被捉弄了,便朝着门口,大喝一声。
“是谁在唤我,装神弄鬼。”
门口没有了动静,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幻觉,陆离伸手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终于确定了般,拣起地上的门栓,往门口走去,要去关门。
“踢踏!”
一声落地的清脆响声,一匹黑色的马应声而至,陆离吃了一惊,似乎是心口被惊地一疼,陆离忙按住了胸口,接着便大口喘着气,歇了一歇,才有抬起了头,再看那黑马,脸上浮现出十足的惊讶之色,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匹马比寻常的马高出两倍,马头已然从门框上部的梁上伸了出来,自然是拆了门才能进来,通身漆黑,有着长长的飘逸的马鬃,在风中飘散开来,犹如不甘寂寞的柳条,马身纤长,马腿粗壮,停下来一动不动,稳如铁蹄钉入了地面。
真是一匹世间罕有的雄壮大马。
接着便有脚步落地声,牵着马疆的手,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像在水里泡了很久一样,从门口边的盲区,走了出来。
陆离的眼睛瞪得如拳头一般。
那马的主人,脸和手一样的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睛水肿,脸也像在水中泡了三年半载,泡肿胀了一样。
哪里是个活人,分明是水里淹死的捞上来的尸体。
可怖阴森,容貌诡异,有一股摄人的气场,如那视生命如草芥的恶鬼凶魔,若是寻常人,早被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了。
但那具尸体偏偏就站在门口,伸出了手,陆离的心跳有一瞬间,都失去了跳动,尽管陆离胆子大,但还是觉察到了氛围的诡异,嗓子眼里,拼命想说的,就是希望那人不要看见自己,但那只手偏偏指向了自己,勾了勾,一双充满了怨恨不甘的眼睛,仿佛有无尽的咒骂,说不尽的冤屈,对人世无止境的仇恨,从门口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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